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霧 第10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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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掛了電話,信宿有點好奇地問,“發生什么事了?” 能讓林載川“行于色”的事著實不多。 林載川跟他對視了兩秒,輕聲開口道:“楊建章死了,離開市局的時候發生了車禍。” 信宿對楊建章的死亡沒有多大反應,只是若有所思地垂眼安靜片刻,然后意味不明說了一句,“這個時間趕的好巧。等到他坐飛機離開浮岫市,就沒有人再能管得了他了。” 林載川呼出一口氣,又緩慢道:“邵慈在車禍現場。” 信宿輕輕“啊”了一聲。 有新仇舊恨的熟人作案,故意殺人偽裝成車禍,買兇殺人,真正兇手出現在案發現場——這個案子乍一看簡直是太“典型”了。 楊建章在這個時候死了,邵慈絕對是頭號犯罪嫌疑人。 信宿問:“那邵慈現在在哪兒?” 林載川道:“市局。” . 林載川跟信宿回到市局的時候,鄭治國已經跟邵慈碰上面了。 邵慈身姿筆直坐在審訊室,雙手垂落在身側,嘴唇輕輕一碰:“我的車跟在他的身后,中間大概有兩三輛車的間隔,當時路上的車都在等紅綠燈,綠燈亮起后,楊建章一路違規超車,卡著黃燈閃爍的最后一秒壓線開了過去,同時側方一輛貨車失控,從另一條路上沖了出來,速度都很快,兩輛車在路口發生了車禍。” 鄭治國皺眉盯著他問:“你跟在楊建章的身后干什么?你是什么時候跟上他的?” “他離開的時候我就知道了,至于為什么要跟著他,”邵慈沉默片刻,低聲道:“今天以后,楊建章就跟這起案件不再有關聯了,我想最后當面問他,他對曾經的所作所為,有沒有過一絲一毫的愧疚。” 說到這里,邵慈伸出手,將一張打印下來的照片放在桌子上。 鄭治國看到那張照片,有些詫異地抬起眼。 “這是楊建章來市局接受調查的畫面,有這張照片,就能證明,他有可能跟我說的‘強jian犯’有關系。” 警察辦事需要講究事實清楚證據確鑿,但對于網絡輿論來說,只是一個“有可能”就夠了。 “我最開始打算把這張照片發布到網上,讓他遭受到輿論攻擊,讓他的臉被所有人都看到,走到哪里都會被千夫所指。” 邵慈頓了頓,輕聲說:“但是你們市局里的那位女警對我說,她不想看到我走到這一步,她說……希望我信任警方,會將犯罪分子繩之以法。” 邵慈神情沉重吐出一口氣,兩只手用力覆在臉頰上,啞聲道:“雖然我不能原諒任何人,還是想用光明正大的手段,讓這些人得到罪有應得的懲罰。” 這時林載川推開審訊室,“所以你的意思是,楊建章的死亡跟你沒有關系,你只是恰好經過現場的目擊者。” “我知道你們懷疑我,我的確有殺他的動機。” 邵慈神情淡淡道,“但如果我想要楊建章的命,早就動手了,不必等這兩年的時間……你們應該知道,我有很多跟他‘獨處’的機會。” 他語氣冷靜道:“而且,如果我要殺他,不會在你們浮岫地區動手,林支隊長,我知道您的能力,我的那些拙劣伎倆一定躲不過你的眼睛。” “所以就算我真的想要他死,也會等到他離開以后,等到楊建章到了你們調查不到的地方,再對他下手。” 這段抗辯是很有說服力的。 ——邵慈完全沒有理由讓楊建章死在大庭廣眾之下、死在林載川的轄區范圍,他有很多不引起警方注意而悄無聲息把楊建章殺死的辦法。 除非他確實要用這種手段玉石俱焚。 審訊室里陷入一陣短暫靜默,邵慈身體稍微往后靠了靠,突然笑了一聲,那像是真真切切的笑意,以至于他的眼里都有微光在閃爍,他輕聲說道:“林隊你知道嗎?我以前從來不相信因果輪回,也沒覺得真的‘惡有惡報’,這個世道,只是讓壞人逍遙法外、讓好人備受欺凌。” “……但是看著楊建章在我的眼前斷氣的時候,我忽然開始相信報應了。” 邵慈直直望著林載川的雙眼,“林隊長,你說,這些人都會有報應嗎?” “司法的意義就是糾正那些不公平,從某種意義來說可以看做一種‘報應’。”林載川聽出他話音里的某種意味,低聲道,“但我不希望你是那個實施報應的人。” 邵慈被警方懷疑涉嫌故意殺人,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反而極為退讓道:“我知道我有犯罪嫌疑,如果您對我有任何懷疑,我不介意您派人24小時跟著我,監控我的手機,我的位置,都可以。” 林載川一點頭:“在車禍原因調查結束之前,請你一直留在市局。” 事故現場其實已經沒有什么可以調查的了,那個貨車司機也當場死亡,還沒等到救護車過來就直接斷氣了,送到醫院的時候,連急救室都沒進,直接拉去了太平間。 兩個人都死無對證。 辦公室里,賀爭拿著他的平板電腦,“另外一個死者名叫連興譽,四十六歲,是長年開貨車的老手,不是浮岫市本地人,戶籍是y省的,農村人,今天只是剛好拉著貨路過,跟楊建章完全沒有社交重合的地方,他本人應該沒有任何對楊建章下手的動機。” 這種情況下發生命案,要么是純粹的意外,要么是受人指使。 “我感覺買兇殺人的可能性也不大,”賀爭分析道,“我們根據他的手機號,找到他的最近聯系人,除了他工作上的同事,他最后一個電話打給了他的老婆——連興譽昨天跟他老婆打電話,說他今天就開車回去,晚上九點多到家,讓她給自己留個門。” “這種情況不像是被收買殺人,還是跟對方同歸于盡的死法——否則他留下來的應該是巨額保險單和遺囑。” 以前浮岫市確實發生過那種“自殺式”殺人的案子,有錢能使鬼推磨,買一條命也算不了什么,那些不方便自己動手的富人,買兇手的一條命,讓他跟受害人一起死在案發現場,死的干凈利落,只要兇手永遠閉上嘴,就能保他的家人后面一輩子的安穩富貴。 敢用這種辦法一死了之的大都是走到窮途末路,無路可走,而連興譽的家庭條件和經濟條件,完全不像是要走到這一步的人。 賀爭最后總結道:“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線索,這看起來確實就是一場沒有人預料到的意外事故。” 信宿挖了一勺巧克力爆漿蛋糕,頭也不抬道:“未必,那個司機也有可能是故意打的這一通電話,就是為了在警方視野中偽裝成一場完美的意外,如果我是雇兇的那個人,我也會安排這一出。” 賀爭想了想,感覺他說的也有道理,嘆氣道:“你這樣說的話,那這件事就沒法解釋了。” 信宿漫不經心抹了抹嘴唇,在白皙手背上沾了一點黑巧的顏色,他不急不慢道:“現在有四種可能。” “第一種,買兇的人是邵慈。他不想放楊建章全須全尾地離開,于是買通了那個貨車司機,他的資產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而且楊建章死了,還可以‘敲山震虎’。” “第二種,有人想殺楊建章,正好借著這個理由禍水東引,把他的死栽贓嫁禍到邵慈的頭上,自己完全隱身幕后。” “第三種,不存在買兇的人,這個司機本人跟楊建章有舊仇,所以跟楊建章同歸于盡,只是我們警方還暫時沒有調查到他們兩個的關系。” “第四種,這確實只是一起單純的意外事故,就像邵慈說的那樣,上天開眼,把壞人回收,讓他回爐重造再投胎了。” 信宿說完沒人回應,他有些詫異地抬起眼,發現辦公室里的同事們都在看他。 “………”信宿以為自己又不小心發表了什么內心陰暗的言論,但是想了想剛才的話還都挺正常的,沒有心理不健康發言。 信宿不明所以道:“……你們看我干什么?” 章斐提醒:“你嘴角有巧克力渣。” 信宿用手機照了下儀容儀表,動作頓了頓,若無其事地擦掉了嘴邊的黑色碎屑,然后手指放到桌子底下。 信宿一個人的心眼子頂這個辦公室加起來的數量,他說的情況已經囊括了所有可能,但是四選一的局面——對警察來說也是相當艱巨的排除法。 這時,外面傳來幾聲急切呼喊,“林隊——林隊!” 鄭治國道:“林隊不在,什么事?” 那實習期的小刑警一陣風似的跑了進來,神情驚恐臉色發白,“楊建章的父母來了!快六十歲的老頭老太太,已經殺到市局門口了!” 楊建章不是浮岫本地人,他本人是個金玉其外的敗絮草包,能有今時今日的成就,全靠娘肚子里投胎投的好——根據警方調查,楊建章的父母是幾十年前的家族商業聯姻,兩家都是名聲在外的富豪大戶,直到現在,他的家族也是t省數一數二的名門望族。 現在楊家唯一這么一根獨苗,父母殫精竭慮培養——雖然不幸長歪了但是仍然有尊貴血統的楊氏繼承人,就這么毫無征兆地在浮岫地界死了,死因還是一場沒有兇手的“意外”。 那兩個長輩當然不可能善罷甘休。 章斐喃喃道:“完了,我最怕面見死者家屬這種事了,林隊呢?要不然林隊家屬去吧?” 第一百零五章 因為邵慈這起案子的社會轟動性,再加上不明不白在大馬路上死了一個“高齡富二代”,林載川被拉去開了一個下午的會,這會兒沒在辦公室,鄭治國聽到他的話起身走出辦公室,賀爭緊隨其后,信宿托著腮想了想,也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跟了過去。 那小刑警嘴里不停道:“一得知楊建章出事的消息,這二老直接坐著最快的一班飛機趕過來了……我看著那個氣勢洶洶的架勢,恐怕是來者不善。” 鄭治國幾人走過去,聽到一個警察低聲對楊氏夫婦二人道,“交警通過調查案發現場的監控錄像以及路面上留下的事故痕跡,初步判定是一起意外發生的交通事故,但具體……” 在他面前站著一個細高挑的女人。 那是一個看不出年紀的婦人,滿頭沒有一絲白發,皮膚狀況保養的非常完美,只不過一雙眼睛細而狹長,唇薄,五官因為長年習慣頤氣指使而顯得有些尖刻,她冷笑打斷道,“意外事故?我兒子在家里開了二十年的車,從來沒出過一次車禍,怎么剛到你們這里第三天就發生‘意外’了?!” 見到自家親副隊長走過來,那刑警一臉苦不堪言又不敢表現出來的表情,往鄭治國旁邊靠了靠,“這是我們副隊,具體情況讓他跟您說吧。” “……副隊長?”高霜琴抬起下巴瞥了鄭治國一眼,一副不屑一顧的語氣,“你們公安局局長呢?” 這個女人從小就在富貴家庭里長大,但沒有受到與之相匹配的良好教養,眼皮可能從來沒抬起來看過人,對警察的態度也是無差別的傲慢和鄙夷。 鄭治國不動聲色道:“市局非常重視這起案子,我們局長和隊長正在開緊急會議,安排后續偵查工作,您放心,警方一定會查清案件事實,給受害人及家屬一個公平公正的交代。” 鄭治國沒提名沒提姓,高霜琴自覺對號入座,把楊建章放在了“受害人”的位置上,臉色稍微好轉些許,但片刻后又沉了下來,甚至更加山雨欲來,她沉聲問:“那個叫邵慈的在哪兒?我要見他。” 鄭治國沉吟片刻:“這個可能不太方便。” 這讓倆人見了面,說不定市局都能變成案發現場。 高霜琴頓時尖聲道:“怎么,我兒子因為他來到這個晦氣地方,連命都沒有了,我現在連見他一面都見不得嗎?!” 她命令道:“你去問他敢不敢見我。” 高霜琴直接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雙手交疊放在腿上,腰背筆直,“他什么時候過來見我,我什么時候走。” 鄭治國看了章斐一眼,章斐領會意思,馬上悄無聲息轉身離開了房間。 章斐來到樓下,輕輕推開面前的門。 邵慈站在單獨接待室的窗前,神情沉靜望著窗外卷起的云,目光渺遠寂寂,留一張清冷的側臉。 聽到開門聲,邵慈轉過頭:“你好。” 章斐語氣有些急促道:“楊建章的父母來了。” “他們說想跟你見一面。” 邵慈微微一蹙眉。 章斐看他反應馬上道:“你要是不想跟他們見面,就不用去,我回去把他們打發走就是了。我就是過來問問你的意思。” 邵慈淡淡道:“他們想來就來吧,房間的門也沒有鎖。” 章斐撓了撓胳膊,提醒道:“他的母親情緒有點激動,見面可能……” 可能不會說什么好話。 邵慈思索片刻,“沒關系,我也有話想跟他們說。” 在得到邵慈本人允許后,章斐帶著楊建章的父母來到接待室。 高霜琴看到房間里的人,踩著高跟鞋走到邵慈面前,二話沒說,揚手一巴掌狠狠扇到了他的臉上。 這個快六十歲的婦人,不僅脾氣火辣,行動更是凌厲如風,甚至可以用潑悍來形容,誰都沒來得及阻止—— 這一巴掌裹挾著憤怒到難以想象的掌力,啪一聲帶起回音的脆響,邵慈往后退了半步,半張臉都麻木了,白皙如玉的臉龐上瞬間紅了一片,嘴唇滲出一絲鮮紅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