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霧 第25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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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張同濟,本來只是互相利用、互利互惠的合作關系。 ……什么時候對他產生了“家人”、“長輩”的情感? 大概是他十六七歲的時候被傳染病毒性流感,免疫系統因為毒品的侵蝕遭受重創,把身體拖的半死不活,高燒了一個星期后九死一生地活下來,慢慢睜開眼,就看到這個男人疲倦又關心的臉。 他沒有認錯人。 但是知道張同濟一直想收他為養子,于是鬼使神差叫了他一聲“爸爸”。 信宿回過神。 周風物道:“你要自己走進去,還是我請人送你進去?” 信宿看了他一眼,在張同濟焦急阻攔的聲音中,神情平靜地抬步走進了隔壁的房間。 “滴”的一聲金屬音響,房間從外面落了鎖。 剛走進去,信宿就敏銳感覺到,房間內部幾乎是完全密閉的,從玻璃的縫隙中流通的氣體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一旦氣體開始排放,只有最多半小時的時間…… 房間中央也有一把椅子,跟張同濟的位置一模一樣,信宿在椅子上坐下來,看著手機的遙控按鈕,沒有任何動作。 周風物:“那么,游戲開始了。” “嗡嗡”的聲音傳來,儲存艙開始慢慢運轉—— 無色無味的氣流緩緩流入空氣當中,仿佛死神近在耳邊的鼻息。 信宿微微閉上了眼睛。 “信宿!!” 張同濟難以置信地望著房間里沒有任何動靜的玻璃管道,沖他大聲喊道:“把開關調到我這邊!” 他掙扎的幅度太大了,整個人連帶椅子都摔到了地上,一時間頭暈腦脹,倒在地上沒有任何動靜。 他已經活了幾十年,要做的事都做到了、能享的福也都享了,臨秋末晚還能撿到一個信宿這么優秀的孩子,這一輩子也知足了。 可信宿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 張同濟嘶聲道:“信宿!!” 信宿原地站了起來,遙控器被他握在手心里。 看到他終于有所行動,周風物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 在開關啟動十秒鐘后,信宿決定賭一把。 這個賭只能贏、不能輸。 這是周風物精心為他安排的一幕戲—— 周風物是編劇導演,也是看戲的觀眾,所以劇情要有“趣味性”、要足夠的緊張刺激,要津津有味,并且按照他給出的劇本進行下去。 周風物在“屏幕外”欣賞他猶豫、掙扎、痛苦的過程,也當然想要看到張同濟歇斯底里的模樣,那是可以取悅觀眾的情緒。 他把這次的觀影時長設定在三十分鐘,回味無窮。 而周風物想要看到的結局,一定是信宿從房間里走出來,張同濟因他而死,死者溘然長逝,生者則終生活在無窮無盡的痛苦當中。 信宿的目光在房間上方的儲存艙快速掠過。 他賭…… 賭周風物不會讓這場精心籌劃的電影非常潦草地匆匆落幕。 倉促、掃興、戛然而止。 信宿單手抄起手邊的椅子。 下一秒,“嘩啦”一聲震耳欲聾的碎響—— —— 第二百四十六章 整個氣體儲存艙全然碎裂,碎片嘩啦啦掉了一地,被壓縮成一團的一氧化碳氣體瞬間爆炸般蔓延到玻璃房間里的各個角落。 這一聲碎響下去,周風物本來游刃有余隔岸觀火的臉色驀地變得難看起來。 密不透風的房間里已經充滿了一氧化碳氣體,信宿不到三分鐘就會失去意識,在這個房間里呆上七分鐘就再也不可能搶救過來! 信宿摒住了呼吸,單手撐在玻璃墻面上,沒有任何動作。 房間外面,周風物的手下也稍微愣了一下,沒想到竟然信宿會直接砸碎了整個儲存倉,不能再破釜沉舟的選擇。 ——這個瘋子簡直是不要命了,也要毀了周風物的這一場精心準備的“表演”。 旁邊一墻之隔的張同濟驀地抬起頭,即便是見識過再大的場面,這時也陷入了大腦空白的狀態,而后整個猛地一個激靈,后知后覺的強烈恐懼與寒意竄上腦髓。 他失聲道:“信宿!” 隔著一道厚重透明的玻璃板,信宿竟然對他笑了一下,單手撐在墻上,緩緩跪倒在地上。 周風物沒有下命令,他身邊的人也都不敢自作主張,可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鐘都是死神的倒計時。 難道就這么眼睜睜看著信宿這么輕易就死了? 這場“演出”才剛剛開始,還有很多“精彩”的劇情沒有來得及呈現,“主演”怎么能缺席? 周風物的神情隱約籠罩陰翳,他意識到信宿是故意這么做的,他知道自己不會讓他這么輕易的死去,所以才破釜沉舟,用他的命賭了一把大的—— 如此平庸的死亡配不上信宿。 信宿一定會死。 但絕對、絕對不應該這么輕易地死去。 那應該是一場無與倫比的、華麗的、盛大的死亡,在凄切挽歌的輕吟下。 死在眾目睽睽之下、陽光最燦爛的地方。 周風物平靜道:“把門打開!” 他手下兩個人馬上行動,他們帶上了黑色防毒面罩,示意周風物離開這個集裝箱,然后輸入房間的密碼,把信宿從近乎變成了一間毒氣室的玻璃房離帶了出來。 周風物一言不發看著他們的動作,神色沉定片刻,突然低低地笑了一聲。 這樣也好。 棋盤上總要有變數,才不會那么無聊。 從信宿打碎了氣體艙,到周風物令人打開房間,時間剛剛好過去一分鐘,加上信宿最開始有意識地控制呼吸,吸入的一氧化碳濃度不足以對他的身體造成太嚴重的負面影響,不會傷及大腦、臟器。 但或許是信宿的身體情況太差了,這時已經昏迷過去,臉色不似活人的蒼白,嘴唇隱約泛著青紫色。 周風物看了他一眼,語氣淡淡道:“把他帶下去輸氧,等他醒了之后第一時間告訴我。” 頓了頓,他又道:“至于張同濟,換個地方看好他,不必太過苛待,別讓他在我們手里受傷。” 舞臺被人破壞了,還要再花時間重新搭建起來。 手下人應了聲是,把信宿帶了下去。 半小時后,信宿落在雪白床單上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 鼻翼上帶著一個透明的呼吸面罩,溫度稍微有點低涼的清新的氧氣灌入肺腑,驅散了腦海中的渾濁。 信宿的意識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但是他沒有第一時間睜開眼,他察覺到房間里還有人在監視、看守著,于是沒有任何動作。 載川還沒有來,他得把時間拖延下去。 信宿的眼睫輕輕顫了一下,這段時間許久沒有休息好,在龍潭虎xue里竟然也感到困頓與疲憊,他很快又睡了回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陡然從暈暈沉沉的狀況里清醒了過來。 有人在房間里看著他,信宿不用睜開眼睛,就知道那個人是周風物。 ——他能從這個人身上感覺到屬于“同類”的,冰冷危險的氣息。 那人把他放在床邊的手臂抬了起來,一根乳膠止血帶捆在他的手腕上,手背傳來瞬間輕微的疼痛。 信宿睜開了眼。 周風物看到他醒了,把輸液用的工具扔進了垃圾袋里,他的眉眼間沒有絲毫不悅,聲音甚至是溫和的。 他語氣含笑:“如你所愿,這場游戲沒有任何傷亡。” “很早就聽說年少成名的閻王是個不怕死的賭徒……甘拜下風。” 信宿微微皺起眉,看著掛在他身邊的輸液架,袋子里不知道是什么,顏色看起來不如普通營養液那樣清澈,液體看起來有些渾濁。 周風物不說,他也懶得問,反正總歸不是能夠要命的東西,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既然他賭贏了,一時半會就還死不了。 信宿的嘴唇輕微動了動,嗓音有些啞,“張同濟呢?” 周風物道:“讓人把他從房間里帶出來了,別擔心,他現在很安全。” “這種無聊又過時的游戲,也就只有你還愿意玩了。”信宿聲音輕而倦怠,帶著淡淡的譏諷,“無論多少次,我都可以保證最后走出來的人不會是我,不用白費力氣了。” 周風物沒有任何不悅的反應,只是意味深長笑了一下,說起了另外的話題,“……真是讓人驚訝,都說閻王冷血無情,看起來傳言也并非都是正確的。” “我倒是很好奇,從對付本杰明的時候,你就跟警察一起行動,一條明線、一條暗線,當時我離開霜降的時候,你跟警方好像還沒有這樣的關系吧,你們是什么時候搭上線的?” “難道謝楓的死也有警方的力量在其中推波助瀾?” 信宿道:“這倒不是,謝楓是自取滅亡,如果當年不是他想用我來實驗他的‘新作品’,我也不會走投無路換了他的試劑,讓他染上毒癮身亡。” “所以宋生從一開始就是你的人,為了從內部分裂霜降,還可以用這塊誘人的魚餌引宣重咬鉤,你花了五年時間做了這場一箭雙雕的局。” 信宿像是不太喜歡跟他說話,神情變得有些厭煩,他不耐煩地冷冷一笑:“你不是早就都已經知道了嗎,宣重剛落網,沙蝎的殘黨就被人有組織有規劃地帶走了,不是你在背后搞的鬼?” 周風物坦然承認:“宣重自投羅網,我當然也愿意送他一程,如果不是我從旁勸說,他未必能這么輕易決定行動。” 信宿蒼白唇角嘲諷一揚,“這么說我還要多謝你了。” 周風物凝視他片刻,忽而嘆了一口氣,“有時候會覺得,如果我們不是敵人就好了。” 信宿閉上眼睛,聲音清晰:“人永遠不可能陰溝里的老鼠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