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李卓曜在混沌的狀態下躺了小半個月,梅萍趕往啟華禪寺,求住持凈空禪師做起法事,在藥師佛前燃起長明燈,懸掛五色經幡,日夜誦經。 終于,還是把李卓曜從死神手上搶了回來。 這次的醒來,李卓曜便覺得很不一樣。他失憶了,除了父母跟自己,別的都不記得。 說是記得,也只是一個淺淺的身份認同而已。 內心深處印象最為深刻的,反而是那個叫做“周楚瀾”的名字。 他拼命地想要找到周楚瀾到底是誰,拼命地想要告訴周遭所有人:周楚瀾是存在的,不是我腦海中的“第三人綜合征”的產物。他應該是一個很重要的人,是一個把我從死神手里搶回來的人,一個把我從黑暗拉向光明的人。 可是現在,所有人都在告訴自己:周楚瀾不存在。 不存在。不存在。 我有病。我有病。他們都說我是個病人。 我是病人,我記憶很混亂,也會出現幻想。我經常一覺睡醒了以后就忘記了幾個小時以前的事情。有時候看著父母的臉,也會恍惚一下,這是我爸媽嗎?再仔仔細細地端詳他們的臉,直到從他們跟自己的五官里找到遺傳學的相似之處才敢確認。 那么我叫什么名字?我叫李卓曜,我爸爸叫李勛,在廣州做房地產生意。mama的名字叫梅萍,是一名舞蹈演員。 我叫李卓曜,我爸爸叫李勛,mama叫梅萍。 我叫李卓曜。 這些碎片般機械重復的東西,每天都在李卓曜的腦海,像被剪碎了的紙屑,風一吹就起得老高,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 飄飄何所似。 然后過了幾天,某個醒的很早的清晨,李卓曜驀地睜開眼,發現自己不記得自己是誰。 我是……他努力地回想,發現大腦中依然是一片空白。 這次是真正的,白茫茫一片大地,像雪一樣干凈。 醫生過來檢查,確定他的記憶情況出現了惡化。 “解離性失憶癥”。 換言之,他連最基本的自我認同都統統失去了。 “他什么都不記得了。包括自己,還有父母。” 醫生轉過臉來,沖著梅萍跟李勛搖搖頭。 “開始做記憶復健訓練吧。需要父母、親朋,采用傾訴的形式,幫助他恢復過來。一切,從0開始。” 是的,腦海中的一切被按下了重置鍵。那原本還深深烙印在李卓曜內心深處的名為“周楚瀾”的三個字,那夢中的一聲聲“別怕”、那一只寬厚又溫暖的手掌,最終還是隨著他們之間早已消失殆盡的那些記憶,一起溺入了不見天日的深海…… 作者有話說: *本章為回憶線倒數第二章 ; *可配合李健《假如愛有天意》食用 *李卓曜并不是一開始就全失憶,他依然記得周楚瀾的一點殘影。“解離性失憶癥”一般發生于傷者再次遭受精神打擊之后(小說私設邏輯可能微瑕)。因為全世界都在跟他否認“周楚瀾”的存在,記憶嚴重受損的李卓曜覺得“周楚瀾不存在”這件事是滅頂性的打擊。所以最后他情緒全面崩潰,徹底遺忘。 *周楚瀾獨自守著記憶,但李卓曜遺忘前也經歷了巨大痛苦:rou體的及精神的。即使如此,七年后由于命運的垂憐兩人重新相遇,他還是在沒有任何記憶的情況下,愛上了自己曾經的愛人。 最后,甚至沖破時間、空間甚至醫學規律,想起了過去的一切。 是宿命,也因愛有神性。 他們都超愛 第九十章 “這眼淚好長”/p 記憶復健的日子開始。李卓曜只覺得無聊。每天病房都會來很多自稱是親朋的人,圍在自己身邊講故事。他知道自己現在的記憶是一片空白的狀態,也很想努力學習,早點恢復到正常的生活軌道。但是雜音太多、信息太雜,反而讓李卓曜的大腦更加渾渾噩噩。 梅萍跟李勛見狀,便暫時謝絕了親朋的探視。決定先從父母跟李卓曜本人的經歷開始講起。 他們從家里拿來了許多李卓曜大學時期的照片、獎杯,拍過的dv作品等——當然,這里面所有關于周楚瀾的痕跡全部都被抹去了。 李卓曜便每天躺在床上,還算是饒有興致著翻閱著這些東西。他對自己,其實也是好奇的。 我是個什么樣的人呢?他經常在腦海里面想,然后又從這些“資料”里面試圖尋找佐證。 “你特別好。”偶爾腦海中會有一句這樣的聲音冒出來。剛開始他還會嚇一跳,畢竟難以確認聲音的源頭。后來,也就逐漸習以為常了。 什么都不記得反而落了個輕松,只要一點點找回來那些記憶就好了。重新開始構筑自己的大腦關系網。 很像小時候在語文課上的背書。他每次都是班里的背書第一名。 “這是家里開酒店的舅舅”、“這是喜歡吃棒棒糖的小侄子”、“這是嫁到法國的二姨”、“這是姑媽家的堂兄弟”……腦內不斷輸入這些信息,然后再跟那些人臉逐一對應。 某天,李卓曜正在專心致志地看著自己大學時期的影集。病房門忽然開了,走進來一個高大的男人。 這男人好像認識自己爸媽,因為一見他進來,爸媽便起身,跟他簡短的打了個招呼,隨即默默地退了出去,輕輕掩上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