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夜靠在椅子上閉上眼，忽然對這種生活厭煩至極。

    憑什么。去你媽的命運。

    第八十二章 “要被抓到咯”/p

    時間一晃就到了畢業(yè)季。美院附近的花店生意開始忙碌，每家店內(nèi)都新進了很多碩大的向日葵。金黃的濃郁，花盤散發(fā)著清澀的氣味。

    周楚瀾在大三下學(xué)期的時候就保研成功，拜在京華美院的院長宋清銘門下，如今已經(jīng)開始提前去院長的畫室學(xué)習(xí)。

    李卓曜遞交了紐約大學(xué)的gap申請，準(zhǔn)備延幾個月再去。

    “畢業(yè)旅行，想去哪？”他問道。

    周楚瀾仔細想了想，好像也沒想到什么特別想去的地方。

    “那去廣州吧，我?guī)阋娢野謰尅！崩钭筷嘴o靜地說。

    周楚瀾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略有驚訝。

    見李卓曜的爸媽？

    他躊躇了起來。

    “這么快？其實可以等以后再慢慢跟他們說……”

    自己現(xiàn)在還是個沒錢的窮學(xué)生，一丁點社會積累都沒有。又要用什么樣的姿態(tài)去見李卓曜的爸媽呢。

    李家在整個廣州，都是很有名號的。

    “這還快？我們都在一起這么久了。”李卓曜笑嘻嘻地伸開雙臂，抱住了他的肩膀。

    “你爸媽……能答應(yīng)么？”周楚瀾回擁著他問。

    “現(xiàn)在好像還沒有答應(yīng)的意思。”李卓曜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悶悶的說。“主要是他們接受不了我喜歡男人的事實，覺得這是天方夜譚。所以我才想把你帶過去讓他們見見。也許我爸媽看到你，就能接受我是個同性戀的事實了。畢竟你這么好，長得帥、性格好、成績好，簡直是別人家的好兒子模范。”

    周楚瀾一笑，心里還是有著巨大的擔(dān)憂。

    那頓飯其實吃的并不太愉快。飯桌上散發(fā)著一種和氣、禮貌又冰冷的疏離。梅萍一直不停給周楚瀾夾菜，說周楚瀾學(xué)習(xí)好、長得好、性格沉穩(wěn)，比自家兒子強多了，兩個人做朋友以后也可以在社會上多多照應(yīng)。她熱情大方，卻言之鑿鑿地用“普通朋友”來蓋章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否定了一切可能性的存在。

    李勛一直沒太說話，只是在偶爾被梅萍cue到的時候，溫和的抬起頭來笑笑。只在飯局快結(jié)束的時候，忽然抬頭說了幾句。

    “你們還小，又沒什么社會經(jīng)歷。小男孩，追求點刺激很正常。還是要回歸到主流所認可的道路上。”

    “談戀愛，允許你們談。但只能到這一步為止。”

    李勛的話很溫和，但是很堅決。

    李卓曜再也忍不住，“蹭”地一聲從座位上站起來，面前的茶杯都被衣袖掀倒，翠綠的茶水潑了一桌子。

    “我們是認真的。不是為了追求刺激，從小到大，你看我什么時候是喜歡追求刺激的人了？”

    “我喜歡的是眼前這個人，是周楚瀾。我要跟他在一起，只是因為他剛好是個男人罷了。”

    說完就要憤而離席，被周楚瀾拉住。

    周楚瀾站起來，用紙巾把桌前的茶水擦干凈，收拾好，然后平靜地說了一番話，語氣里帶著不卑不亢。

    “叔叔阿姨，作為晚輩，我理解跟尊重你們的想法。但我們之間不是沖動，我們有認真規(guī)劃過未來。現(xiàn)在我還在上學(xué)，談未來可能是一件久遠的事。但我會努力。”

    他頓了頓，又繼續(xù)說：“我們學(xué)校每年畢業(yè)季都會走出來一批青年畫家。我也會好好學(xué)習(xí)，爭取自己能夠在畢業(yè)的時候，可以成為他們中的一員。我是山里走出來的孩子，論家庭、論出身，這些我跟李卓曜都沒辦法比，但我會給他我能給的一切。我們是認真的，并不是為了尋求刺激。當(dāng)然，我知道這件事本身，對于父母來說比較難接受。但我會努力，直到未來有一天，你們認可我為止。”

    “請叔叔阿姨給我一個努力的機會。”

    李卓曜站在一邊，眼窩發(fā)熱的看著眼前的年輕男人。留著最普通的大學(xué)男生的發(fā)型，穿著一件新買的普通棉質(zhì)白t恤——特意買的，花了98塊，站在那里脊背始終挺得筆直。他出身寒門，從貧困的大山村里一步步走出來。《山窩里飛出來的金色雄鷹》，是當(dāng)年周楚瀾考上學(xué)的時候，獨山縣電視臺特意為他做的一期訪談節(jié)目。周楚瀾從未介懷過自己的出身，而是非常坦然的接受貧窮、接受困苦，平靜又坦蕩著，硬生生踏出了一條自己的道路。

    周楚瀾到底像什么呢？無數(shù)的夜里，李卓曜輾轉(zhuǎn)反側(cè)，想著他們之間的事情。他像一棵長在山間的馬尾松，頂著呼嘯的風(fēng)聲、熾烈的艷陽、破碎的寒星，從懸崖峭壁之中破石而出。

    “要不要去我小時候住的房子看看。”李卓曜坐在車里，深呼了一口氣，轉(zhuǎn)頭對周楚瀾說。

    剛才那頓飯最后還是以他的離席不歡而散。氛圍有點沉重，李卓曜想了想，畢竟這是一次畢業(yè)旅行，決定暫時拋開這些事。

    旅行么，還是輕松點好。

    他帶周楚瀾去了香樟路3號他們家的一棟空置的房子里住了幾天。這座房子李卓曜高中畢業(yè)前一直在這住。房中的一切陳設(shè)：茶色的玻璃、暗紅色天鵝絨窗簾、復(fù)古風(fēng)格的格紋地毯等，每次踏進這里，李卓曜便都會覺得有莫名的溫馨感。

    他想把關(guān)于周楚瀾的記憶，揉進這一方小小的溫馨天地之中。

    就是運氣忒差了點——住進來第二天一大早倆人正在床上膩歪，忽然聽見門開的聲音，隨后，腳步聲就傳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