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霧 第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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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幼儀的臉色徹底冷下來:“你在說什么?” 信宿愉快地笑了一聲:“我說什么,你心里應該很清楚吧——很可惜不能在審訊室面對面見到你,不過,祝你好運啦。” 說完,他跟許幼儀擦肩而過,走出了刑偵大樓。 被外面的冷風一吹,那一身作妖的強大氣場頓時散了個干凈,信宿渾身都不舒服起來,弱柳扶風似的走到停車場,低頭用手機撥出一個號碼。 “許幼儀被正式批捕了,許寧遠那邊如果有任何動作,馬上聯系我。” 想了想,信宿又說:“對了,劉靜的母親有長期冠心病,你去查一下她近兩年的治療情況,跟許家人有沒有關系。” 第十二章 許幼儀被帶進了審訊室。 可能是路上被信宿刺激了一下,他現在的臉色不太好看,胸膛不住起伏。 林載川推門走進來,一句廢話沒有,開門見山問:“陳志林已經招供了——你是打算由我向你重復案件經過,還是自己坦白交代?” 許幼儀的眼神一暗。 陳志林…… 他竟然敢說出來。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廢物。 許幼儀心里有些慌亂,面上仍然冷靜道:“什么意思,你是想說張明華的案子跟我有關系嗎?” 林載川盯著他:“陳志林向警方指控,你才是張明華一案的始作俑者,是你組織他們對張明華實施暴力行為,并且跟他發生了肢體沖突導致受害人的死亡。你的同班同學也承認,在警方面前替你做了不在場的偽證。你還有什么想要辯解的嗎?” 許幼儀快速反應著林載川的話,他把后背抵在椅子上,做出一種防御姿態:“是,我當時確實在現場,我承認,一開始沒在警方面前說實話,是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你們有什么證據能證明張明華是我殺的——至于陳志林說了什么,口說無憑吧林警官。” 在外面旁聽的賀爭咋舌道:“這孩子心理素質可真強悍,到了這一步還在狡辯!” 沙平哲輕蔑道:“哼,小殺人犯,死鴨子嘴硬。” “警方只負責收集證據,至于能不能作為憑證,檢察院的人比你更清楚。”林載川懶得跟他在這起案子上多費口舌,鄭治國已經在隔壁同步提審羅軍和郭海業,得到這二人的證詞,跟陳志林的口供互相佐證,他們交代的案發經過與張明華尸檢報告的致死原因完全吻合,許幼儀已然是眾矢之的。 至于案發細節,陳志林在這里已經交代的很清楚,有沒有許幼儀的口供都不重要——這次林載川把人帶過來,主要還是因為劉靜。 她雖然是自殺,但她的死一定跟許幼儀脫不開關系。 林載川低頭翻閱著調查資料,像是隨口一問:“你跟劉靜是什么關系?” 提到“劉靜”這個名字,許幼儀的神色有一瞬間rou眼可見的緊繃。 “你應該很重視她吧,為了她不惜鬧出一條人命。”林載川聲音淡淡,“劉靜住院的時候,曾經跟我說過一些話,你們的關系似乎不是你之前說的——不太熟。” 許幼儀顴骨微動,帶著整個面部表情都微微扭曲:“她跟你說了什么?” 林載川沒理會他的問題,反而道:“陳志林以前交代說,因為張明華總是糾纏劉靜,所以才對他動手——其實真正嫉妒張明華的人是你吧?” 許幼儀像是被戳了痛處,聲音難以掩飾的尖銳起來:“哈?嫉妒?我為什么要嫉妒張明華?他有哪一點比得上我?” “因為劉靜真正喜歡的人是張明華,”林載川盯著他的眼睛,吐字清楚,“這是劉靜在醫院時親口告訴我的,她把張明華視作救贖,從頭到尾,沒有提過你的名字。” 許幼儀死死地握著拳頭,手腕上青筋暴起。 他知道他失控了,他不應該在警察面前露出破綻,可是他忍不住,他聽見自己冷冷地開口,“張明華他不過就是個一無所有、懦弱無能的廢物,劉靜憑什么喜歡他。” 林載川雙手撐在桌子上望著他,沉默片刻,突然聲音極輕地說:“你知道劉靜在今天早上跳樓身亡了嗎。” 許幼儀的表情像是聽到了什么天方夜譚:“你在說什么?” 林載川重復一遍:“劉靜在今天早上八點十五分,跳樓身亡。” 許幼儀表情空白呆滯,像是完全理解不了這個警察在說什么,而后陡然打了個激靈:“不可能、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會跳樓!” 林載川無動于衷地看著他,用陳述某種事實的平靜語氣道:“她是從13樓窗戶跳下去的,在手術室搶救了不到半個小時,很快就去世了。” 林載川繼續道:“你知道她是被誰害死的嗎?” 在許幼儀瞠目欲裂的注視下,他一字一頓說:“是你。” 許幼儀臉色慘白地瞪著眼前的警察,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顛三倒四地說:“你在騙我……你在騙我!為了騙我認罪?為了讓我承認是我殺了張明華?” “我沒有必要騙你。”林載川用一種又厭惡又憐憫的眼神看著他,“如果有需要,可以讓你查看醫院開具的死亡證明。” 旁邊的章斐聽到這話,起身把劉靜的死亡證明放到了許幼儀面前的桌子上。 那明明只是非常單薄的一張紙片,可許幼儀的手抖的卻拿不起來,反復確認著上面“劉靜”的名字,眼睛澀痛到快要流出眼淚來。 他完全癱軟到了椅子上,神情灰敗,自言自語般喃喃:“不可能、不可能……你們都在騙我!昨天她還好好的……” 林載川語氣鋒利:“你昨天果然跟她見過面。” 許幼儀好像聽不到別人在說什么了,嘴里不停念叨著什么,眼睛直勾勾盯著那張死亡證明,像是想要把那張冰冷的紙張燒出一個窟窿。 直到一束強光驟然打在他的臉上,許幼儀才回過神,眼睛被刺激的流了一臉,看起來說不出的狼狽。 林載川關了審訊燈,冷冷地說:“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趁醫院無人看守的時候,潛入病房的。” “——晚上八點,你獨自闖進一個女孩的病房,想做什么?” 許幼儀的情緒已經完全失去控制,聲音幾乎是低吼出來的:“我為什么不能進我女朋友的病房!她生病了我去看她有問題嗎?!” 林載川平靜反唇相譏:“哦,不是說你跟劉靜沒有關系嗎?” “早戀并不觸犯法律,為什么不敢承認,你在心虛什么?” 許幼儀緊握雙拳氣音顫抖,從齒縫里擠出來:“我的私事、為什么要告訴你。” 信宿從停車場回來,溜達到審訊室外面,看到眼眶通紅渾身發抖的許幼儀,有些驚訝地挑挑眉,問旁邊的同事:“這……怎么被氣成這樣了?” 沙平哲道:“林隊把劉靜的事告訴他了。” 信宿點點頭:“怪不得,他急了。” 沙平哲扭頭:“你這是怎么了?” 看到他的手一直放在后腰上,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年紀輕輕怎么腰就不好了呢,以后要加強鍛煉啊小伙子!” 信宿:“………” 他保持面部微笑,假裝沒聽見這人說的話,繼續聽審訊室里的動靜。 “劉靜在生前曾給我撥打過一通電話。”林載川聲音平冷,“其中提到了你。” 許幼儀猛然抬起頭:“她說了什么?!” 林載川:“這要看你愿意跟警方交代什么。” 許幼儀癱軟在椅子上,凝固了似的一動不動,許久才啞著嗓子開口:“劉靜,她是自愿跟我在一起的。” 聽到這話,外面的信宿嗤笑了一聲,懶懶倚到桌子旁邊,諷道:“他這張嘴拿去拍賣,估計比鉆石還值錢。” “……為了錢。”許幼儀語氣滯澀緩慢地說,“你們應該調查了過吧,她的母親有長期冠心病,一天三次都要服用昂貴藥物,還要定期到醫院檢查,她家沒有固定生活來源,家庭條件非常拮據。在學校跟她認識之后,她提出做我的女朋友,條件是我要定期給她一部分錢。” “沒在警方面前承認,也是不想讓別人知道,我跟她有這樣的關系。” 林載川不做評價,只是問:“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許幼儀道:“高二的時候,開學一個多月。” “你給她的錢,通過什么渠道支付的?” 許幼儀麻木道:“現金,在學校里給她現金最方便。” 林載川沉默片刻。 許幼儀肯定沒有說實話,或者只說了“部分實情”,如果真的像許幼儀說的,只是簡單的“金錢交易”,劉靜為什么要說是張明華“拯救”了她? 可現在劉靜和張明華都已經死了,許幼儀又不可能蠢到跟警方坦白實情,案子處于“死無對證”的階段——不管許幼儀說什么,都沒有人能跳出來反駁他。 信宿瞥了眼頭頂上的監控,拿出手機發了一條信息。 林載川放下打印出來的審訊筆錄,走到許幼儀的面前。 他的個子很高,許幼儀不得不仰頭看著他。 “你不是想知道劉靜最后說了什么嗎,”林載川在他耳邊緩慢清晰地說:“她說,你是一個怪物。” “你殺了她喜歡的人,她恨你。” 字字誅心。 許幼儀死死盯著林載川,眼珠紅的嚇人:“你胡說!” 他的雙腿離開椅子,好像要站起來—— 然而下一秒林載川單手扣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整個人重重釘回原地,幾乎是逼迫許幼儀不得不聽完了他的話。 “許幼儀,一事無成的人是你。” “你只不過是憑借著你父親的錢財與權勢,才有了現在的一切,劉靜不喜歡你,從來沒有喜歡過,甚至最后她都不愿意提到你的名字,只肯用怪物來形容你。” “至于你跟劉靜相識,順序恐怕說錯了吧。” “是你對劉靜意圖不軌在先,然后用她母親的病威脅她跟你在一起——我說的應該沒錯吧?” “你他媽懂什么!少在那里自以為是了!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從來沒有威脅過她!”聽到林載川的話,許幼儀竟然瞬間暴起,脖頸上青筋凸起,面紅耳赤失控怒吼,“我才是拯救她的那個人!!” 外面的信宿看著他聲淚俱下的表演,輕微蹙了下眉,心里忽然有些微妙感,自言自語道:“……這要是演出來的,都可以去競爭奧斯卡了。” 許幼儀的家世背景再怎么龐大,他本人不過就是一個還沒畢業的高中生,現在看起來還不太聰明,劉靜為什么會恐懼到這種地步,到死都不敢把他的名字說出來? ……有些奇怪。 信宿敏銳地察覺到一絲難以形容的違和感,有什么想法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逝。 這時,鄭治國從另一間審訊室走出來,表情看起來有些奇怪,拿起通訊器道:“林隊,羅軍那邊有新情況。” 第十三章 “——讓他在審訊筆錄上簽字,然后送到看守所,明天我還會再次提審。”聽到鄭治國那邊的消息,林載川沒再多看許幼儀一眼,徑直走出了審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