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李卓曜。”學長叫他,遞過來一支話筒。那話筒在學長手里握了很久,握出了一片潮濕,汗涔涔的。李卓曜接過來,手碰到了學長的手,在那一刻忽然心中一動。 倒不是說學長多么令他刻骨銘心——他們甚至不算特別熟識。而是從那一刻開始,李卓曜清晰地意識到了,自己好像是,喜歡男人的。 “李卓曜。” 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 是周楚瀾的聲音,他轉身看著他,眼神似能穿透人心。 “嗯?” 李卓曜這才發現自己目不轉睛地盯著周楚瀾的背影,盯了很久。 他有些慌亂地避開眼神,重新放回到眼前的相機屏幕上——躲不開了,屏幕上也是放大的周楚瀾的那只手,他做賊心虛地想要重新調整焦距,將鏡頭拉遠,慌亂中按錯了鍵,“咔嚓”一聲,定格了周楚瀾的這張臉。 這張照片帶著景深,更加凸顯了周楚瀾的五官,精致中帶著某種粗糲。不是在城市的車水馬龍中養出來的五官,只有大山、原野、樹林的孕育,才能養出這樣一張臉。 “不是懶得看么……” 周楚瀾揚起眼尾,睨了他一眼,神態自若。隨即起身,向李卓曜走過來,站在他的旁邊,抬眼看著相機屏幕。身體的陰影投下來,將李卓曜牢牢籠住。 然后他嘴角上揚,勾起一絲不明的笑。 “你偷拍我啊?” 作者有話說: 李卓曜:每天都想拍男朋友怎么辦? 第六十四章 擁抱的愛人/p “沒有……我就隨便拍兩張照片。”李卓曜臉一下子紅了,也許是太陽曬的。 畫完了,張守儒來挨個檢查作品,看到周楚瀾的作品時,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果然不錯。” 不少學生圍上去,人群中傳來一片稱贊聲。周楚瀾坐在中間,脊背挺直,比好幾個站著的女孩子還高。別人如同眾星拱月將他圍在中間,他臉上的表情很篤定,好像老師的認可、同學的稱贊都不能夠令他欣喜若狂,而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坦然地把別人的艷羨照單全收。 似乎他天生本該如此,不足為奇。 李卓曜湊過去看了一眼他的畫,立即被吸引住了。畫風恣肆,用了大片的綠色跟黃色潑灑,他畫出來的這兩棵銀杏樹分為兩部分,地上的部分是兩棵緊密相連的樹,地下的根系部分也在畫紙上呈現出來,根枝纏繞,緊密相抱,像兩個人的臂膀相依。 在寫實中又添加了某種天馬行空想象,給人一種強烈的沖擊感。連李卓曜這個外行,都能馬上看出周楚瀾畫作的不同,直接讓別人的作品相形見絀。 “你畫的真好。”李卓曜滿眼都是那片濃烈的綠色與生機,忍不住贊揚。 “其實我剛才的意思是……”周楚瀾答非所問:“寫生課每堂只有三小時,時間有限。如果你想學,可以晚上回去我慢慢教你。” “哦好,不著急。” 李卓曜的注意力還在那幅畫上。 “這兩棵銀杏,是這里遠近聞名的‘夫妻樹’。剛才各位同學的寫生作品,都很好的表達了‘夫妻同根’的主題。那么我們今天的寫生指導,就到此為止。”張守儒說。 但李卓曜眼前還是那是周楚瀾的那幅畫,宛如愛人的手臂般合抱的兩棵銀杏,在他眼前揮之不去。甚至到了晚上,那片恣肆的色彩依然縈繞在眼前。 “這會兒有空嗎?現在我可以教你畫。” 周楚瀾說,并且拿過來他的畫板和畫筆。 “謝謝。” “其實畫畫,只要找到那種感覺就可以。我白天畫的是水彩,水彩跟素描的要求不同,不在于線條的精細,而是那種由色彩氤氳的氛圍。” 他調好了顏色,把畫筆遞給李卓曜。 “試試?” “好。” 李卓曜拿起畫筆,回憶著白天他看到的銀杏樹的樣子,用棕色的顏料先畫出樹干。 “太粗了,下筆要收。” “好。” 李卓曜捏起筆,小心翼翼地抬起,想要收一下筆鋒,但卻發現越描越不對勁。 “好像真是不太行,沒基礎的,筆在手里都不聽使喚。” “筆應該這么握。” “這樣?” 李卓曜學著,還是不得要領。 周楚瀾沉吟半晌,握住他的手。溫熱、寬厚的掌心,積著一點薄繭,手指上的皮膚也不甚光潔。但此刻李卓曜的手被握著,卻根本舍不得松開。 “這樣。” 他俯下身子,在李卓曜的耳邊低語。 李卓曜有點緊張,索性全部失去了對手心里那只畫筆的掌控力。 “你白天的畫,畫的很好看。” 他只能說。 “是么。覺得哪里好看?” “氛圍感。畫上的兩棵樹,總令我想起擁抱的愛人。” 落筆,停頓。紙上的畫不覺間已經畫完,周楚瀾迅速松開手。 “因為那幅畫,想到你的愛人了么。” “……不。我沒談過戀愛。”李卓曜頓了頓,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他不知道為什么,就這么直接的說出來了,似乎在面對周楚瀾的時候才會這般坦誠。對方像一面清澈見底的潭水,有任何心事的掩藏他都覺得好像不應該。 “就是覺得,雖然是兩棵樹,但是卻有一種比人還要纏綿悱惻的感覺。很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