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霧 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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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載川問道,“她那段時間有接觸到什么人嗎?” 女孩咬著唇回憶片刻,“好像沒有什么,在學校就是跟同學相處,然后她周末的時候會去幫人補習,那時候她學習成績還很好,她家里條件不好,生活費都得自己出去賺。” 劉靜的母親說她有次出去補習忽然失聯,一整夜沒有回家,時間也是在高一下學期……會是巧合嗎? 林載川思索片刻,又問:“你知道她當時都給誰補習嗎?” “很多,她家挺缺錢的。在學校就是幫同學,體育課或者自習課的時候,周末的話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有次我聽她跟我說,邢老師讓她給他的兒子補習初中數學,給的錢好像還挺多的,不過最后她去沒去我就不清楚了。” 林載川問:“邢老師?” 女生解釋道:“就是我們現在的副校長,刑昭老師。” 林載川沒有聽過刑昭這個名字,但是盛才高中的副校長——當時劉靜生病住院,醫藥費都是以學校的名義拿的,她的主治醫生說,副校長還特意去醫院看望過她。 他們兩個人會是什么關系? 一個普通學生生病住院,需要驚動副校長親自出面嗎? 林載川腦中心念急轉,一時間有了許多猜測,他問:“這個刑昭老師,你對他有什么印象?” “我感覺邢老師人很好啊,不像我們教導主任那么兇,還經常幫助劉靜這樣的貧困學生。”女生沒聽出他的試探,單純地笑了笑,“而且邢老師長的很帥!性格也好,我們學校很多女生都很崇拜他!” 聽她這么說,林載川就知道大概是問不出其他了,溫和地一頷首:“結束了,感謝你配合調查。” 頓了頓,他又輕聲叮囑道:“如果以后有人問起你,你就說你不清楚我問的問題,也沒有跟我說過什么,明白嗎?” 十幾歲的女孩心思細膩,隱約明白了他的意思,神情鄭重地點點頭:“警察叔叔你放心,我不會說的。” 林載川離開教學樓,往校門方向走去。 現在擺在眼前的線索都亂七八糟纏繞在一起,相互聯系但又毫無章法,像一張錯綜復雜的網。 而這起案件最關鍵的“核心”,或許就藏匿在這張大網之后。 林載川打開車門,打算回市局看看信宿那邊的進展,起步發動的時候卻發現不太對勁,他下車一看,車子輪胎被人泄氣了,四個輪胎都是癟下去的。 他的車剛在這里停了一個小時,對方很明顯是針對他來的。 既然敢這么明目張膽的動手,就肯定做好了不被發現的準備,估計學校附近的監控攝像頭也拍不到什么。 林載川原地站了幾秒鐘,打電話給汽車維修店,讓他們過來把輪胎換掉,對方說晚上值班人手不足,起碼要半小時才能到。 “知道了。”林載川沒時間在這里等,掛斷電話,準備打車回去,訂單快生成生成的時候,他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收起手機,一個人徒步沿著馬路向前走。 學校后面有一條小路,有不少住小區的學生會抄近道從小路去學校,小胡同還不到三米寬,也不值當特意修建路燈,到了晚上就烏漆嘛黑的跟鬧鬼一樣。 現在還沒有到晚自習放學的時間,路上冷冷清清,夜色濃郁到幾乎看不見影子。 林載川走到半路,身后忽然毫無征兆傳來一陣密集急促的腳步聲,他沒回頭,身體本能地向前晃了下,一潑鋒利刀光從后一閃而過,一縷烏黑發絲被直勾勾削了下來—— 但凡林載川的反應再慢半秒,他的腦袋可能就被砍刀從后面削成兩半了! 林載川以極快的速度跟身后的人拉開距離,然后轉身回過頭。 四個高大精壯的男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為首的是一個帶著棒球帽的中年男人,一雙狹長眼睛里在夜里泛著野狼一樣的兇光,他陰森森開口道:“林支隊,膽子不小啊,惹了不該惹的人,還敢一個人走夜路。” 林載川知道他們必然來者不善,雙腿微分,目光慢慢掃視包圍過來的四人,后脊如某種貓科動物般警惕緊繃。 “趁你現在還能喘氣,早點打電話讓你的手下過來給你收尸吧。” 這幾個人沒有反派死于話多的毛病,二話沒說就沖了上來。 在這種視線受阻的環境下,大多數動作其實是看不清的,更多都是出于本能和后天習得的肢體反應,林載川抬臂擋下最先沖過來的攻擊,攥住那人的手臂,腳下一轉,甩手把人摔到了墻上,在黑暗中響起一聲巨響。 還沒等他回過頭,耳后就傳來一陣緊迫的拳風聲,林載川偏了一下脖頸,一個鐵拳擦著他的耳朵從后打了過來,一擊不成,那人馬上又用胳膊圈住了林載川的脖頸,像混凝土鋼架一般死死絞住那一段脆弱的骨節。 林載川微仰起頭,向后一個肘擊——那分明只是一個攻擊幅度并不大的動作,身后的男人卻好像被重若千鈞的力道砸穿了一樣,臉色瞬間疼的扭曲,連腰都彎了下來,渾身卸力,被林載川順勢一個過肩摔摔到了他的身前。 另外一個男人拿著刀怒吼著沖了過來,對著林載川向下狠狠一砍:“去死吧——!” 林載川不躲不避,側面一手刀砍了過去,男人瞬間整個手腕都麻了,砍刀脫手而出,快要落地的時候,又被林載川腳尖輕輕一挑,踢出了幾米開外。 那四個人拿著刀,竟然跟手無寸鐵的林載川打的有來有回,一時誰也不能把誰怎么樣。 但對方畢竟人多,而且都是肌rou密度夸張的壯漢,在力量上始終占優勢,那帶著球帽的男人一直緊盯著林載川的每一個動作,終于找到一個機會,突然發難,提膝狠狠向他的腹部頂去! 這一下如果頂實了至少斷三根肋骨,林載川勉強抬腿抵擋,二人堅硬的骨頭碰撞到一起,發出一聲悚人的脆響! 林載川悶哼了一聲,支撐不住般,單膝跪到了地上。 那個帶著球帽的男人喘著粗氣,單手用力抓起他的頭發,語氣狠厲道,“不是很能打嗎?嗯?怎么不繼續打了?” 林載川半跪在堅硬地面上,手腕被迫壓在背后,他被迫抬起頭,喉結艱難滾動一下,低聲問:“是誰讓你們來的?” 男人冷笑著從腰帶里摸出一把小刀,狠毒道:“要怪就怪你的手伸的太長,擋了許少的路,黃泉路上快點走,下輩子早點去投胎。” 林載川稍微垂下眼睫。 他們不可能許家的人。 許幼儀已經沒有再翻供的可能,許家現在元氣大傷搖搖欲墜,自顧都不暇,沒有必要再跟警方公然作對,還不知死活地報上名號。 既然不是許家,那會是誰…… 林載川收斂神色,身體忽然向前一壓,憑借匪夷所思的柔術從男人密不透風的桎梏中掙脫出來,緊接著反手就把他狠狠摔到了地上,那巨大聲響仿佛幾噸重物落地,連地面似乎都震動了起來! 而后他旋身而起,將跟他距離最近的那人腿絞放倒在地,眨眼對方就倒了兩個人! 這一切只發生在瞬息剎那間,其他同伙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過了幾秒鐘才怒吼著提著刀向林載川砍去。 林載川單腿一掃,腳尖重重踢在他的手腕上,拿刀那人只感覺整條手臂一麻,幾斤重的大砍刀脫手而出,當啷掉到了地上。 他咬著牙揮拳沖上去,被林載川一腳踹的接連后退了兩步。 直到這個時候,男人才悚然發現,這個條子剛才一打四的時候竟然還是留了力的! 眼見著對付這個條子越來越吃力,他余光一掃,發現同伙躺在地上裝死不動彈,頓時大怒道:“老八你他媽在干什么!還不快點起來!” 那是一個身高將近一米九的大漢,被林載川放倒在地上以后竟然半分鐘都沒爬起來,他聽到聲音,臉色鐵青咬著牙用兩只手撐地,剛起來一點距離,又被林載川當空一腳踩了回去! 都是刀尖舔血的亡命徒,被逼到困境時反而被逼出了不要命的血氣,另一個男人雙目赤紅,從褲兜里摸出一把鋒利小刀,破風聲幾乎尖銳成哨響,向林載川的身上刺去! 林載川反應敏捷地側身躲過,握住他捅過來的手臂,另一只手抵住他的腰,所有肢體接觸的支點在同一瞬間發力,狠狠向前一扔,直接把人騰空摔出了三米之外。 男人近二百斤的身體在空中翻了一圈,“砰!”一聲落地,又硬生生往外滑出去半米。 “艸……” 他摸了一把下巴上的血,吐出半顆牙,從齒縫里擠出一個字。 林載川下手精準又狠辣,跟他們這些純靠蠻力的大塊頭不是一個技術級別的,男人被摔這么一下,五臟六腑都好像被砸裂了,疼的他冷汗直往外冒,甚至都直不起腰來。 沒想到這個看著清瘦文弱的條子竟然這么能打,“雇主”完全沒提供這樣的情報,這幾個人見情況不對,各自逃竄,半身不遂連滾帶爬地跑了。 只有一開始就被頭朝下摔到地上的那個男人,肩膀又被林載川雷霆一腳踹脫臼了,現在正怪異地扭曲著身體,慘叫著趴在地上。 林載川神情冰冷地走過去,踢了他一腳把人翻了個面,伸手利落一拉一和,接上了他的手臂。 他居高臨下地盯著男人,平靜道:“跟我走一趟吧。” 林載川出來的時候沒帶槍,赤手空拳還能抓到一個活的,換個人來可能已經涼透了,他用外套把男人結結實實綁在后備箱里,讓同事開車過來囫圇帶回了市局。 “目前還不能確定誰是他們的雇主,”林載川道,“這種殺手一般都是亡命徒,不可能是第一次作案,鄭副,你去對比一下他的指紋,看看在公安有沒有案底。” 鄭治國一點頭,起身去收拾那個自尋死路的小子了。 聽到林載川差點兒被砍刀劈成兩半,賀爭氣憤地錘了下桌子,“真是太囂張了,法治社會,在你太爺爺頭上動土!” 沙平哲也冷笑一聲:“看出來時代不一樣了,什么阿貓阿狗都敢出來拋頭露面,林隊當年給我們當教官的時候,這群兔崽子還沒斷奶呢!” 信宿本來還在觀察林載川的傷勢,現在聽到這幾個人的話……感覺整個刑偵隊辦公室好像都是林載川的資深腦殘粉。 但這并不奇怪,信宿曾經調查過林載川的背景,跟他們這些公務員不一樣,林載川不是警校畢業考進警局的。 他的父母都是烈士,林載川十二歲的時候被國家特殊安全部門帶走秘密組織培養,用來完成那些常人難以完成的、九死一生的艱難任務——譬如臥底。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林載川最后并沒有被選中參與那些危險任務,反而回歸了“普通刑警”的身份。 林載川十八歲剛成年就被現任局長魏平良推薦進了浮岫市公安局,不過不是以警察的身份,而是整個市局的格斗教官。 根據“酒吧老板”——也就是林載川那位前同事的說法,當時整個公安局的警察,治安、經偵、緝毒、刑偵,甚至隔壁消防,各個部門都不服這個剛成年的小崽子當教官,幾百號人組團去“刷boss”,但沒有一個人把林載川放倒在cao場上過,更別提打贏他了。 被一個小一輪的小孩子揍的毫無還手之力,警察們灰溜溜地跑回各自科室,對林載川的稱呼也從“毛沒長齊的小崽子”變成了尊尊敬敬的“林教官”。 林載川在公安局教了兩年近身格斗技巧,然后在魏平良的引薦下進了刑偵隊,提拔速度快的讓人匪夷所思,到現在為止都是市局歷史上最年輕的支隊長,簡直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的神話。 像沙平哲這樣的老刑警,曾經也是林載川的“學生”,對他一直是尊敬又敬佩的。 就算林載川的身體受過摧毀性的重傷,不能跟當年相提并論,但想憑那幾個業務能力不過關的業余殺手就想要他的命……也是在是太不自量力了。 林載川的體術是全國最頂尖的那一小搓精英一手教出來的,身體狀態最巔峰的時候,國際拳擊冠軍都未必是他的對手——只是他現在已經不常跟人近距離起沖突,對身體的負擔太大,總歸損耗不起。 信宿看著現在沉靜內斂的林載川,好像一塊被歲月打磨過的溫潤玉石,想象不出他年少張揚、意氣風發的時候會是什么樣子。 那個把整個市局的警察都打到心服口服的少年。 但林載川本身的性格,跟“桀驁不馴”實在是八竿子打不著,事實上很少能見到他這樣溫和謙遜的上位者。 信宿沒被林載川暴打過,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水平,猶疑問了一句:“那你受傷了嗎?” 林載川道:“不礙事。” “別擔心啦,我們林隊可是很厲害的。”章斐從上而下打量信宿一眼,玩笑道,“就你這小體格,林隊一只手就能把你攔腰扛起來。” 信宿低頭望著自己細伶伶的一截腰,感覺這人說的很有道理,于是溫和地一笑,慢條斯理道:“扛起來也太粗魯了,我還是更喜歡優雅一點的姿勢。” 章斐:“………”這話可不興說啊小伙子。 賀爭問:“那許幼儀還要繼續審嗎?” 林載川略一沉吟:“先帶下去吧。” 信宿從他的身上都撬不出來一個字,恐怕就算把證據甩到他的臉上,許幼儀也不會透露實情。 現在已經快九點了,警察們加班結束,三三兩兩地離開了辦公室,很快就剩了信宿和林載川兩個人。 “你真的沒事嗎?”信宿往下看了一眼,“感覺你的右腿好像一直不敢受力。” 從林載川進來,一直是左腳支地站著,右腳只有腳尖輕輕點地。 林載川的膝蓋骨確實在打斗的時候受了點傷,但還在可以忍耐的范疇,并不嚴重。 林載川道:“只是碰了一下,過幾天就好了,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