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霧 第19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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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白人本來想過來冷嘲熱諷他一頓,沒想到這女巫竟然開始“懷柔”戰略,讓他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看著他病懨懨的模樣,那白人莫名覺得他竟然有點可憐。 他喉間一梗,本來想說的話一下說不出來了,甚至鬼迷心竅真的想把手里的罐頭分給這個人。 好在一陣冷風吹了過來,那白人回過神,氣急敗壞似的瞪了他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信宿心里嘆了口氣。 好餓。 沒有要到飯吃。 要不是林載川早上給他吃了一塊巧克力,他估計現在已經餓暈過去了。 ……不知道載川什么時候能回來。 太陽逐漸落山,一整天滴水未進地被捆在這里,信宿本來就不太好的臉色這時更是毫無血色的慘白,腦袋往下垂著,好像快要凋零枯萎的花。 直到晚上,才終于有人過來喂了他一口冰冷的涼水喝,信宿的意識渾渾噩噩,還能反應過來這個人不是載川,于是什么話都沒有說。 他心想:載川這個時候還沒有回來,應該是在外面找機會跟上級公安聯絡確定明天的計劃了。 說不定,明天就能夠塵埃落定了。 很快天色徹底黑了下來,寺廟里沒有多少人走動,信宿站直了身體,稍微仰起頭,看著頭頂上的夜空。 璀璨銀河橫亙千里,月華清皎,星光斑駁,幕布般的夜空仿佛觸手可及。 跟林載川曾經發給他的一張照片很像。 信宿望了一會兒,打了一個哈欠,手臂輕輕搖晃了一下,慢慢地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意識模模糊糊間他感覺到似乎有人來到他的身邊,單手攬住了他的身體,把他手上的繩子解了下來。 那人在他耳邊低低道:“我來晚了。” 于是信宿剛提起來的一點警惕也散了,任由他把自己輕輕背起來,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 “吱呀”一聲輕響,他的身體被放在一處柔軟的地方,信宿稍微恢復了一些意識,睜開眼在黑暗中四處打量了一圈……這應該是林載川的房間。 他竟然把自己帶回來了。 信宿不知道隔墻有沒有耳,心里有些驚訝,但是沒有主動開口說話。 他安安靜靜坐在床邊,手臂被吊了太久,自然垂落的時候都不受控制地發抖,也完全抬不起來。 林載川打開他的背包,拿出兩盒從山下帶回來的晚飯,他回來的匆忙,摸起來竟然還是溫熱的。 打包盒里是信宿喜歡吃的海鮮,在特那瓦這種內陸地區很難買到,不知道林載川是從什么地方買的、又是怎么掩人耳目帶回來的。 他打開兩個餐盒,用勺子盛了一口番茄鱈魚粥,送到信宿的唇邊。 信宿已經餓過那一陣了,現在整個人都有點麻木,聞到熟悉的香味才又覺得饑餓,他微微低下頭,喝了一口粥。 另外一盒是蒸好的扇貝和蝦仁,還有半盒蔬菜,信宿幾乎一個人把所有的晚飯全都吃光了,才終于填飽了饑腸轆轆的肚子。 把餐盒放到一邊,林載川打開手電筒的最低亮度,查看他身上的傷勢。 其他的地方都還好,只有兩只手腕上一圈驚人的勒痕,幾乎是黑紫色了,原本白皙的手指也泛著不正常的烏青。 林載川的心臟狠狠抽了一下。 那指尖在他的注視下輕輕抬了一點,然后五個指尖輪流點在腿上,轉了一圈又點回去。 起碼還能控制,沒有直接廢掉,等到血液正常流通就會好起來。 林載川極小心的握住他的手,“小嬋,今晚在這里睡。” 聽到他終于說話,信宿稍微放下心來,小聲問道:“可以嗎?不怕本杰明他們懷疑你嗎?” 林載川道:“已經沒關系了。” 聽他這么說,信宿想到了什么,更加小聲問道:“本杰明說明天謝楓要來,你有打算了嗎?” 林載川輕聲耳語道:“我白天的時候已經跟上級聯系過了,他們會連夜派人過來,接到我的信號就會上山行動。” 頓了頓,林載川又道:“但是我們還不確定謝楓手下其他人的位置,所以可能還需要陪他演一場戲,讓他帶著你找到那個地下實驗場在哪里。” 信宿一點頭:“謝楓想讓我當他的實驗體,這么做剛好正中下懷,明天他應該就會把我帶去他們的實驗室……也算是引狼入室了。” 林載川的神情有些凝重,將微型定位裝置和通訊裝置都放在信宿的身上,低聲囑咐道:“明天我未必能跟你一起行動,到了那邊之后,一切以你自己的安危為先,如果察覺到情況不對,就馬上請求上級支援,我也會第一時間趕過去。” “只要確定了本杰明手底下所有制毒師的地點,還有那些實驗體被關押的地方,上面就會立刻收網。” 信宿點點頭。 林載川:“我們的人在明天天亮之前就會到達雪山腳下,明天也會跟你同步行動。” 停頓片刻,他輕聲說:“不要讓任何人傷害到你,好嗎?” 信宿是被抓去當“實驗品”的,就算警察的速度再快,也快不過一根尖細的針,林載川只怕中途發生什么變故。 如果不是局勢已經被強行推動到了這樣的局面,林載川根本不想讓信宿獨自去冒險。 信宿則是一點都不擔心地“嗯”了一聲。 如果明天的發展真的跟他們想象的一樣順利,那他們很快就可以回浮岫了。 林載川這次在本杰明的身邊臥底,本來是做好長期潛伏的打算的,因為想得到他的信任并且找到謝楓等人的位置,絕對不是在短時間能完成的事。 可沒想到信宿來了。 ——不管是信宿還是女巫這個角色,在這次的行動里都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如果不是信宿落在了本杰明的手里,謝楓絕對不會親自出面,這么快就出現在警方的視野當中。 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這一盤棋局已經開始收網。 —— 第二百零五章 “你把我給你的那個定位器一直帶在身上,確定了謝楓那些人的位置,就第一時間向上發送信號。” “到時候,雪山下原地待命的警察也會跟著我們兵分兩路,同時出手,一邊上山對付本杰明,一邊把謝楓那邊的人一網打盡,最好的情況,就是兩邊完全同步,讓他們沒有內部交流的機會。” “這次行動以你的人身安全為先,一旦你發現情況不對,可以先找機會撤退,而且,實驗室內部應該非常危險,盡量不要在那個地方停留太久。” 信宿輕聲回答:“明白了。” 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很輕,低到近乎耳語,林載川大致跟他復述了一遍明天安排的行動計劃——只是誰也不能保證到時候會不會發生其他變故,還是要隨機應變。 說完了正事,信宿脫下衣服躺到床上,被子里面塞了兩個剛灌好的熱水袋,不至于太冷。 林載川也在他的身邊躺下。 信宿忍不住往他那邊湊了湊——他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睡在載川的身邊了。 林載川在黑暗中注視他許久,從被子底下輕輕握住他的雙手,沿著他的手臂、手指一次一次地按摩。 信宿感覺他的手慢慢恢復了一點知覺,血液在血管中驟然涌動,有點刺刺麻麻的難受,指尖漲的很不舒服。 信宿沒吭聲,把腦袋靠在林載川的懷里,他分明很困了,可是沒有什么睡意,當然不是因為緊張——信宿是那種在萬丈懸崖上走鋼絲都不會覺得“緊張”的人,好像他是天生沒有這種情緒的。 只是……莫名有些睡不著。 事到臨頭,他甚至開始有些逃避“未來”的到來。 林載川低聲問他:“睡不著嗎?” 信宿小聲“嗯”了一聲,把手臂從他的手里抽出來,搭在他的身上,在黑暗中盯著他看了幾秒鐘,然后仰起臉軟綿綿地親他。 林載川微微低下頭,柔軟的嘴唇跟他碰在一起,剛喝過一杯水,信宿的唇瓣濕漉漉的,有些涼。 那其實并不像是在接吻,信宿主動的親近總是帶著他獨特的亂七八糟,更像是在他喜歡的地方輕輕地亂親亂蹭、連舔帶咬,表達出一種單純的親昵。 林載川摸了摸他的腦袋,低聲哄道:“好了,睡吧。明天要早一點起來。” 信宿“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本來以為可能會睡不著,但或許是在林載川身邊的緣故,信宿這一覺睡的格外沉,好像他很久沒有睡過這樣安穩的覺了,林載川把他叫起來的時候,信宿還有點睜不開眼睛。 “唔……”信宿一臉困倦從床上坐起來,身上暖洋洋的,放在腳底下的暖水袋竟然還是熱的,應該是林載川中途起來換過了。 外面的天色還很暗,但是那些人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醒,再不回去可能就要露餡了。 要是有人發現他昨天晚上在林載川的房間衣冠不整地睡了一晚……那就只能當眾即興表演一出“冷酷殺手愛上我”“落入敵手后被強制愛了”的狗血戲碼了。 信宿勉強從被窩里爬了出來,裹上他的羽絨服,跟林載川一起輕手輕腳地走出門。 他站在昨天被捆的那根橫梁底下,兩個手腕很自覺地碰在一起,準備讓林載川把他原封不動地捆回去。 林載川卻把他帶到院子角落里,讓他在擋風的地方坐下,“在這里坐著就好,一會兒有人問起,我來回答。” 信宿的手已經受傷了,到現在都沒有完全恢復知覺,再捆上一天無疑更是雪上加霜,可能真的會導致永久性的損傷,反正今天謝楓就要來了,林載川寧愿承擔一絲被懷疑的風險,也不想讓信宿的傷變得更嚴重。 信宿沒異議地坐在地上,整個人縮在羽絨服里,把腦袋貼著墻,又渾渾噩噩地睡著了。 廚房里有從山下買的面條,林載川做了一碗湯菜rou絲面,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一個人吃早餐。 這時天色已經蒙蒙亮了起來,淺金色的陽光落在雪白的山頭,沒過一會兒,一個白人提著腰帶從房間里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打著哈欠——哈欠打到一半,他悚然發現昨天晚上掛在院子里的人沒了,渾身一個激靈,以為女巫又跑了,差點就要扯著嗓子張口叫人,下一秒眼珠一轉,就看到女巫的腦袋歪在墻上,閉著眼人事不知地倒在角落里。 那白人原地撓了撓頭,看向在石桌旁邊坐著的人,“言百,是你把他放下來的?” 被問話的那個人淡淡“嗯”了一聲,“早上看到的時候他就暈過去了。” “沒必要折騰一個意識不清醒的人,老板應該還沒有打算讓他的四肢全都廢了。” 那白人“嘖”了一下,哂笑道:“這就暈啦?這小身板,真是……” 他大步走過去,在女巫旁邊蹲下,抬起他的袖子看了一眼。 經過一晚上的時間,信宿手腕上的淤青看起來更加驚心動魄,尤其別處的皮膚格外白皙,將那深深的青紫色襯得愈發明顯,皮膚被繩子捆的只剩下薄薄的半透明的一層,看著就很疼。 那白人幸災樂禍笑了一聲:“真可憐。” 他揚聲道:“言百,你那面還沒有剩下的?多少喂他一口,別不小心真的餓死了。” 林載川從廚房里撈了一碗面,回來的時候信宿已經被那個白人弄醒了,正臉色不太好地皺著眉看他。 那白人見到回來,伸手去接他手里的碗筷,林載川聲音淡淡道:“我來吧。” 那白人也沒說什么,挪了挪身子給他讓了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