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塵倒是正常許多，沒有那些偏僻古怪的技能，老老實實穿上黑袍戴上面具，黑色長袍將白色僧服掩蓋。

    鬼市和平時的集市差不多，來往的人裝扮皆是稀奇古怪，花燃和一個頭上插滿彩色羽毛的修士擦肩而過，被對方身上的酒氣嗆得打了個噴嚏。

    他們的裝扮是最不起眼的，路上有近一半的修士都是戴各種面具，身披黑袍。

    這里賣的東西倒是較為特別，各種沾血的法器遍地都是，一張張“□□”的牌匾迎風(fēng)而立。

    平日里見不到的稀奇東西在這里基本都能買到，就連洗髓丹和聚月珠也不是沒有，其價格不是天文數(shù)字，就是兌換的要求及其嚴(yán)苛。

    不過對于常年混跡鬼市的人來說，不怕價格給不起，只怕東西找不到。

    鬼市也賣酒，不過和白日里的酒館不同，這里的酒賣的都是在平常酒館買不到的酒，或是價值連城，要不就是現(xiàn)在極為火熱的笑春風(fēng)。

    笑春風(fēng)就是三娘口中能讓人上癮的世間獨有的佳釀。

    鬼市的房屋也有華麗與破舊之分，兩人被崔宸帶著，路過一個出售笑春風(fēng)的奢華店鋪，去到破舊角落，崔宸和攤主交流起蠱蟲的價格。

    花燃：……

    她就不應(yīng)該對崔宸抱有太大期待，低等蠱蟲的買家，怎么會接觸到賣高等蠱蟲的賣家呢？

    第54章 賣家

    ◎月黑風(fēng)高，出鎮(zhèn)打探◎

    與崔宸交流的賣家同樣用面具和黑袍遮眼, 聲音枯啞難聽，應(yīng)當(dāng)也是經(jīng)過偽裝。

    崔宸：“我要三只蠱。”

    賣家：“這么快就再次進(jìn)貨，看來成效不錯, 我這里有幾個新品種, 要不要試試？”

    崔宸問：“價格？”

    賣家伸出手掌, 豎起張開五指, “比之前的貴五百靈石，不過你要是一次買夠五只，我就送你一只，一只一千五, 你賺大了！”

    “我是老客戶, 每只再減一百靈石可以吧？”

    聽到價格的崔宸眼睛一亮，自動忽視站在后方不遠(yuǎn)處的湛塵和花燃，開始和賣家講起價來。

    賣家搖頭，“你才買第二次, 算什么老客戶，我這是今天剛開張才多你送一只, 你要是來晚了，連這送的都沒有?！?/br>
    崔宸：“送的能是什么好蠱蟲，指不定是快死了才當(dāng)成人情送出去, 每只少一百, 我就買五只。”

    “想跟我買蠱蟲的人多了去了, 你也不想想一只蠱蟲能為你帶來多少無窮盡的收益, 眼皮子這么淺還做什么生意？”賣家語氣不屑。

    崔宸堅持, “你要是不同意, 我就不買了, 這鬼市又不是只有你一家開門做生意。”

    賣家語氣軟化, “價錢可以再商量，但是少太多我虧本，最多少你五十。”

    這最低等的蠱蟲也就只能賣給這個小傻子，本來就是淘汰的東西被他撿回來，能賺一點是一點。

    崔宸繼續(xù)拉扯：“八十！”

    花燃看著兩人為一點靈石討價還價，唇槍舌戰(zhàn)，聽得津津有味。

    她還從沒有跟誰講過價，想要的東西不是一口價拿下，就是一口氣把人拿下，原來聽人砍價這么有意思。

    聽了好一會兒，兩人還是沒有定下最終的價格，她開始煩了。

    來鬼市是為追查蠱蟲背后的人，不是來聽崔宸跟攤主啰里八嗦，為幾十靈石爭得唾沫橫飛的。

    她走上前去，正好聽見兩人正在為蠱蟲的短期價值和長期價值而爭論。

    她伸手拍拍崔宸的腦袋，看向賣家，“這樣低等的蠱蟲，一看就是劣質(zhì)的殘次品，在人體內(nèi)活不過一個月，有沒有別的東西？”

    崔宸驚愕抬頭，“活不過一個月？”

    賣家怒道：“你胡說什么呢？我賣的蠱蟲活個七八百年不成問題，休要在此血口噴人！”

    紅線悄無聲息纏繞住賣家的脖子，死亡的氣息近在眼前，賣家渾身僵硬，不敢動彈，“你、你敢在鬼市動手？”

    鬼市龍蛇混雜，有一個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就是不能隨意動手傷人，但規(guī)則約束的是弱者，大能瞬息間便可取人性命，只要鬧不出大動靜，誰管是不是沒有遵守規(guī)矩。

    賣家見花燃無動于衷，強(qiáng)裝的鎮(zhèn)定潰散，張開口想大喊一聲，紅線卻比他動作更快，切開肌膚向里深入。

    “別、別殺我，有話好好說……”

    賣家猶如被掐住喉嚨的公雞，不敢發(fā)出太大的聲音，顫顫巍巍地求饒。

    在花燃開口之前，崔宸惡狠狠瞪著賣家，搶先問道：“她說蠱蟲活不過一個月，是不是真的？”

    賣家小心瞥一眼花燃，糾結(jié)再三還是沒撒謊，“是真的……”

    他本想賣完一波就跑，誰知道今日運道不好，竟讓他碰上一座殺神，真是喊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這條小命不會就要栽在這了吧？

    瞪得太狠，崔宸眼眶發(fā)紅，蠱蟲命太短，就算他沒遇到花燃，也會在一個月后被體內(nèi)蠱毒死亡的修士殺死泄憤。

    賣家怕花燃，可不怕崔宸，出口諷刺道：“何必用這樣的眼神看我？你從我這里買走蠱蟲，用盡手段把蠱蟲放到修士體內(nèi)以此來訛錢，又比我光明磊落多少？”

    都不是什么好人，比的就是誰技高一籌。

    崔宸在心中計算時間，第一個中蠱毒的人還差兩天就到一個月，這兩天他必須帶著爺爺逃走，不然等對方意識過來，他連跑都跑不了。

    他朝花燃急促道：“你要我?guī)銇碚屹u家，現(xiàn)在我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

    花燃指向湛塵，“受罪的苦主在那，你問他能不能放你走？”

    崔宸砰一聲朝湛塵跪下，開始磕頭，“請您大人有大量，饒我一命，就算要殺也請讓我先安置好爺爺，一切所為皆由我而起，也由我來承擔(dān)?！?/br>
    湛塵垂眼，“你走吧。”

    即使被算計中招，但這對他來說意外地不是壞事，至少讓他看清自己的心，世間之人熙熙攘攘，他并不習(xí)慣生殺予奪。

    崔宸又磕一個頭，起身扭頭就走。

    賣家眼睛滴溜溜轉(zhuǎn)著，討好道：“兩位道友真是菩薩心腸，那壞小子給你們下蠱毒了吧，這樣你們都能原諒他真是太慈悲了，想想我也沒做過什么壞事，就隨便賣點東西，都是愿打愿挨的買賣事，不算罪大惡極吧？”

    花燃：“你的蠱蟲拿來的？”

    賣家：“撿來的?！?/br>
    紅線往里收，因為太過鋒利甚至讓人感覺不到疼，鮮血涌出順著他的脖子往下流，嚇得他話不敢停。

    賣家語速飛快：“我真沒說謊，這就是我在外頭撿來的！先前我路過一座山，在巖石溝里發(fā)現(xiàn)這些被扔掉的蠱蟲，我這個人沒什么本事，唯一值得說道的一點就是還算見多識廣，一眼就看出這是蠱蟲，而且還命不久矣，這才想著拿來做生意，反正蠱蟲進(jìn)入人體內(nèi)不過一個月就會死，我這也不算是害人吧？”

    花燃沒對他的行為作出評價，冷聲道：“帶我去那座山看看。”

    “這半夜三更的，要不然天亮再去？”賣家小心翼翼道。

    他是真怕這位活閻王把他拐騙出去殺了，避開鬼市不能動手的規(guī)矩，也省去埋尸的功夫。

    花燃：“那你這輩子都不用等天亮了。”

    賣家：“現(xiàn)在去！馬上去！月黑風(fēng)高最好辦事！”

    走出鬼市去到山下，明月高懸，不用點燈也能看清腳下的路，周邊田野蛙聲一片，此起彼伏，一路上都是草葉沾著露水的味道。

    賣家脖子系上一條白色帕子止血，不敢吃丹藥，怕活閻王看他傷好會不高興。

    他試探道：“兩位是想找養(yǎng)蠱的人？”

    花燃沒有否認(rèn)，“聽說過笑春風(fēng)吧？在鬼市賣蠱，你的消息應(yīng)當(dāng)比我靈通。”

    聽到笑春風(fēng)，賣家神色緊張，左右張望一下，壓低聲音道：“別怪我沒提醒你們，養(yǎng)蠱人一定不是一般人物，誰也不知道那笑春風(fēng)里加了什么玩意兒，能離多遠(yuǎn)離多遠(yuǎn)?！?/br>
    花燃：“你看見過什么？”

    賣家：“我住的地方隔壁有一戶人家，家中富裕，笑春風(fēng)一壇壇往家里送，有次傍晚我出門正好碰上他回家，我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理，癡癡傻傻的，身上還有血跡，當(dāng)時沒覺得有什么，可是第二天我和他說起這個事的時候，他卻全然沒有印象。”

    花燃：“三更半夜，荒郊野嶺，是個說鬼故事的好地方?！?/br>
    “我說真的，你怎么就不信呢！”賣家急了。

    “這事兒我誰也沒說過，不是怕人家說我出現(xiàn)癔癥，而是怕說出口會被養(yǎng)蠱人盯上，我話就放在這兒，你們要查自己去查，我頂多把你們帶到這座山，威脅我也沒用，你就是把我殺了，我也不去招惹那養(yǎng)蠱人，這比死還讓我慎得慌。”

    花燃不置可否，催促賣家好好帶路。

    入秋天氣轉(zhuǎn)涼，葉子掉落在地上鋪出厚厚一層，她一路走一路看，這座山并無稀奇之處，沒有布下陣法，也沒有蠱蟲活動的痕跡。

    來到賣家撿蠱蟲的溝壑，這里還躺著不少垂死掙扎的蠱蟲。

    賣家解釋道：“我沒敢撿太多，怕被養(yǎng)蠱人發(fā)現(xiàn)，要我說這養(yǎng)蠱人的住所估計就在附近，看完咱們就趕緊走吧?！?/br>
    花燃：“膽子這么小，還敢撿蠱蟲去賣？”

    “我那時候不是想著來都來了，總不能空手而回，要驚動對方早就驚動了，這里少幾只蠱估計也不會發(fā)現(xiàn)?！辟u家東張西望，生怕養(yǎng)蠱人突然從草叢里蹦出。

    花燃指著溝壑，“你之前看的時候，蠱蟲的數(shù)量也是這么多嗎？”

    “我看看?！辟u家湊過去仔細(xì)觀察，摸著下巴道，“還真不是這個數(shù)，那時候我看比現(xiàn)在多多了，起碼再多兩倍?！?/br>
    花燃點頭，“你該慶幸自己還算聰明，沒有拿走太多蠱蟲，這些廢掉的蠱蟲是成功蠱蟲的糧食?！?/br>
    賣家心下一驚，明白過來花燃的意思。

    這里不是養(yǎng)蠱人丟垃圾的地方，而是給蠱蟲放食物的糧倉，一旦飼料減少過多，養(yǎng)蠱人必定會發(fā)現(xiàn)。

    花燃：“你沒有嘗試過賣笑春風(fēng)嗎？這可比廢蠱有賺頭。”

    “我不是沒想過，但是打探不到笑春風(fēng)背后的供貨人，我那個鄰居現(xiàn)在也開始賣笑春風(fēng)，我曾把他灌醉后跟他打聽，但是他也沒見過供貨人，只說每天晚上睡去，第二天睜開眼院子里就會出現(xiàn)笑春風(fēng)，你說邪不邪門?！辟u家壓低聲音。

    他說道：“只有喝過笑春風(fēng)的人才有機(jī)會成為賣家，但是我可不敢喝那玩意?！?/br>
    或許是憋得太久，沒碰到能說這些話的人，不用花燃細(xì)問，賣家就噼里啪啦地把所知道的事情說出。

    小人物往往會有意料之外的消息，花燃沒質(zhì)疑賣家的話，看著溝壑陷入沉思。

    “誰??？”賣家突然大喝一聲。

    花燃轉(zhuǎn)頭看去，只看見一片被風(fēng)吹得搖搖晃晃的草葉，昆蟲們被賣家驚到，齊齊停止發(fā)出聲響，周邊靜得可怕。

    賣家神經(jīng)緊繃，“是不是養(yǎng)蠱人發(fā)現(xiàn)我們了？”

    花燃隨意道：“別太大驚小怪，回去好好睡一覺，今晚就這樣吧。”

    她要和賣家分道揚鑣，但賣家不敢獨自行動，跟著兩人一路走到人多的鎮(zhèn)里，這才溜之大吉。

    第55章 刺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