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佛子換心之后 第20節
湛塵:“肚子不饑即可,喉嚨不渴即可,睡覺露天席地也是一種修行。” “有錢不花去過苦日子,我是有病嗎?你說的這些難道不是因為窮嗎?我賺那么多錢就是用來花的。”花燃振振有詞,轉頭看向湛塵。 “像我這樣生活在刀尖上,很可能今天活著明天就說不準的人,不盡快把錢花錢,死的時候不就虧了?” 她的眼睛很亮,初升的太陽將她的眼睛映得明亮紅艷,像一簇燃燒的火焰,可那火浮在表層,無法照進眼底,眼睛最深處太暗太寒,火焰無法觸及。 一雙眼明晃晃地告訴湛塵:我們不是同一種人。 佛子生活在廟堂,身邊是誦經聲,有同門一同談論佛道,每日修煉打坐,生活清苦,性命無憂。 妖女生活在凡塵,身邊是尖叫聲打斗聲嘶吼聲,享受著最奢侈的生活,一個人行走于黑暗,在無人知曉的道上踽踽獨行,晚上閉起眼睛時連能否看見明日太陽都是個未知數。 湛塵看著花燃,她眼里的陽光是那般燦爛,整個人卻像停留在昨夜半明半昧的夜光下沒有走出。 他像是被燙了一下,移開目光,從未像這一刻這樣清晰感受到這個世界的存在、面前花燃的存在。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與世間隱約隔著的薄霧被花燃燙出一個洞,這個洞慢慢擴散,最終云霧消散殆盡,花燃清晰地、鮮活地、熱烈地出現在他面前。 他的心一直安靜待了很久,裹在每一個獨自修習的日子里,方丈的慈愛嚴格,同門的尊敬友善,這些好似他生來就該擁有的東西像溫和又虛幻的夢境,直到花燃這柄劍勢不可擋地強勢出現在他身邊,夢境破碎,變成現實。 這哪里是黯淡的熒光,這明明是奪目的烈日。 他說:“你說得對,我不該用我的標準衡量你。” 花燃驚訝,敏銳感覺到湛塵有哪里不一樣了,原先是站在高處俯視,猶如隔著鏡面看世界的疏離感消失,像是局外人入局,多了點人氣。 “所以呢?你這就說完了?解決方法呢?我沒法賺錢怎么辦?”花燃不滿。 湛塵:“節儉。” 還是一樣的答案,感覺卻完全不同。 找不到不一樣的源頭,花燃只好將其歸因于佛修就是神神叨叨。 她把手按在胸口上,狐疑道:“你的心剛才跳得好快,難道是在怕我?可是我之前殺人你也沒這樣啊?” 湛塵:“聽見了嗎?鳥兒醒來的聲音,風吹過葉子的聲音。” “我又沒聾,一直都聽得到,難道你以前聽不見?”花燃無語。 如果湛塵之前聽不見又怎么能和她交流,還是他有隱疾聽不見鳥叫,現在聽到了所以格外激動? 湛塵搖頭,“不一樣,之前只是鳥在叫,但現在是鳥在說話,它們活著,有各自的生命和言語。” 花燃皮笑rou不笑,“擬人修辭手法學得不錯,比我見過的六歲小孩還學得好。” 她盯著湛塵,目光仔仔細細從他臉上掃過,還趁其不備塞一顆解毒丹進他嘴里。 “做什么?”湛塵眉頭蹙起。 花燃:“沒中毒嗎?好好的人怎么就瘋了?” 把這樣的湛塵帶回去給老和尚,老和尚不會反悔不認賬訛上她,從此把湛塵丟給她吧? 難道湛塵早有發瘋的跡象,為了不損害佛子的形象,老和尚故意找她背黑鍋? 老賊害我! 第22章 代價 ◎人總要為所做的選擇付出代價◎ 花燃和湛塵回到百花城,城里很熱鬧,而熱鬧的中心正是無名花鋪,來往的人里十個有九個在討論無名花鋪。 花鋪不見往日榮光,戚樹兄妹倆跑得比較匆忙,一室靈花沒有來得及帶走,靈花被第一批趕來的修士摘走。 帶土的花盆滾落在地,黑色泥土濺出,映著凌亂的鞋印。 據點里的修士被救出來,只是人數并不多,還有許多失蹤的修士或許是死了,或是洗腦成功被轉移走,成為無名宗的一份子。 找不到失蹤親朋好友的在打砸店鋪、類似徐君平那樣找到的人不清醒的也在打砸店鋪,無名花鋪此時就是一個受害者匯集中心。 對面花鋪的店主站在自己店門口探頭湊熱鬧,“我就說那兩個人邪性,花種得那么好,原來是用人的骨rou栽培,在他們后院花田下一翻就是大把骨頭,真是嚇人。” 經此一遭,百花城的事想必很快會傳遍整個夢蓬萊。 花燃在人群后面看見翟菡,她看上去蒼老許多,上次見面的時候鬢角還沒有白發。 因為許多人在百花城失蹤,現在已經有居民想要離開這里,畢竟戚樹兄妹倆沒了消息,誰知道他們會不會風頭過后又回來,而百花城城主又消失多年從不管事,給不了城中居民安全感。 再且出了這樣的事,往后百花城往來的人估計會減少,花鋪競爭又大,在這里賺不了錢不如換個地方做生意。 花燃問:“佛會渡這些人嗎?” 湛塵知道她的意思,目光從神情激憤的眾人臉上掃過,答:“渡。” “這么爽快?”花燃訝異,她以為還要威脅一下才能達到目的。 她站在無名花鋪門口,高聲道:“有沒有道友有同門或好友失智的?我特意請來凈光寺的大師為我們解憂,大家帶人去西街,大師會在那念經清濁念,我千里迢迢請大師過來,勞煩各位捐點香油錢!” 喊完立即帶湛塵過去西街,西街就是舉辦賞花大會的地方,空間寬敞,用來裝人再合適不過。 湛塵弄不清花燃是想賺錢還是想幫人,她總是很矛盾。 來的人很多,除了真正需要幫忙的之外,還有一些湊熱鬧的,想看看所謂的凈光寺大師,世上就是有這樣一群人,哪里有熱鬧就往哪里湊。 徐君平帶著金群蕓和孤月影也來了,西街鬧哄哄一片,詢問大師在哪里。 湛塵沒出現在人前,找了個僻靜角落坐下,打坐念經。 他的聲音肅穆,音量不大卻能清晰傳達到每個人耳中,念的是一篇花燃沒聽過經文,隨著他的聲音流淌,西街逐漸安靜下來。 梵音帶著靈力流轉,原先不斷掙扎的金群蕓停下,呆滯的目光漸漸恢復神采。 從午時到夕陽落下,太陽斜斜掛在山尖,紅色云朵變換著形狀,湛塵的聲音緩緩消失,眾人仍在夢中。 “群蕓!你認出我了!” “師姐嗚嗚嗚嗚嗚嗚……” “事情說來話長,不要著急,這里沒有敵人……” “師妹冷靜!報仇不急于一時,先把傷養好!” …… 細碎的交談聲沒有壓低,喜悅環繞在西街上方。 “香油錢一千靈石一人!天要黑了,勞駕各位快些!交完錢后請有序離場!”中氣十足的嗓音將所有人喚醒,孤月影手里拿著乾坤袋穿梭在人群中。 有人喊道:“這么貴!搶錢啊!” 孤月影以更大的聲音回道:“這個價明明是你賺了,聽完你就沒點頓悟?告訴你,要不是大師正好路過,不忍看見大家悲痛才出手,要不然你這輩子都聽不到這樣的佛音!誰的靈力是白撿的?大師念經不累嗎?” 一千靈石說多也不多,說少也不少,對于普通修士而言是一個咬咬牙也能負擔得起的數目。 花燃自認為收價十分合理,畢竟這是佛子親自出馬,如果不是此時此地,這些人或許散盡千金也無法請到湛塵誦經聚靈。 大部分人都安靜交錢,在這場盛會上受益的不僅是失智的人,部分修士也在經聲中得以頓悟或突破,這是多少錢也換不來的機緣。 孤月影一邊收錢一邊喊:“交過錢的請有序離場!” 有些人想渾水摸魚溜出去,卻被紅線攔住腳步,要命的紅線來無影去無蹤,能精準鎖定每一個沒交錢卻想出場的人。 不信邪的修士被紅線割傷,這才悻悻交錢離場,一路罵罵咧咧,其他人見狀也不敢再混出去,老老實實給錢。 “什么凈光寺大師,我呸,我看就是個騙子!大家不要被他騙了,我們這么多人還能怕他不成?一起沖出去看誰管得住!”有人試圖反抗。 大多數人還是理智的,只要不傻都知道念佛經的不是一般人,不管是不是凈光寺的人,他們都不至于為了一點錢得罪這樣一名修士。 “不得胡說!大師是我的恩人,侮辱大師就是打我的臉!”一個彪形大漢站起,一拳捶到鬧事修士身上。 沙包大的拳頭砸下去,鬧事修士一屁股坐到地上,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在隱隱作痛。 彪形大漢先交錢后行禮,“感謝凈光寺大師出手相助,我是重霄宗的樊越,往后若有事情,盡可來重霄宗找我!” 樊越沒等到湛塵的回答,先被孤月影趕出去。 西街里大概有上千人,人實在太多,已經交錢的就要清理出去。 鬧事修士白著臉拿出一千靈石扔到孤月影身上,頭也不回地離開。 他這一扔帶著靈力,孤月影既沒反應過來也沒實力躲避,靈石硬生生砸到她身上,力道之大讓她悶哼一聲,倒退幾步,而后抿著嘴將掉到地上的靈石撿起。 鬧事修士還沒走出西街,紅線無聲無息地出現,絞斷他扔靈石的右臂。 “啊——” 紅線勾走他腰間的乾坤袋丟到孤月影手里,又纏住他的雙腳把他狠狠甩出去。 其他還想抗議的人全都安靜如雞,現場秩序非常良好,大家十分和諧地排隊交錢然后離場。 夜幕降臨,西街的人走空,剩下花燃幾人。 金群蕓聽完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走過來向花燃和湛塵道謝:“可惜我們身上已經空無分文,今天的靈石恐怕只能先欠下,道友留個地址,等我有錢一定還給你。” 花燃拿過讓徐君平在據點幫忙采摘的靈花,清點收到的靈石,隨口道:“你的那份,不管是救人還是喚醒神志都已經付過,兩清了。” 她不會欠別人錢,也不喜歡別人欠她的錢,直接錢貨兩訖,干干凈凈最好。 金群蕓笑得爽朗,“話雖是如此,但我會記得道友的恩情,若有事找我幫忙一定義不容辭!” 她們這點錢她心中有數,花燃的財力她也見過,而且又是素不相識的陌路人,徐君平怎么可能請得動花燃這樣的人幫忙,無非是心中有不平,嘴硬心軟罷了。 不該說透的話她不會說,歷練多年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有些事情自己記在心里就好。 花燃沒把這話放心上,可有可無地點點頭,“你們走吧,若是有緣,后會有期。” 最好是后會無期,不然一般見到她可沒什么好事。 金群蕓和徐君平離開,現在只剩下花燃、湛塵和孤月影……不對,角落里還有兩個人。 花燃轉頭看去,“翟城主現在還在這里,不會是要等我們先離開,好賴掉兩千靈石吧?” 翟菡推著一個輪椅走近,輪椅上坐著一個與花燃年紀相仿、臉色浮著紅暈,唇色卻十分蒼白的女子,長相和翟菡有幾分相似。 “我帶雨兒來聽聽,說不定她會舒服些。”翟菡語氣平靜,毫不在意花燃話中帶刺。 花燃:“她命不久矣,毒火攻心,活著也是折磨,早點死才會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