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霧 第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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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載川只能稍微加快腳步,到了停車場,把人放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信宿窩在座位里,閉著眼睛,喃喃道:“喝多了,好難受?!?/br> 林載川把風衣蓋在他的身上,皺眉低聲道:“知道難受還要喝那么多?!?/br> “……嗯?因為很放松啊?!?/br> 信宿扯了下唇,聲音里帶著恍惚的笑意,幾不可聞地低聲說,“林載川,你知道嗎,這是我第一次跟這么多人坐在一起,不需要防備什么?!?/br> 他的聲音幾不可聞,“我很久沒有……” 林載川的動作稍微停頓一下,抬起眼望著他。 車內燈光落在他的臉上,信宿本來就雪白的臉色此刻看起來有一種不太正常的瓷白,他直直地望著車窗外遠處的人間煙火,眼中流露出一絲迷離的向往。 但這種情緒很快就消失不見,恍若一閃而過的錯覺,他閉上眼睛,眉眼間只剩下一片疲憊至極的冰冷。 “回家吧。” 林載川從另一邊上車,拉上安全帶,“這里離你的別墅很遠,開車過去要一個半小時,不介意的話,去我家睡一晚。” 信宿“嗯”一聲,氣若游絲開口道:“明天早上,想喝上次的那個粥?!?/br> “你先起得來再說吧。” 信宿:“………” 他堅持不住,終于沉沉昏睡了回去。 沒有回應,林載川轉過頭,無聲凝視著他。 信宿有一張天生的好皮囊,濃密長睫即便低垂著也翹起一道弧度,鼻梁挺直、眉骨深邃,清晰的下頜線一路沒入脖頸處,側臉線條看起來鋒利而冰冷。 只要稍微一接觸,就知道他是一個相當自我且強硬的人。 但林載川感覺他分明是脆弱的。 像冬日檐下的冰棱,看似剔透、銳利。 可被陽光長時間照耀,就會搖搖欲墜,跌落下來,最后摔的粉碎。 林載川在車里看了他許久,而后抬起手,撫平他不自覺輕微皺起的眉心,發動起汽車,離開酒店。 晚上十一點,華燈點燃了夜色,整座城市車水馬龍。 在夜晚能夠安然入睡的人,并不知道茫茫黑夜可以藏匿多少罪惡。 林載川在寬闊馬路上一路直行,車燈照亮了巷道角落的一角,明亮燈光在黑暗處一閃而過。 監控攝像頭閃爍著紅光,無人經過的小巷里,驟然驚起一聲慘叫,血色潑到了破敗慘白的墻皮上,留下大片觸目驚心的紅。 一只烏鴉從落葉枯枝上飛過。 第一卷 完。 第四十四章 林載川開了半小時的車,把人帶回家。 這會兒信宿已經在副駕駛睡的跟豬一樣了,叫都叫不醒,林載川把他放在后背上還一直往下滑,最后沒辦法只能把他抱上了樓。 信宿的個子跟林載川差不多高,但身體出乎意料的輕,渾身骨頭沒有分量似的。 每天吃那么多山珍海味,一天三頓飯外帶一頓夜宵,好像也沒有把他的身體養起來。 打開門,干將本來習慣性往林載川的身上撲,發現他懷里還有個人的時候又緊急剎車,警覺地圍著兩個人轉圈,四處聞聞嗅嗅。 它搖著尾巴跟著林載川走到臥室,抬起兩只爪子幫他打開臥室門。 林載川走進臥室,把信宿放到床上,拿過枕頭墊在他的腦袋下面。 信宿里面穿了一件高領衣服,好像有些不太舒服,微微蹙著眉,伸手扯了一下領口。 林載川單膝跪到床上,幫他把衣服脫下來,脫到一半,下擺剛卷到腰腹的位置,動作稍微停了停。 信宿里面沒有穿其他的衣服,毛衣掀起來,就露出一段雪白削細的腰,凹陷下去很明顯的弧度,那弧線一路向上沒入衣料中,幾乎引人遐想。 片刻后,林載川直起身,從衣柜里找了一套干凈睡衣,從上到下換到了信宿身上。 信宿無知無覺翻過身,半邊臉埋進被子里。 安置好臥室里的人,林載川出門倒了一碗狗糧在盆里,然后走進了客房。 第二天,信宿早上六點醒了過來,天都還沒亮,雞都還沒睜眼。 倒不是因為他突然嚴于律己,而是—— 雞沒醒,狗醒了。 干將在他門外狼嚎似的嗷嗚嗷嗚一直叫,聲音震耳欲聾,信宿活生生被前輩的叫聲吵了起來。 “………” 每個打工人周六早上被吵醒的痛苦與憤怒都是平等的,就算富二代也不能幸免,信宿深吸一口氣,一臉不想活了的表情,痛不欲生地用被子埋住了腦袋。 很快,門外隱約傳來說話聲,好像是林載川過來了,跟干將說了什么,外面沒有了聲音。 信宿耳邊終于清凈了,本來想繼續睡個香甜的回籠覺,但是想起昨天林載川說的那句話——“你先起得來再說吧”。 他不知道從哪兒生出一股志氣,竟然身殘志堅地從被窩里爬了起來。 信宿走下床,低頭找拖鞋,然后才發現他的衣服換了,現在穿的是一身藍色棉質睡衣。 ……是林載川給他換的嗎? 好像也沒有其他人了。 信宿站在原地猶豫了一下,掀開睡衣低頭看了一眼。 雖然沒有漂亮的腹肌,但怎么說也算得上皮膚白皙、骨rou勻停,起碼還算是很好看的。 信宿平時懶的長毛,能躺在床上絕對不走出門一步,除了當初考公安為了應付體能測試請了教練突擊兩個月之外,他再也沒有進行過什么體能鍛煉。 跟其他同事比起來,約等于一根美麗廢材。 信宿扯了下睡衣下擺,打開門走出了臥室。 林載川已經醒了,雙腿交疊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一本心理學相關的書,干將蜷在他的腳邊,老老實實舔毛。 聽到開門的聲音,林載川神情有些訝異地抬起頭,似乎沒想到他竟然這么早就醒了。 信宿單手撐在腰間,歪頭挑眉看著他,“你答應我的,我起床早餐就做海鮮粥?!?/br> 林載川:“………” 果然能打敗信宿的只有他自己。 為了一碗粥,早上六點鐘從床上爬起來,這種信念感也是沒誰了。 他無語半晌后點了點頭,起身走到廚房。 上次信宿感冒發燒,給他買的鮑魚還有十多只在冰箱里凍著,林載川平時在家里不吃這些,就一直留到了現在。 解凍以后,他處理好鮑魚、蝦仁,把瘦rou切成方形小塊,然后下鍋炒熟,放鹽加水。 回頭一看,發現信宿拿著手機站在門口,攝像頭對著廚房。 林載川輕輕蹙眉:“你這是做什么?!?/br> “瞻仰學習一下,不會拍到你的臉的,只有手上鏡?!?/br> 信宿裝模作樣嘆氣道,“你不愿意跟我同居,我就只好讓家里的阿姨回去幫我做了——林隊,你真的不愿意跟我同居嗎?” 這人為了滿足口腹之欲,一點臉都能不要,被拒絕三次還能越挫越勇。 林載川:“………” 他淡淡道:“如果你要過來暫住,我沒有意見?!?/br> 信宿心想住在他家好像也不是不可以,下一秒,樓上傳來熊孩子大清早咚咚咚跑步的聲音,伴隨著隱隱約約的、中氣十足的吱哇亂叫。 ……還是算了。 過了一個小時,林載川端了兩碗粥到桌子上。 粥的味道其實跟酒店里賣的海鮮粥差不太多,不一樣的是,林載川做的喝下去以后,口腔里會有一絲非常奇特甘美的回甜,余韻悠長。 信宿終于喝到了他的夢中情粥,心滿意足舔舔嘴唇,得寸進尺地說:“中午想吃炸蝦仁、糖醋排骨、麻辣魚、米飯?!?/br> 林載川抬起頭,靜靜看了他一眼。 信宿跟他對視,想了想,低頭拿出手機,從微信轉了兩萬塊錢給他。 “……一天的伙食費。” 然后他主動跑去廚房把碗洗了,還異常殷勤地喂了干將、摸了摸干將的腦袋跟他增進同事感情,又打開了家里的掃地機器人。 看到他甚至在研究衛生間里的拖把要怎么用,林載川終于嘆了口氣,“我知道了,中午會做的?!?/br> 信宿立馬放下拖把,跑回臥室睡覺了。 早上八點,林載川牽著干將下去遛狗,順便去超市買了鮮蝦、排骨、草魚。 信宿在上司家里蹭了三頓飯,窩在沙發上,舒適愜意地伸了個懶腰:“刑昭的案子結束,最近終于能清閑一段時間了?!?/br> 林載川道:“你最好不要這樣說。” 信宿一時沒反應過來:“為什么?” 林載川低頭沉默半晌,好像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釋。 信宿又把剛剛的話回想一遍,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不能立flag!” 林載川是5g沖浪社會的2g古董,什么網絡熱詞他都不了解,平時不看微博、不刷朋友圈,微信主頁上一條消息還是去年過年的“諸位新年好”。 每天不是在辦案就是在準備辦案的路上。 他不知道“flag”是什么,但賀爭以前經常烏鴉嘴,每次他在辦公室說“終于可以休息幾天了”的時候,第二天就一定會出大事,然后被其他同事群起而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