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霧 第25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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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隊,我找到他們關(guān)押閻王的房間了,但是里面好像出現(xiàn)了一點情況,他們剛剛轉(zhuǎn)移了位置。”薛平遲疑了一下,“如果我的推測沒錯,那可能是一間毒氣室,張同濟也被關(guān)押在里面,那些人進進出出都帶著防毒面罩,閻王被送出來的時候昏迷了,但是應(yīng)該沒有生命危險。” 林載川那邊一時沒有說話,開口的時候聲音冷靜至極:“房間內(nèi)部是什么構(gòu)造?” 薛平回憶著剛剛看到的結(jié)構(gòu),對他描述道:“是兩間連通在一起的玻璃房,閻王跟他的養(yǎng)父被分別關(guān)在里面,中間被一道透明玻璃隔開了,房間里面有兩把椅子,還有一個類似于儲存艙一樣的裝置,我推測是向外輸送氣體的,但是我進去的時候那個裝置已經(jīng)被破壞了,碎了一地。” “信宿是昏迷著被抬出去的,但是張同濟還清醒。” 林載川深吸一口氣:“我明白了。” 林載川的大腦有條不紊地處理著接收到的信息,是怎樣的場景,才能出現(xiàn)薛平所描述出的畫面,而信宿為什么會讓自己陷入昏迷的局面—— 兩間連接在一起的透明房間,密不透風的毒氣室,輸送氣體的裝置,一昏迷一清醒的結(jié)局…… 只有可能是“二選一”。 林載川心想:周風物的目的是想讓信宿親手殺了他的家人。 ……周風物知道信宿在年少時有這方面的心理陰影,于是用這種近乎精神摧毀的方法。 信宿的精神狀態(tài)本來就不穩(wěn)定,像剔透的冰棱——尖銳、冰冷,但易碎。 已經(jīng)不能再承受太重的打擊。 但最后的結(jié)果是兩個人都沒死,一定是信宿用某種方法打破了這個局,碎了一地的儲存裝置就是答案。 可這種局面只是暫時的,周風物既然把他活著放出來,還讓人對他進行搶救,就一定不會輕易地結(jié)束這個局。 那么,他的下一步計劃會是什么? 林載川的思維高速運轉(zhuǎn),突然問道:“你知道那些氣體保存在什么地方嗎?” 薛平道:“這個我不太清楚,但是肯定也是放在碼頭里,說不定在哪個集裝箱內(nèi)部,我可以去找一找。” “我需要你找到那些毒氣存放的地方。” “周風物的一次計劃不成,很有可能還會有第二次,”林載川清晰道,“我現(xiàn)在就動身去碼頭,如果我猜的沒錯,周風物很有可能會讓我來做第二次實驗的人。” 這個世界上信宿格外珍視的人,林載川一定排在第一位,周風物不可能放著這么一個完美的角色不加利用。 “在行動之前,我需要你把儲存艙里的氣體替換成空氣,放到周風物準備的房間里。” 薛平愣了愣,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的這個結(jié)論,但點頭照做,“我會去嘗試,但不能保證一定會成功。” 林載川:“嗯,無論行動成功與否,都向我同步結(jié)果。一定要確保里面的氣體是安全的,這件事關(guān)系到信宿的性命,否則我會尋找其他的辦法把他帶出來。” 薛平道:“明白!” 結(jié)束通話,薛平面不改色走出集裝箱,開始光明正大在碼頭附近漫無目的的游走。 那些氣體裝置一定統(tǒng)一儲存在某個地方,十有八九有專門的人在看守著,以防發(fā)生什么意外,而化學氣體大都需要避光保存,所以很可能被放置在角落里。 很快,薛平就注意到了一個集裝箱,外面有一個人在看門,那是不屬于沙蝎的新面孔,應(yīng)該是周風物手下的人。 從集裝箱底部露出來的隱約縫隙里,他看到了一點氣體儲存裝置的顏色,帶著一點藍光。 應(yīng)該就是這里。 反正局面不可能再壞了,薛平?jīng)Q定賭一把,他就這么大搖大擺地走了過去,對門口那人輕描淡寫道:“周先生讓我來取一個新的裝置,那邊的實驗沒進行到最后,他要重新布置一個實驗室。” 他的表面上沒有一絲破綻,臉上甚至帶著點吊兒郎當?shù)男Γ墒中睦镆呀?jīng)出了一層冷汗。 但凡露出一個破綻,救不出信宿不說,他也要跟著交代在這里。 好在都是“自己人”,那人絲毫沒有起疑,打開門送了一個裝置出來。 “小心點抱著,路上別摔碎了,這玩意很嬌氣。” 薛平笑了聲:“得嘞。” 他兩只手托抱著那個沉重的裝置,避過碼頭上其他人的視線,藏到了集裝箱的視線死角,打開側(cè)面的艙門,在無人注意到的角落,把里面的有毒氣體全都排放到了空氣中。 …… 十分鐘后。 薛平抱著一罐子的空氣走到碼頭中心,看到兩個穿著黑衣服在一個房間里進進出出,好像在布置什么場地——從外形來看就是把信宿從集裝箱里帶出來的那兩個男人! 他們竟然真的還有第二次“實驗”,林支隊長果然料事如神! 薛平深吸一口氣,大步走了過去,心臟砰砰的快速跳動,走到那兩個男人面前,他語氣自然道,“這是周先生剛剛讓我送過來的東西,讓你們放進房間里。” 他就賭這些人對周風物的命令深信不疑。 男人看了他一眼,沒說什么,接過他手里的東西,打開玻璃門,抬手懸掛到了房間高處。 說多了容易暴露破綻,薛平走了一步兵行險著的棋,看到他們把自己放過氣的裝置掛了起來,他馬上轉(zhuǎn)身離開了集裝箱。 房間已經(jīng)基本準備好了,只要他們不沒事找事主動跟周風物核對“流程”,周風物就不會察覺到任何異常。 跟在閻王身邊的人可能都喜歡搏命賭大的——薛平就在周風物的眼皮底下演了一出偷梁換柱,沒有人會懷疑周風物的指令,因此沒有人向他確認第二遍。 他一直盯著那間房子里的情況,確認里面的裝置沒有更換第二個。 然后林載川在暮色朦朧中到來。 如果薛平的行動成功了,林載川可以確定信宿會反應(yīng)過來他的布局,跟他把這場戲演下去,如果薛平的行動不成功,林載川還有一套plan b計劃,但是過程不會這么順利,并且會有很大的風險。 碼頭甲板上,林載川將信宿送出了周風物的領(lǐng)地范圍,交由同事照顧。 時間不多了,張同濟還在周風物的手里,他要把張同濟也帶出來。 信宿的臉色很差,因為周風物給他注射的麻醉劑和鎮(zhèn)定劑的作用,他幾乎無法保持獨自站立,只能軟綿綿坐在椅子上,眼前一陣黑一陣白,林載川將一件秋天的外套披在他的身上,對賀爭等其他人道:“在我確定張同濟的人身安全后,聽我的行動信號,所有人按照原定計劃行動,將他們困死在這片碼頭里,不要給周風物第二次逃脫的機會。” “明白!” 裴跡得到林載川的消息,跟著他們一起來的,看到信宿那比死人還難看的臉色,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馬上蹲到信宿的身邊,檢查他的身體情況。 裴跡是最了解信宿病情的人,有他照顧已經(jīng)足夠,林載川抬步要走,身后感覺到了一陣微弱的阻力。 林載川的動作一頓,回過頭,信宿的手拉著他的風衣衣角。 林載川跟他對視一眼,輕聲對他說:“我會把張老先生安全帶出來的。” 信宿的語氣聽起來有些虛弱,他抿了一下唇,小聲地問:“載川,你生我的氣了?我沒有告訴你單獨行動……是不是讓你擔心了?” 林載川沒有說話,一雙烏黑瞳孔望著他,情緒模糊不明。 片刻后,他將信宿幾乎沒有任何溫度的手指放回衣服的口袋里取暖,道:“這件事回來再說。” 而后他從山坡翻身躍下,獨自返回了碼頭。 第二百四十八章 看到林載川一句話不多說轉(zhuǎn)身離開,信宿小聲嘆了一口氣,身體又疲倦又難過,病懨懨地靠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 他們相識那么長時間,這是林載川第一次不理他。 大概是真的生氣了。 裴跡看信宿這幅虛弱病態(tài)的樣子,好像下一口氣就喘不上來了,也被他氣的不輕,一邊給他準備輸液,一邊低聲挖苦道:“怎么了,現(xiàn)在知道委屈著不吭聲了,當時偷偷一個人跑出來的時候,沒考慮過后果嗎?你自己的身體情況你自己不知道嗎,一個人跑去逞英雄,吊著后面一群人的心臟,你有沒有考慮過我們這些人的感受?” “………” 信宿自知理虧,也不出聲反駁,老老實實地任由他擺弄。 信宿知道他一個人單獨赴約,這個舉動太危險了,如果不是林載川提前做了萬全的準備,這次面對周風物絕對不可能那么順利收尾。 “好了,不要說我們小信宿了,這不是沒事嗎。”章斐看他縮在椅子上那么單單薄薄的一小團,實在是有些可憐,溫和安慰他道,“別擔心,林隊不會跟你生氣的。” “……他只是太擔心你了。” 頓了頓,章斐輕聲地說:“你不知道,知道你一個人單獨去跟周風物見面以后,林隊幾分鐘里一句話都沒說,我進刑偵隊那么多年,從來沒有見到過林隊那個臉色,平靜的特別可怕——你再不聲不響消失這么幾回,林隊真的要得ptsd了。” 信宿嗓子有些不舒服,輕輕咳嗽了一聲,“我知道了。” 以后不會這樣了。 賀爭從包里拿出一個白色的保溫盒,連帶著一次性餐具遞到信宿面前,“走的時候林隊托人給你買的蟹黃撈飯,還是熱的。” “知道你回來肯定會餓,先吃點東西吧。” 信宿看著那個保溫盒,輕輕吸了一下鼻子。 即便是跟他生氣,也還給他買了晚飯。 他默默接過賀爭遞過來的保溫盒,打開上面的蓋子,金澄澄的蟹黃鋪滿了一整層,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 “先填飽肚子再說,”章斐道,“林隊很快就回來了,到時候等他一聲令下,我們就把整個碼頭都控制起來,讓周風物這個混蛋插著翅膀也難飛。” 裴跡有點不放心地問他:“里面發(fā)生了什么事?” 信宿一邊吃東西,一邊把周風物為他準備的“表演”給眾人描述了一遍,看到面前的警察齊刷刷臉色巨變,又很快補了一句:“可能吸入了一點點一氧化碳,但是不多,不影響什么,否則我現(xiàn)在就在送去醫(yī)院的救護車上了。” 裴跡聽完他的英勇事跡,腦子一陣發(fā)黑,喃喃道:“你能活到現(xiàn)在真是一個奇跡,你是不是開了什么鎖血掛,血條越低血能茍啊。” 信宿沒跟他說,周風物還給他用了鎮(zhèn)定劑之類的藥物。 要不是信宿對這些東西有一定免疫,現(xiàn)在估計連吃東西都要人喂了。 受到這些藥物的影響,他的胃口也不太好,保溫盒里的東西只吃了一半,就蓋上了蓋子。 信宿慢慢舒出一口氣,抬起眼遠遠地向碼頭看去。 賀爭遞過望遠鏡給他,“他們進了集裝箱里,看不到了。” 碼頭倉庫里。 林載川返回集裝箱。 張同濟已經(jīng)被周風物從房間里帶出來了,這時由一個男人攙扶著他站在集裝箱里。 張同濟只是一個商人,唯一打過的仗就是“商戰(zhàn)”,驟然被卷進這些動輒殺人見血的腥風血雨里,他在驚懼憤怒之余,還覺得異常難以置信。 他知道信宿一直在接觸一些非常黑暗的勢力,盡管信宿從來沒有跟他提起過,不想把他牽扯進來,但張同濟也有所察覺。 他知道信宿有時候會面對那些常人難以想象的危險,但是,張同濟沒有想到,信宿的敵人竟然是如此瘋狂的、沒有人性的瘋子,如此蔑視法律、把人命當成可有可無的玩物。 張同濟的嘴唇有些青紫,以為信宿已經(jīng)死去的巨大悲痛席卷他的心臟,他沉聲道:“你們做這些喪盡天良的事,就不怕遭到報應(yīng)嗎?!” 周風物輕輕笑了一聲:“信宿跟警察合作,辜負了我對他的信任,我的兩條腿因此變得殘缺……他當然會有報應(yīng)。” 張同濟的嘴唇哆嗦著,痛恨道:“你害了我的孩子,我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的,就算我死了,也會拉著你一起給信宿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