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霧 第2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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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里昏暗的光線落在那張冷淡俊美的臉龐上,信宿嗓音淡淡開口,“什么事?” “——昨天裴濟不是說了讓你這段時間不要喝酒,還這么明目張膽,”秦齊在信宿的死亡注視下把他手里的啤酒拿了過來,說起了這次跟他見面的正事,“根據我們從霜降內部得到的消息,陳七跟對面娛樂城的那位老板,最近有一筆大生意要談,五百萬,不是小數目。” 頓了頓,秦齊看著他輕聲詢問道:“需要我們插手把那批貨截下來嗎?” 聽到他的話,信宿微微垂了下眼睛,眉眼間溫度冰冷。 那么多年,這樣的事他不是第一次做了。 ——張同濟說,信宿需要非常多非常多的錢,一年從賬戶里支出的錢至少十個億,這句話說的沒錯。 這些錢甚至還不夠。 無論怎么破壞霜降的毒品交易,都有可能暴露信宿的身份、引起其他成員的懷疑,最安全的辦法,就是讓人偽裝成買家,用錢把他們手里的貨買過來,避免藍煙大量流入市場。 這將近十年的時間,霜降價值近百億的貨都在信宿的手里,那幾乎是一個難以想象的天文數字。 所以那時信宿才會選擇跟張同濟合作,因為只有張同濟愿意跟他按收入比例分成,并且開出了足夠的價碼。 想要找到一個能夠長期穩定的合作伙伴,對當時的少年閻王來說還很困難,他沒有太多的選擇。 而秦齊就是信宿手里那條不為人知的“暗線”,他一手培養出了不少“買家”,跟霜降成員進行毒品交易,他當然知道信宿為此都做了什么。 秦齊活了將近四十年,從來沒有由衷的佩服乃至于敬畏什么人。 信宿是唯一一個。 即便不是上級警方的要求,他也心甘情愿為了這個人肝腦涂地、死而后已。 他已經把他所能做到的每一件事都做到了極致。 秦齊簡直無法想象,那重量以噸計、價值以億計的藍煙,如果流入浮岫市場,會殘害多少條無辜的生命、荼毒多少原本自由的靈魂,會有多少人被藍煙裹挾一生。 那些人或許跟信宿素不相識,或許一輩子都不可能見面,或許連萍水相逢的緣分都沒有——他們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曾經與怎樣的摧毀擦肩而過。 可信宿還是在不為人知地、十年如一日地做著這件事。 秦齊甚至覺得,信宿身上有一種悲天憫人的神性,否則他無法理解,一個普通平凡的人怎么會為了那些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做到這種地步。 他像一個傷痕累累的、獨自走在漫漫長夜中的。 舉世孤獨的神明。 秦齊曾經問過信宿,為什么要做這件事,而信宿當時給他的回答是—— “藍煙本來就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但我現在沒有徹底銷毀它的力量,只能盡我所能,全都收回到我的身邊。” 秦齊自認他無法做到信宿這一步,也沒有那個能力。 這次交易的五百萬已經不是一個小數目,就算是霜降這種規模的制毒組織,也是一筆相當可觀的大生意了。 然而這次,信宿卻說。 “不必了。” 信宿平靜道:“再過一段時間,散落在霜降之外的那些枯枝敗葉,基本上也都調查清楚了……” “就利用這次交易來收網吧。” 秦齊有些錯愕:“這么快嗎?” 信宿果斷道:“遲則生變,我也不想再拖延下去了。” 秦齊看清他眉眼中不加掩飾的厭倦……大概信宿早就已經無法忍受在霜降里跟那些毒販爾虞我詐、唇槍舌劍了。 秦齊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從酒吧離開,信宿坐到汽車駕駛室里,單手系上安全帶,稍微垂下眼,放在cao作屏上的手指莫名頓了頓。 有什么陰冷的觸角在狹小封閉的空間內部伸展,信宿的后脊陡然浮起一股冰冷的寒意,那是長年游走在生死一線的亡命徒面對危險時的本能——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打開車門下車,一道如怪物般龐大陰影籠罩在他的身后,一道漆黑人影抬起手臂,舉著什么重物朝他的后腦勺重重地砸了上去! ………… 信宿只感覺他的大腦在一瞬間完全停止了運轉。 這半個多月還沒好利索的腦震蕩跟這次毫無防備的重擊一起化作一記重錘,精準而沉重地砸在他的頭上,信宿的耳邊嗡的一聲響,腦海中回蕩著尖銳的金屬音,聽不見其他任何動靜。 他眼前一黑,在一段時間里失去了所有感知,就連血液從脖頸滴落到脊背都完全沒有察覺。 一根粗糲的繩子從他的脖子前面穿了過去,緊緊卡在下頜的位置,隨即向上狠狠抬起,將信宿整個人幾乎勒離了駕駛座。 信宿的腦漿都要被剛剛那一下砸勻了,這時根本做不出任何反應,劇痛在一陣麻木后后知后覺地席卷而來,他蒼白失血的嘴唇劇烈顫抖著,疼痛與窒息分不清楚哪個更加強烈,一齊涌入了他混沌的腦海之中。 所有的動作幾乎是他的本能反應,信宿的雙手緊緊抓著繩子,指甲透出幾分血色,薄薄的鼻翼徒勞地一張一合,但是喉管里吸入不到一絲絲的空氣,窒息感有如毒蛇的毒素擴散到四肢百骸。 信宿的眼睛微微睜大,漆黑瞳孔全然渙散,而后承受不住睫毛的重量似的,眼皮慢慢垂落,整個人軟了下去。 —— “你好,請問有預約嗎?” 燕回巢會所內部,人美聲甜的前臺接待人員彬彬有禮地詢問剛來的客人。 林載川道:“我找韓學梁,他在嗎?” 聽到他的來意,那接待人員表情微妙變化一瞬,然后拿起對講機道,“韓經理,一樓前臺有人找您。” 很快,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坐著電梯下來,看起來不到四十歲,帶著一個很細的銀框眼鏡,臉上掛著工作習慣使然的微笑,給人的感覺非常圓滑、沉穩。 韓學梁走到前臺停下,看到了林載川,用目光打量著眼前這個人,微微挑了下眉:“您是……” 林載川從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張證件。 看到他的身份,韓學梁的神色輕微變化,但只是難以察覺的一剎那,他的目光里流露出恰到好處的疑惑與不安,“警察同志,不知道您突然到訪……是有什么案子要我們協助調查的嗎?” 林載川瞥了眼四周沒有說話,韓學梁立刻道:“這里人多眼雜,林隊長不介意的話,我們去包廂里面詳談。” 林載川無可無不可地一點頭,韓學梁就近帶他到了一樓的包廂,黑三角地帶本來就貧富差異異常顯著,富人的油水都是從窮人的骨頭縫里搜刮出來的,而燕回巢就是一個典型的“銷金窟”。 包廂內部都修煉的富麗堂皇,地板是漂亮絢麗的淺金色,燈光照射上去流光溢彩,極為炫目。 林載川開門見山問道:“你跟李修義是什么關系?” 韓學梁道:“修義?我們兩個是老鄉,我們的戶籍都是k省的,十多年前一起到浮岫市來打工。” 林載川微一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韓學梁嘆了口氣,“從到了浮岫以后,他一直游手好閑,沒個正經工作,天天跟著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在外面鬼混,沒了錢就跑過來到我這里借——您說我倆一起出來打拼,我也不忍心看他流落街頭,總是忍不住想幫他一把。” “畢竟在外面生活都不容易,背井離鄉的,條件允許的范圍內,能拉他一把就拉他一把,您說是不是?” 林載川不知道信沒信他的說辭,又淡淡問:“你知道李修義吸毒嗎?” 韓學梁這次明顯遲疑了一下,然后長長地嘆了口氣,“我知道,他剛來不久就染上了,這個地方太亂了,他認識的那些狐朋狗友也沒有幾個好東西,我勸過他八百次,讓他把這個玩意兒戒了,毒品害人……可他就是說不聽,我知道他問我借錢,大概都是去買毒品了,可是看他在我面前痛哭流涕的樣子,我又狠不下心把他趕出去。” 韓學梁試探道:“林隊長,是修義惹什么事了嗎?” 林載川輕聲道:“他死了。” “……什么?!”韓學梁一下原地站了起來,不可思議道,“他什么時候死的?怎么可能?!他前天晚上還來找我了!” “死亡時間是今天凌晨,死亡地點在安樂小區前的小胡同里。” 林載川雙眼望著他,觀察他的反應,“昨天晚上,你沒有跟李修義在一起嗎?” 韓學梁搖了搖頭,“沒有,昨天晚上剛好輪到我值班,我一晚上都在會所里沒有出去過。” 林載川問:“那你清楚李修義平時跟誰有過矛盾沖突嗎?” 韓學梁慢慢坐了下來,反應了一會兒才說道:“修義脾氣不太好,在這個地方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這個問題我還真是不好回答,但是近期的話……應該是沒有,否則他前天晚上見面的時候肯定就告訴我了,這些事他在我面前藏不住。” 沒等林載川說話,韓學梁又情真意切道:“林隊,修義現在在哪兒,我能去……我能去看看他嗎?” 半小時后,林載川走出燕回巢的大門,眉眼間的情緒沉重微冷。 韓學梁說的話他一個字都沒有信,能在黑三角這種地方混的風生水起的人物絕非善類,他是什么不求回報的絕世大善人,才能供給李修義十多年的衣食住行所有生活花銷乃至承擔昂貴的毒品,這個解釋簡直是把警察當弱智。 就算韓學梁確實給了李修義這些,也一定從李修義的身上獲得了什么。 商人不會做虧本買賣。 但眼下無憑無據,警方也只能暗中調查。 林載川開車返回市局,在紅綠燈前停下,前面路口顯示還有45秒綠燈亮起。 林載川疲倦轉過目光,無意間瞥見對面路邊停靠著一輛賓利,而此時那豪華汽車正在非常劇烈晃動著。 此情此景,稍微有點閱歷的人,都會猜到車里的人在做什么。 但…… 林載川本能覺得有些奇怪,就算是再旁若無人,也不至于在光天化日、在眾目睽睽的馬路旁邊這么奔放。 而且,出于不知道哪一根莫名的直覺神經,林載川的心里生出某種強烈的念頭,驅使著他想要到對面查探車里的情況。 林載川很少會有這樣強烈的第六感,為數不多的幾次都預示極為不詳。 面前的紅燈終于變綠,車輛緩慢流動了起來,林載川毫不猶豫打了轉向燈,準備在這個路口原地掉頭,去對面查看情況。 可對面道路上直行的車輛一輛接一輛疾馳而過,全都不肯讓行。 林載川只能將車輛駛出停止線,停在原地,直到綠燈開始閃爍,對面的車流逐漸停了下來,林載川才調轉方向盤,將車子轉到了相反方向的車道上。 這時那輛賓利已經發動了,離開了停車區,速度極快地轉進了另外一個路口。 林載川微微皺了皺眉。 他確定他從來沒有見過那輛價值不菲的賓利。 但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心里總是有一種非常不安的感覺。 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強烈直覺讓他追上去,林載川望著賓利消失的路口,剛要踩下油門—— 這時他的手機鈴聲急促響了起來! 賀爭在通話里說了什么,林載川的神色明顯一變,方向盤倏然變換了方向。 他沉聲道:“我知道了,我現在馬上回市局。” —— 那輛消失的賓利車在大路上無聲隱沒,一路向東而去,最后駛入了一個荒無人煙的骯臟巷口。 穿著一身黑衣的司機打開車門下車,拉開后排的車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棕色牛皮坐墊幾乎被完全染紅,就連坐墊的縫隙里都滴滴答答的到處都是,座位上蜷縮著一個人,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地躺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