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佛子換心之后 第94節
其他小伙伴也紛紛游過來,圍著花燃歡呼,快樂就是如此簡單純粹,一條小魚足夠高興好久。 不知是誰先潑起水,一群小孩們你潑我,我潑你,在水中就像一鍋翻騰的餃子。 幾滴冰涼的水珠濺到花燃臉上,她伸手擦去。 阿煙靠近,把頭靠在她膝蓋上,“阿燃,你不高興嗎?那我不玩兒了,我們一起去摘果子吧。” 花燃搖頭,“沒有,我很高興很高興的。” 阿煙眼睛彎得像月牙,“那就好,我希望阿燃永遠這樣高興下去,每天都開開心心!” 花燃伸出手摸摸她的頭,“阿煙,你為什么不叫我jiejie?” 阿煙:“因為我比你大呀,我才是jiejie哦。” 花燃看著這張與自己沒有一處相似的臉,娘親曾說她與阿煙是雙胞胎,世上就是有這樣長相完全不同的親姐妹。 她以前信了,現在開始不確定,或許真如分別那天阿煙所說的那樣,她只是個撿來的孩子。 她的身世也許就是樓主盯上她的原因,可惜了解過往的人都已經化為塵埃,她也無處去尋。 花燃低頭,“我該走了。” 阿煙拉住她的手,神色急切,“等一會兒就該吃晚飯了,你要去哪里?當心又被阿娘罵。” 花燃:“對不起,我還有事情要做,不能繼續陪你了。” 如果沒有湛塵和未報的血仇,她可能會選擇永遠停留在這個美夢當中,可惜世上沒有如果,這些都是假象。 大滴大滴的淚珠從阿煙眼中滾落,她哭得倉惶無措,“阿燃……我叫你jiejie,你別走好不好?不要留我一個人待在這里,我好怕啊。” “別哭,阿煙從來不哭,每次哭的人都是我。”花燃摸著阿煙的臉。 “你看,即使是從我腦中描摹繪制出來的阿煙,也不是真正擁有靈魂和思想的阿煙,假象又如何能夠蒙蔽真心呢?” 一切畫面緩緩散去,花燃站在原地,心中那股勁兒還沒有緩過去。 這不像任何她經歷過的幻境,五感都太過真實,她所看見的、聞到的、觸摸的就是一個鮮活的世界,她被自己困在過去。 在千殺樓的每一個難熬黑夜中,她都是憑著一股勁兒支撐,為自己、為阿煙、為父母,也為無辜死去的村民們,就像一個鎖鏈將她牢牢桎梏。 而今,她不得不將自己與過去撕裂,她必須要向前走,前方還有人等著她。 眼前的空白化作熟悉的林子,她站在樹下,看著阿煙忽然出現,沖過去扯著“自己”向前跑。 “姐,你傻愣著干什么?快跑啊!” “花燃”愣愣道:“這是怎么了?爹娘呢?” 這一幕在眼前重現,說話的“花燃”還不到現在花燃的腰高,不遠處的村子開始飄起濃煙,空氣中隱隱飄過來血腥味。 花燃忽然想笑,怪不得以前阿煙總說她傻,看她曾經呆呆愣愣的模樣,確實不怎么聰明。 “快跑啊,別停下。” 她張口說話,面前的兩個小人兒卻全然不覺。 她是這段記憶的看客,最慘痛的記憶再一次重現,“花燃”和阿煙奔跑又停下,兩人在樹下爭執。 視線被固定,她看不見黑袍人在哪,也無法移動,就像這林中再普通不過的一棵樹,冷眼旁觀著命運轉動齒輪。 “花燃”抹著眼淚跑了,卻沒發覺背后的阿煙悄然停下。 花燃跟著過去自己的視角,甚至無法回頭看一眼阿煙臉上的表情。 在這個最后的時刻,阿煙在想什么,是否有那么一瞬間是恨她的,恨她將災厄帶到這個與世無爭的平靜村莊? “花燃”跑啊跑,跑到筋疲力盡,淚水糊了滿臉,看上去無比狼狽。 花燃被動跟著,又從樹林深處返回村莊,翻出尸骨將其掩埋,整個村莊寂靜無聲,落日是一張蓋過人臉的黃布。 黑袍人忽然出現,一掌打在她背上,疼痛突如其來,花燃眉眼戾氣頓生。 紅線飛射而出,刺入黑袍人的心口,一個黑袍人倒下,又有無數個黑袍人出現。 花燃不停地殺,想要將心中的憤怒與悲切全部發泄出去,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背后被長鞭撕裂的傷再次滲出血來。 黑袍人永遠殺不盡,她閉上眼睛,一滴晶瑩水珠滴落在焦黑的土地上,她背過身去,無視攻擊的黑袍人,踏出村莊的大門。 向前跑,別回頭。 她咽下所有血淚,掙扎著走出夢魘。 之后又是遇見蘇夏,墜下懸崖,三年流浪,被撿回千殺樓,以及無數個咬著牙拼命修煉的深夜,還有和湛塵度過的時間。 二十幾載的光陰,所有最痛和最美好的回憶被濃縮呈現,勢要停下她的腳步。 她不能停,還有許多的事情要做,在這世間,她仍留有牽掛。 面前忽然出現一個陌生的老太太,她頭發花白,面容慈善,坐在一個茶攤上朝花燃招手,“年輕人,喝杯茶歇歇吧。” 花燃四顧,不少人坐在茶攤里喝茶聊天,樹下綁著的幾匹馬正在吃草,一切都是最平常的畫面。 身體極為沉重,喉嚨也變得干渴,心中的聲音在提示她坐下休息。 她坐到老太太對面,老太太笑著倒一杯茶遞給她,她沒喝,就那樣靜靜坐著。 老太太不以為意,自顧自喝一口茶,指向茶攤里一個大聲說話的男人。 “這個人叫張三,王家的男人和他娘起爭執,誤把他娘推下河淹死,他去討說法時,王家女人帶著孩子出來,兩人一起撒潑抵賴,王家二老也罵他娘是活該,他氣不過,直接打死王家五口人。” “你說這個人有沒有罪,該不該殺?” 第90章 夢醒 ◎被自己困住◎ 這似乎是一個全員惡人的故事, 王家一家五口,男人殺人,女人不認為有錯, 孩子也是非不分, 公婆二人更是陰損嘴毒。 而張三同樣不是善茬, 直接殺光王家所有人, 即使王家其他人未做過大惡,也死在他手中。 有沒有罪,該不該殺……很難評說。 花燃:“我不是判官,不評他人善惡對錯。” 老太太笑笑, 伸手一揮, 男人像是被無形的繩索勒住脖子,一路被拖拽過來。 老太太:“如今他的命就在你手中,如果你說他該死,他就該死, 你說他無罪,他便無罪。” 周圍一切聲音都消失無蹤, 只有男人劇烈的喘息聲。 花燃:“他以前做過壞事嗎?” 老太太問:“什么是壞事?劫富濟貧是壞事嗎?對于踏實做事的富人來說是飛來橫禍,而對于窮途末路的困苦人家來說是天降好事。” 花燃沉默片刻,“我不做這種題, 他同我沒有任何關系, 我沒有資格決定他的命運, 你想殺便殺, 想放就放。” 她站起來, 往前走。 老太太喊住她, “每一個來到這里的人都想成佛, 難道你不是嗎?” 花燃:“我這個人心太小, 只裝得下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當不成救苦救難的佛。” 她頭也不回地離開,走過處處是陷阱的沼澤,途中又遇到許多誘惑,天材地寶應有盡有,大仇得報,所有人畏懼臣服,真是一場美夢,可惜都不是她想要的。 陣法中失去時間與空間的概念,她一直走,不知過了多久,腳下的土地變成冰雪。 沒有雪山和冰凌,天地間一片白茫茫,不見任何生物,這樣的空寂她曾經見過的,就在湛塵的靈海里。 她繼續走,周邊景致一模一樣,她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正確的方向,只是跟著自己的心走,一天找不到,她就找兩天,兩天找不到,就找三天…… 反正樓主不會死那么快,等她出去之后依舊可以報仇。 在白雪茫茫中,她終于找到了湛塵。 他就坐在空地上,白雪鋪滿周身,像一座雕塑,沒有一絲生氣。 花燃走累了,身上的傷還沒有好,又疼又麻,她連話都不想說,趴在湛塵腿上歇歇。 原想著休息一下就想辦法出陣,誰知這一閉眼就睡著了,等她再次醒來,湛塵依舊保持著原先的姿勢。 要不是她身上多了一件白色僧袍,她真要懷疑湛塵是不是被凍成沒有反應的冰雕。 她呵出一口白汽,“和尚,我好疼啊。” 走了好久好遠的路,像一輩子那么長,才走到這里。 湛塵眼眸微動,抬手撫摸著她的臉頰,手指比這漫天飛雪還要冰冷,凍得她馬上就清醒了。 她注意到湛塵眉間的變化,突然起身,拇指撫上那顆痣,“紅痣怎么變黑了?” 原先鮮紅奪目的紅痣變成黑色,是比墨水更濃郁鋒銳的黑。 湛塵抓住她的手,輕輕摩擦。 花燃察覺到不對,“你怎么不說話?見到我就這個態度?” 她仔細打量面前的湛塵,甚至湊過去在他頸間聞一下,是熟悉的溫暖檀香,這就是湛塵,不是幻象。 “你不是傻了吧?”她該早點過來的。 “走,我帶你出去。” 湛塵乖乖被她牽起,順從地跟在她身側,兩人并排而行。 走了許久,這片冰天雪地依舊不見盡頭,花燃忽然停下,轉頭看向湛塵,“你根本沒醒是不是?” 這是束縛湛塵的地方,如果他沒有看穿這里是幻境,依舊沉溺在其中,那么他們將永遠無法走出這片雪地。 困住她的是無數回憶,那些極端的情緒像是毒挑撥著她的神經,要她迷失在極致的喜和怒中,而湛塵的枷鎖寂靜空蕩,她一開始都沒反應過來。 花燃盯著湛塵的眼睛,“這里是幻境。” “我知道。”湛塵開口,說了重逢以來的第一句話。 出乎意料的回答讓花燃有些驚愕,語氣帶著不滿,“知道你還不醒過來,我有很多事情要做,別耽誤我的時間,我們快點出去吧。” 湛塵:“如果不是幻境,你怎么會出現?” 花燃僵住,“你說什么?” 湛塵:“現在你又要走了嗎?下一次什么時候再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