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望不想笑，但此事真的很可笑：“他大概覺著皇天不負(fù)有心人吧。上次求您三次您答應(yīng)了，這次三次不行，五次總可以吧？”

    二十年多年前，劉徹十六七歲，初登基，他想做的事王太后都勸不住。不然他也不會跟竇太皇太后鬧得險(xiǎn)些兵戎相見。如今更是說一不二。

    能讓他臨陣換人的人只有小太子。衛(wèi)青和霍去病也可以，但是確定領(lǐng)兵人選的時候，而不是大軍開拔在即。何況兩人也不會犯這種有可能動搖軍心的錯誤。

    劉徹瞪春望：“朕自找的？”

    春望不敢回答。

    劉徹張了張口，想說他既然要去就叫他去，省得日日來煩他。到嘴邊咽回去：“退下！”

    禁衛(wèi)明白，不見！

    劉徹轉(zhuǎn)向春望：“去太zigong叫據(jù)兒收拾收拾，朕帶他去上林苑春游。”

    春望忍著笑領(lǐng)命出去。

    昭平君去太zigong告訴表弟這一好消息。

    小太子問：“你去嗎？”

    “我是陛下身邊的郎官必須得去。”昭平君近日能老老實(shí)實(shí)在宮里當(dāng)差，蓋因這是隆慮公主的遺愿。其次他想偷個懶也沒人管他。實(shí)在無聊還可以找陪太子表弟踢球。也省得在家被孩子的哭鬧聲吵得頭疼。

    小太子問：“你有騎裝嗎？”

    昭平君沒有。他比小太子高兩頭，也不能用他的。昭平君靈機(jī)一動，從荷包里拿出一塊碎金，沖小黃門招招手，令其出宮幫他拿騎裝。

    朝臣五日一休，宦官也可以五一日休，但是得調(diào)休。不然全都休息誰伺候貴人。今日有人休息，小黃門就不能四處走動。何況他是太子的人，沒有主人允許也不敢收他的錢。

    昭平君塞他手里：“太子沒反對就是同意了。快去！”

    “殿下？”小黃門還是不敢。

    小太子頷首，他這才敢應(yīng)一聲“諾”。

    昭平君很是詫異：“他們怎么那么怕你？”

    “孤是太子啊。”小太子應(yīng)的相當(dāng)干脆。

    昭平君令宮女準(zhǔn)備茶點(diǎn)。

    小太子隨他進(jìn)殿：“表兄，有句話我一直想說。你在我這里吃吃喝喝，甚至晚上睡我的榻，我都不會跟你計(jì)較。但您要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親表兄也得明算賬。”

    昭平君點(diǎn)頭。

    以前太子說過這話，親兄弟，明算賬。

    “你沒理解我的意思。敬聲的父親為何要收藏皮幣？”

    昭平君聽同僚聊過：“為陛下分憂？國庫空虛。”

    “錯啦。他雖然不如貪心不足的武安侯田蚡膽大，但他為官幾十載，每年摟一點(diǎn)也不是筆小數(shù)字。不然拿什么養(yǎng)公孫家那些人？國庫有錢，父皇還用得著他，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如今父皇窮得要用鹿皮套錢了，他還不老實(shí)，不收拾他收拾誰？丞相李蔡被貶，太尉如今就是個擺設(shè)，三公最后一個御史大夫張湯不貪財(cái)。”

    昭平君恍然大悟：“花錢買命？殺一儆百？”

    “你以后要是敢跟他一樣，或者比他過分，花錢也沒用。”

    昭平君拿起一塊點(diǎn)心：“這一點(diǎn)你大可放心。我有錢！”吃一口墊墊肚子，胃舒服些他又說，“我五日一休，回去沐浴后也不想出去，單單鋪?zhàn)永镔嵉腻X就夠我用了。你嫂子有妝奩也用不著我的錢。母親留給我的私藏足夠我再用兩輩子。”

    “我說了，丑話說在前頭。”

    昭平君點(diǎn)頭：“放心吧。”

    然而當(dāng)他從上林苑回來，有人帶著寶物上門請他鑒賞，昭平君看著喜歡，對方要送給他，昭平君傻眼了。

    原來有些時候貪污并不需要他絞盡腦汁想法子，有人自己送上門來啊。

    難怪太子表弟擔(dān)心他貪得無厭。

    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誰不迷糊！

    第175章 賣家產(chǎn)

    珍寶雖好, 昭平君不缺。

    隆慮公主的私產(chǎn)不止妝奩以及食邑所產(chǎn)，還有這些年來自皇家的賞賜。隆慮公主去世后這些全歸了昭平君。昭平君的一間庫房沒夠用。后又收拾幾間出來才放完。

    昭平君把燙手的寶物還回去。對方又要借給他玩幾日。昭平君一想玩幾日可以。當(dāng)他準(zhǔn)備應(yīng)下的時候，注意到對方滿眼希冀, 昭平君心中一凜，這是要以退為進(jìn)慢慢腐蝕他啊。

    這一次他玩幾日，下次玩幾個月, 再下次玩幾年，玩著玩著成他的。

    他又不是明天就死了, 或者活不到而立之年。此時他敢答應(yīng), 二十年后的今日極有可能是他的忌日。

    二十年后他跟現(xiàn)在的皇帝舅舅一樣可以策馬狩獵, 身強(qiáng)體壯不懼虎, 卻因?yàn)橐粋€小東西尸首分家豈不是很可惜。

    昭平君頭回遇到這種事沒有經(jīng)驗(yàn)。他混賬多年也沒人求他辦事, 不知該如何拒絕。隆慮公主也不曾想過有朝一日會有人拿著寶物求兒子, 也不曾教過他。

    昭平君沉吟片刻，看著寶物說：“突然想到我有幾個相似的。”不待對方開口就要帶人欣賞他的庫房。

    昭平君府里有三個庫房。一個庫房放他夫人的妝奩。一間庫房起初放他的私藏, 后來又塞許多隆慮公主的遺產(chǎn)。還有幾間連通的庫房里頭放的全是他繼承的遺產(chǎn)。

    昭平君打開最少的那間庫房顯擺：“如何？”

    來人敢找昭平君自是清楚他的秉性。了解他的過程中很難忽視隆慮公主把私產(chǎn)留給兒子。對方看著百寶閣上放滿珍寶一點(diǎn)也不意外。

    昭平君大方表示：“喜歡哪個？拿去玩幾天。等你的那個我玩膩了，咱們再換回來。”

    對方的臉綠了, 誰要同他換著玩。

    真是個棒槌！

    “來而不往非禮也。太學(xué)博士教過我。我送給你也行。”昭平君很是慷慨大度。

    我謝謝你！對方心想, 太學(xué)博士教的多了，也沒聽說你記住幾句。這句你倒是記住了！可這是你一個紈绔該說的話嗎？

    “小人不敢！”對方拒絕。

    昭平君：“有何不敢。一個小東西而已。”抬手指向隔壁炫耀, “那幾間屋子里頭全是這些小玩意。我都懶得擺出來, 太占地方。對了, 我書房里還有不少, 要不要去我書房看看？”

    對方萬分想問, 你又不看書, 要書房做甚！

    太子表弟有個大書房，公孫敬聲也有兩間書房, 曹襄也有書屋。昭平君跟公孫敬聲去長平侯府玩的時候發(fā)現(xiàn)府里有兩個書房，還有一處議事廳。隆慮侯成日混吃等死也有書房。昭平君認(rèn)識的人都有書房他哪能沒有。

    不看書他也得整一個！

    “不了，不了，小人還有事。”

    昭平君：“可是你什么都不要，我哪好意思玩你的寶物。不明真相的人準(zhǔn)以為我窮的連個小東西都買不起。”

    “不會的。誰不知道公主最疼你，她的珍藏都留給你了。”

    昭平君點(diǎn)頭：“你這樣說我更不能要你的東西。他們非得懷疑我貪婪，那么多好東西還惦記你的。”不待他開口又把人推進(jìn)去，“選一個，選一個。以后你有什么好東西盡管來找我，我這里的東西你也可以隨便選。”

    “改日吧，改日！”

    昭平君jsg點(diǎn)頭：“也行。那你改日過來的時候記得把那個小東西帶過來，到時候我們換著玩。”

    那人連連點(diǎn)頭，收起寶物帶著仆從急匆匆往外走，仿佛后面有狼追他。

    昭平君看著他落荒而逃的樣子忍不住大樂。

    隨從很是奇怪：“公子，他這是怎么了？”

    昭平君不怪他無知，在此之前他也不敢相信有人給他送禮。

    “你認(rèn)為他找我只是請我?guī)退纯茨菛|西做工怎么樣，值多少錢？”

    隨從一直在他身邊，微微搖頭：“不像。可您剛才叫他隨便挑他又不敢挑，難不成他看出您已經(jīng)知道他想用個不好的換走您的寶物？”

    “蠢！他求我辦事給我送禮，不好明說才說送給我玩。”

    果不其然，隨從很是震驚：“求您？您——”到嘴邊忙咽回去，“公子如今在宣室殿當(dāng)差，離陛下近，他想通過您求見陛下？”

    “誰知道他怎么想的。”昭平君也不在意，“告訴夫人，”停頓一下，他可算明白長平侯府為何常年大門緊閉，長平侯夫人深居簡出，“告訴夫人以后我不在家大門關(guān)上，誰來都不許進(jìn)！”

    隨從應(yīng)下：“公子出去？快午時了。”

    “去對面。”昭平君忍不住跟公孫敬聲顯擺。

    公孫敬聲脫口道：“也有人找你？”

    此話何意？昭平君試探地問：“以前也有人找過你？”

    “找我做什么？”公孫敬聲下意識反駁，又搖了搖頭，“有是有，但是希望通過我攀上我父親。他身為九卿之一，底下那么多官職，陛下又不可能挨個盯著，可安排的地方多了。”打量一番昭平君，很是想不通，“他們找你做甚？”

    昭平君不愛聽這話：“我乃太后的親外孫，陛下的親外甥。”

    公孫敬聲輕嗤一聲：“那人一定不知道你見著陛下像老鼠見到貓。”

    昭平君笑罵一聲：“滾！”

    隨即他又忍不住感慨：“我真佩服咱家表弟。真心佩服！”

    “據(jù)兒做什么了？”少府離太zigong遠(yuǎn)，不像宣室殿跟太zigong相鄰，他自然不如昭平君消息靈通。

    昭平君把前幾日小太子跟他說的話大概敘述一遍。隨后他又不由自主地感嘆：“我當(dāng)時還覺著他杞人憂天。小小年紀(jì)不好好吃飯讀書，成天瞎cao心。”說到此，他身體前傾，“知道嗎？我剛才差點(diǎn)就收下了。這次是個小玩意，下次是個大東西，再下次就有可能是一箱黃金，再下次一大箱金玉珠寶。”他想象一下，無比陶醉，“蒼天啊！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這么值錢。”

    “人頭落地就不值錢了。”公孫敬聲無語，這是什么好事嗎。看他那樣恨不得昭告天下。

    昭平君壓低聲音，好奇地問：“你父親是不是就是這么走上歧途的？”

    “不清楚。”公孫敬聲仔細(xì)想想，“平日里也沒人找他。”

    昭平君嗤一聲，“這你就不懂了吧。你父親位高權(quán)重，哪能親自收東西。這種事十有八九交給他的隨從、門客等人。他回家休息的時候奴仆跟他稟報(bào)一聲就行了。”

    公孫敬聲想想也是。比如通過他也可以找到他父親。

    “開竅了啊。”公孫敬聲很是意外。

    昭平君得意的指著腦袋：“咱這是一通百通。”

    公孫敬聲輕笑一聲。

    昭平君給自己倒杯水，說累了。

    隨即他忍不住想，這次是個玉雕，下次會是什么。想著想著忍不住擔(dān)心，昭平君問：“我要是哪天沒控制住自己的手該如何是好？”

    “交給太子表弟啊。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這個問題公孫敬聲最近認(rèn)真考慮過，“有人給咱們送錢這種事都是小事。”

    天天在宣室殿外看門，昭平君不懂什么事才算大事，于是叫他舉例說明。

    公孫敬聲：“軍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