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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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卓曜隨意地抬起頭,映入眼前的是一張極其引人注目的臉。極黑的眼睛,像是大山里凌晨三點的夜晚,瞳孔如綴在天幕的寒星一樣亮。很高的眉骨,眼尾微微上揚,嘴角卻呈相反的弧度向下,顯得有些苦。 與他格外好看的五官對應(yīng)的,是極為樸素的衣著:一件很舊很舊的短袖,磨毛邊的牛仔褲。男人有些憔悴,眼圈烏青、頭發(fā)看起來也很久沒有理,新長出來的有些凌亂,下巴上還殘留著沒剃干凈的胡茬。 也許是他太好看了。李卓曜在抬頭望向他的那一刻,心里涌起一陣莫名的感覺。 “你是?”他歪著頭,好奇地問。 “你之前的朋友,今天過來看看你。”男人回答道,隨即拉開一把椅子,在李卓曜的病床前坐下來,隨即抬眸,對他露出了一個很淡的笑容。 李卓曜把臉探過去,小心翼翼地又更近距離地凝望著他的臉。這人的表情里帶著笑意,卻有一雙很悲傷的眼睛。 “對不起啊,我這里受了傷?!崩钭筷子檬种钢缸约旱暮竽X勺,又盯了對方一會兒:“什么都不記得了。我也不記得你是我同學(xué)。” 他聲音很小,生怕驚擾到這個年輕男人的情緒。 “嗯,我知道?!?/br> 男人笑了一下,伸手拿過旁邊的水果刀,開始為他削蘋果。他削蘋果的動作非常非常慢,又謹(jǐn)慎和小心,蘋果皮在他的手里居然沒有斷,形成了一條長長的紅線。 那是老家的親戚送來的洛川蘋果,果皮的顏色鮮紅如血。 “吃蘋果。”他遞過去那個光潔的蘋果。 “謝謝。”李卓曜伸手接過來,咬了一口。 “好甜,像糖一樣。你要吃嗎?” 李卓曜很自然地就把手里的蘋果遞過去。隨即又想起來,這是自己咬過的,覺得好笑,又伸手過去,從果盤中另外拿一個新的,遞給眼前的男人。 男人無聲地接過,把蘋果緊緊握在手里。 這時門推開了,護(hù)士走進(jìn)來。先是給李卓曜量體溫,又開始發(fā)藥,捎帶著交代了一些情況。 “護(hù)士,他……恢復(fù)的怎么樣?”男人問。 “身體上還有點虛弱。腦部的傷比較嚴(yán)重,所以現(xiàn)在還記不得人?!?/br> 護(hù)士放下藥就走了,男人過去關(guān)門。李卓曜坐起身,拿起桌上的熱水壺往玻璃杯里倒水。手有點抖,有一些guntang的開水潑到了自己手背上。 他被燙的叫出了聲,趕緊放下杯子。 “燙到了?水有沒有潑到傷口上?” 不知何時,李卓曜那只被燙到的右手被男人緊緊攥在了手中,對方一臉關(guān)切,帶著緊張的神色,又檢查著自己身上的衣服,確認(rèn)沒有水漬才放心。 “沒有?!?/br> 李卓曜覺得兩個大男人之間拉著手有點不好意思,迅速把手抽了回來。 男人一愣,又在椅子上坐下了。 “你爸媽出去了,我在這照看你一會兒,怕你出事?!?/br> 男人揚起臉,認(rèn)真解釋。 “沒受傷就好。現(xiàn)在要吃藥?” 李卓曜點頭??粗鴮Ψ侥盟畨赝AП锏沽舜蟀氡?,又從桌上拿過另一個杯子,兩只杯子來回蕩來蕩去,冒著白煙的、沸騰的透明水簾在他的手里一點點冷卻——他居然不怕燙,明明握著水杯的手掌心,都已經(jīng)變成了紅色。他蕩著那杯熱水,直到熱度散去,又伸至唇邊嘗了一口水溫,確認(rèn)合適后,把水全部倒入另外一只他沒碰過的水杯里。 又按照剛才護(hù)士說的量,數(shù)好了李卓曜要吃的四種藥片,一起遞給他。 “吃藥吧,水不燙?!?/br> “謝謝?!?/br> 李卓曜接過來,強(qiáng)忍著嘴里的苦意,把藥片吞下。 然后眼前多了一顆草莓糖球。 “要糖嗎?” “你怎么知道我吃藥怕苦?” 李卓曜從他的手心拿過那顆糖球,剝開糖紙丟進(jìn)嘴里含著,一邊問。 “猜的?!?/br> 男人笑著說。 “你挺會照顧人的……”李卓曜說。 的確如此。他覺得眼前的男人,簡直細(xì)心妥帖到不行。削蘋果的動作、第一次來便能準(zhǔn)確無誤地從護(hù)士口中記下他這一頓的藥量、遞水前的試溫度的舉動、還會貼心的在自己吃完藥之后,遞上一顆很及時的糖。 “鍛煉出來的?!蹦腥祟D了頓,隨即靜靜地說:“身邊有個需要被我照顧的對象?!?/br> “女朋友么。那當(dāng)你女朋友真幸福?!?/br> 男人只是笑笑,沒有說話。 那天下午他們其實沒有說太多話,大部分時間都是李卓曜自己在床上倚著看書、翻手邊的影集、或者看著ipad上的影片。男人很安靜地坐在旁邊,遞水、拿東西,或者在他上廁所的時候扶他下床。 “方便嗎?我陪你?!?/br> “好。” 讓一個陌生人陪著上廁所,李卓曜其實覺得很不好意思。但他又沒辦法。腹部的傷口比較深,還沒有完全長好,每次上廁所都需要他爸或者護(hù)工在旁邊幫忙。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爸媽都不在,護(hù)工也沒來,似乎很放心地把自己交給這人似的。 “對了。忘了問,你叫什么名字?” “我……” 男人咬緊嘴唇,隨即輕輕地說:“周楚瀾?!?/br> “你名字很好聽誒。” 李卓曜眼前一亮,隨即又黯淡下去:“對不起哦,我想不起來你的名字。我的記性真的很差,別看你今天來過,明天一覺睡醒,我又不會記得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