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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游霧在線閱讀 - 游霧 第216節(jié)

游霧 第216節(jié)

    “多謝你跟我說這些,這次突然到訪,麻煩你了。”林載川輕聲開口道。

    那工作人員趕忙道:“不麻煩不麻煩,就是帶著您四處走走看看,有什么麻煩的。”

    林載川在福利院停留了一個小時,給那些孩子們留下了一筆錢,然后離開了福利院。

    經(jīng)過院子,走向大門出口的時候,他的身后突然被什么輕輕砸了一下。

    林載川回頭一看,一個東西落到了地上,是一個用布縫起來的沙包。

    一個臉上臟兮兮的小女孩遠(yuǎn)遠(yuǎn)跑了過來,把她的沙包撿起來,藏到了身后,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前的大人一眼,小聲道歉道:“對不起。”

    她是福利院里長大的“正常”的小孩子。

    “沒關(guān)系。”

    林載川稍微彎下腰,平視著她的視線,聲音溫和道:“去玩吧,小心一點(diǎn)。”

    那沙包在地上不知道翻過來覆過去滾了多少遍,很臟,在林載川的襯衫上留下了一塊非常明顯的灰印。

    女孩大著膽子在他的身上拍了拍,將落在后腰上的那塊灰塵拍了下來,然后轉(zhuǎn)身跑遠(yuǎn)了。

    看著那女孩跑到遠(yuǎn)處cao場上,跟小朋友一起踢起了沙包,林載川收回視線,轉(zhuǎn)身向門口走去。

    幾秒鐘后,他的腳步突然頓了頓。

    他慢慢抬起手,神色有些怔怔的,碰了碰剛剛被沙包打過的地方。

    ——

    “出事了……!”

    “出大事了!!”

    賀爭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外面跑進(jìn)了辦公室,兩只手扒在門口驚慌失措道,“林隊呢?!林隊在不在!!”

    章斐道:“林隊今天早上沒來,江隊在呢,怎么了?”

    副隊長鄭志國微微皺起眉,“發(fā)生什么事了?冷靜下來慢慢說,在辦公室里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樣子?”

    “緝毒隊那邊有人招供了!說驚蟄……驚蟄……”賀爭說這句話的時候臉都綠了,好像憋了一口氣死活上不來,也沒辦法從他的嘴里吐出那個名字,半天才吐出了三個字——

    “是信宿!”

    這三個字好像一塊冰塊落進(jìn)guntang沸油里,整個刑偵隊辦公室“嗡”一聲炸開了鍋。

    以章斐為首的刑警七嘴八舌爭辯道:

    “怎么可能!”

    “緝毒那邊有什么證據(jù)啊?憑什么說我們信宿是內(nèi)鬼啊?”

    “信宿他爸是咱們省首富,他一個天選富二代,跑給毒販子當(dāng)眼線?!想想就覺得不可能好嗎!想栽贓陷害能不能栽一個靠譜的人?”

    “誰特毛的在審訊室里血口噴人!有張嘴亂咬人是吧?毒販子的眼線還能插到我們刑偵隊來?”

    章斐一拍桌子出離憤怒道:“信宿呢!讓他出來教教那滿嘴跑火車的毒販子,做人應(yīng)該怎么說話!簡直是太過分了!”

    這時,一個男人從辦公室外面走了進(jìn)來,他的聲音不高,但是壓過了所有嘈雜的爭吵,顯得格外清晰。

    “他承認(rèn)了。”

    “……什、什么?”

    章斐的眼神呆滯,竟然沒有反應(yīng)過來這句話里的意思,無比茫然地看著他們突然回來的隊長,“他承認(rèn)什么了?”

    林載川:“信宿確實(shí)是驚蟄。”

    這件事無論怎樣,都已經(jīng)是既定的事實(shí)。

    林載川不會在這種事上對自己的同事說謊。

    辦公室里陷入了一陣空前的安靜,整整幾分鐘,沒有一個人說出一個字。

    所有的刑警都慢慢的、出于本能反應(yīng)地站了起來。

    林載川對他們說的話,沒有人會懷疑——如果不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不可能把一句話用陳述句說出口。

    終于,章斐在震撼了整整三分鐘后,難以置信道:“小信宿是驚蟄?他是霜降的人……?不是,不可能吧,這中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啊?”

    雖然他們多多少少都知道信宿是什么性格的人,知道他骨子里的陰郁冰冷,但是沒有人愿意懷疑自己的同事。

    “怎么可能啊……”

    “信宿是瘋了才給那些人賣命嗎?他自己想要什么沒有?!”

    賀爭看著林載川的臉色,心里騰地浮起不好的預(yù)感,猶豫著問:“……信宿呢?”

    林載川:“他走了。”

    眾人的表情又呆滯了一下。

    “他走了”的意思是?

    滿屋子的刑警齊刷刷地看著林載川,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一件更為驚悚的事——

    霜降的臥底、跟他們立場截然對立的驚蟄。

    是他們林隊的戀人。

    …………

    林載川神情平靜道:“很抱歉各位,目前我掌握的信息尚且無法還原事情的真相,我無法給你們一個清楚合理的解釋。”

    “從今天起信宿不會再到市局工作,至于對他做出怎樣的處理,稍后我會向魏局請示。”

    “沒有其他的事,就各歸各位吧。”

    看著林載川幾乎不似活人的蒼白臉色,一時竟然沒有人敢吭聲,只是用一種復(fù)雜到難以言喻的眼神望著他。

    他們甚至不敢去想,他們的支隊長現(xiàn)在是什么樣的心情。

    離開刑偵隊辦公室,林載川來到了三樓,推開了面前的門。

    江裴遺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后起身道:“信宿不告而別了,是嗎?——我聽說驚蟄的身份了。”

    林載川“嗯”了一聲,拉開一張椅子,坐了起來。

    他閉上眼睛,第一次感覺到了某種身體從內(nèi)散發(fā)出來的疲憊,好像有什么沉重的東西在拖拽著他,源源不斷地消耗他的精神與力量。

    江裴遺抱臂轉(zhuǎn)頭看他,“那你的打算呢?”

    林載川睜開眼,微微渙散的瞳孔望著雪白的墻面,他沉默了許久,低聲說:“我還是想要相信他。”

    他語氣遲緩聲音低啞道:“今天早上,我去了當(dāng)?shù)貎和@海姷搅嗽?jīng)一起刑偵案件的不完美受害者,那里的孩子都是信宿一個人安排救濟(jì)、規(guī)劃生活的。”

    “不止那些孩子,將近一年的時間,只要經(jīng)他手的案子,他都在嘗試著每一個受害人能夠像正常人那樣活下去。”

    林載川語氣輕微顫抖:“我無法說服自己……”

    “無法懷疑他。”

    江裴遺微微垂眸,默然不語。

    許久,他低聲說道:“載川,你要知道,人性本來就是非常復(fù)雜的。”

    “一個人的善與惡并不沖突,你無法用他心存善念,來證明他自身的非惡性。”

    林載川輕輕道:“我明白。”

    江裴遺又道:“但我們司法機(jī)關(guān)存在的意義,絕不僅僅是搜尋犯罪嫌疑人犯罪的證據(jù),也是為清白無辜的人洗清莫須有的罪責(zé)。”

    “不放過任何一個惡人、不錯怪任何一個好人,這是任何一個司法工作者都必須要堅守的原則。”

    “我們選擇的是前者,你同樣可以去堅持后者。”

    江裴遺轉(zhuǎn)過頭,語氣輕而堅定:“載川,你當(dāng)然有權(quán)利相信你的判斷,不必為此感到痛苦或者掙扎。”

    “如果你確定了要走那條無人選擇的道路,那就一直走下去——直到找到你認(rèn)定的真相為止。”

    ——

    第二百二十章

    信宿承認(rèn)自己的臥底身份,認(rèn)下了“驚蟄”、甚至是“閻王”這個代號,然后不告而別,這件事無論如何都要請示魏平良,甚至檢察院和監(jiān)察委都會插手,林載川一個支隊長是沒有權(quán)利做出決定的。

    對于一個在國家機(jī)關(guān)工作的人員,尤其是司法機(jī)關(guān)這種政治極其敏感的部門來說,信宿的行為簡直是觸犯了絕不可能被姑息容忍的紅線。

    浮岫市公安局局長辦公室內(nèi),林載川將昨天晚上的對話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地復(fù)述給魏平良。

    “簡直是豈有此理,馬上聯(lián)系各個部門對信宿進(jìn)行全市通緝!”

    聽完他的話,魏平良當(dāng)即怒不可遏,臉色幾乎發(fā)青了,聲音拔地而起,“讓一個犯罪集團(tuán)的臥底在我眼皮底下潛伏了那么久……大名鼎鼎的閻王竟然親自屈尊到市局當(dāng)眼線!真是好樣的!”

    頓了頓,意識到這兩個人的關(guān)系,魏平良銳利的目光盯著林載川,“載川,這件事你怎么看?”

    林載川輕聲清晰道:“我不相信這是真相。”

    “你不相信?”

    “你的意思是信宿對你說謊了?”

    魏平良點(diǎn)了點(diǎn)頭,“咱們公安機(jī)關(guān)說話辦事講究證據(jù)確鑿——他對你說謊的理由和證據(jù)在哪里?”

    林載川一時沒有回答。

    他也沒有辦法回答。

    ……沒有。

    沒有任何證據(jù)。

    他無法證明信宿的身份,而信宿親口承認(rèn)了他是閻王。

    魏平良像是沒想到林載川竟然會站在信宿那邊,在他面前來回走了兩步,“你不相信?你憑什么不相信,憑你跟他相處不到一年嗎?周風(fēng)物,謝楓,宣重,哪個不是鐵血手腕心狠手辣的活閻王!”

    “現(xiàn)在這三個人已經(jīng)死了兩個了!而信宿還活的好好的,甚至還想對付剩下的最后一個,這是什么人才能有的手段!什么人能算計到警察的頭上,讓警察幫著他借刀殺人?他們根本就是一類人!”

    那么多年,魏平良第一次感覺林載川的腦子里進(jìn)水了,恨不能晃晃他的腦子讓他清醒清醒,“信宿自己都在你面前承認(rèn)了,他是板上釘釘?shù)拈愅酰瑏碓蹅兪芯峙P底的目的也清清楚楚,你還有什么不相信的?!”

    林載川低頭沉默著,沒有反駁。

    但明顯也沒有被他說服,只是一種無聲的固執(z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