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平君想起什么，忍不住露出笑意：“我有沒有跟你說過？”

    小太子挑眉。

    “母親去世前把她的私產(chǎn)全留給我了。”

    小太子：“聽母后說過。甚至連室內(nèi)的擺件都給你了。”

    昭平君點頭：“后來花的錢全是府里的錢以及我父親的私產(chǎn)。”

    公孫敬聲詫異：“你家分這么清楚？”

    自打昭平君出生，隆慮公主就決定效仿祖母竇太后，她的一切都留給她的孩子。何況她的很多私藏都是宮里賞的，不分開還不被隆慮侯糟蹋了。

    小太子：“他家家大業(yè)大。”

    公孫敬聲羨慕：“我們家，要不是我父親幾次出征弄到許多好東西，早被那些蠹蟲啃光了。”

    小太子下意識回想公孫賀幾次出征弄的東西，忽然覺著不對。公孫家那么多人用錢，以前還有那么多刁奴。只是戰(zhàn)場上俘虜?shù)臇|西和父皇賞的根本不夠用。

    “敬聲，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姨丈手里應(yīng)該有一些不敢叫父皇知道的產(chǎn)業(yè)。你最好心里有底。”

    公孫敬聲眉頭微皺：“此話何意？”

    “我沒有證據(jù)。也沒令人查過。只是剛剛突然想到的。”

    公孫敬聲想想父親的膽量：“他應(yīng)該不敢。有的話母親應(yīng)該知道。休沐回去我問問。”

    然而沒等公孫敬聲回去就出事了。

    三日后，劉徹發(fā)明旨，丞相李蔡違禁，國除，貶為庶民。

    當(dāng)日下午，長安令逮捕幾名世家子弟。翌日，人和罪證一同移交給廷尉議罪。

    休沐日上午，公孫敬聲沐浴后去大宅沒有見到他父親，蓋因公孫賀有事進(jìn)宮了。

    公孫賀到宣室看到少府以及許多同僚很是意外。

    劉徹似笑非笑地問：“休沐日竟然比平日里還要熱鬧。你們不用沐浴洗頭，朕也不用休息？”隨即不等諸人解釋，劉徹抬抬手，春望過去送眾人出去。

    一眾人出了宣室殿面面相覷。

    公孫賀問少府：“兄找陛下何事？”

    少府反問：“公孫兄找陛下何事？”

    公孫賀笑呵呵說：“無事。”

    少府也言無事。

    真無事假無事只有他們自己清楚。

    翌日，長安令又抓捕幾位世家子弟，沒等祖輩求情，幾人就被移交給廷尉議罪。

    許多游俠、jian猾之人見狀也不敢在長安東躲西藏，紛紛返家。他們倒是想過去別的地方，比如蜀郡，比如洛陽。然而這些地方也得辦臨時戶籍。

    有些罪名可以用錢抵罪。長安令抓的這些人家中長輩很快湊到錢，以至于從抓到放不足十天。有些人認(rèn)為長安令此舉就是幫皇帝充盈國庫。

    那又如何，長安令沒有胡亂抓人，廷尉也沒有屈打成招。

    但這個說辭令公孫賀、少府等人如夢初醒。

    三月初一，大朝之上公孫賀認(rèn)為白鹿皮乃祥瑞之物，很想擁有一張。

    劉徹差點被口水嗆著。他板著臉故作嚴(yán)肅：“你可知一張皮幣價值四十萬錢？”

    “臣知道。值得！”公孫賀朗聲道。

    劉徹頷首允許。

    少府算算他這些年摟的錢，很是心疼。但比起不知道哪天被處死，錢又算得了什么。難道他還能躲去匈奴部落？他一個漢人帶著巨款到匈奴部落十有八九尸骨無存。

    少府跟著請求擁有一張白鹿皮幣。

    大將軍衛(wèi)青糊涂了。

    如果他沒記錯，皮幣做出來是為了套藩王的錢的。

    衛(wèi)青實在想不通決定問問太子外甥，他一定很清楚。

    下朝后，衛(wèi)青拐去太zigong，霍去病跟上。趙破奴和連襟吳蠻子相視一眼也跟過去。

    小太子剛下課，小宮女遞來燕窩。霍去病順嘴問：“喝的什么？”

    “喝嗎？”小太子大大方方遞給他。

    霍去病瞥一眼：“你一個男子漢天天喝女子保養(yǎng)用的東西。”捏捏他的小臉，“難怪這么嫩。”

    “我前幾日才滿十歲！”小太子朝他手上一下。

    衛(wèi)青拉過霍去病：“說正事。”隨即問小太子可知公孫賀為何要買白鹿皮幣。

    小太子慶幸他還沒開始喝燕窩，否則非得嗆著。

    “你知道？”衛(wèi)青問。

    小太子：“長平侯府人口簡單，大小總共五個主子，哪知道別人家人多花銷大，日子艱難。”

    衛(wèi)青瞪他，能不能好好說話。

    “姨丈這些年應(yīng)該背著父皇弄到不少錢。國庫沒錢，他擔(dān)心父皇追究，被父皇一擼到底。就像丞相李蔡。”

    衛(wèi)青仔細(xì)想想這些天發(fā)生的事：“沒聽說陛下對他有所不滿啊。”

    “父皇自然不會動他。因為他對父皇忠心耿耿，他夫人還是我姨母，姓衛(wèi)。所以我說他心虛。”

    衛(wèi)青懂了：“少府也是？”

    “少府也這么貪？”小太子詫異。

    衛(wèi)青：“不止他二人。得有七八個。”

    霍去病轉(zhuǎn)向衛(wèi)青：“二舅是不是不懂他為何突然要收藏皮幣？這些日子長安令三天兩頭抓人。廷尉用來臨時關(guān)人的牢房快滿了。姨丈定是因為這些事心虛。”

    這些事小太子也聽說了。

    昭平君提醒過他，近日少出去，

    小太子幸災(zāi)樂禍：“壞姨丈果然一直很壞。他還在宣室殿嗎？我要去看看他是不是愁得寢食不安跟烏眼雞一樣。”

    第172章 劉徹生病

    霍去病伸手擋住表弟：“喝你的燕窩！”

    衛(wèi)青：“他走了。”

    “籌錢去了？”一小碗燕窩太子三四口就喝完了。小太子把碗遞給宮女, 宦官遞來水，小太子漱漱口，請四人坐下。

    衛(wèi)青感慨：“四十萬錢啊。不是四十貫錢。”

    趙破奴不曾聽說過公孫賀魚rou鄉(xiāng)民：“他哪來這么多錢？”

    衛(wèi)青微微搖頭：“他應(yīng)當(dāng)沒有。所以據(jù)兒才說他籌錢去了。”

    “賣房賣地？”吳蠻子問。

    小太子：“他家置辦的宅子在表兄名下。他只能賣收藏和地。家徒四壁也活該。舅舅可知敬聲前些日子大鬧公孫大宅？”

    衛(wèi)青不知, 霍去病也不知道，叫他快說。

    小太子大概說一下。四人卻聽得目瞪口呆。小太子容他們消化消化又說：“表兄趁機把膽敢誹謗主人家以及貪財?shù)呐唾u了，你們猜最后還剩多少人？”

    霍去病瞪他。小太子忙說：“還剩三成。”

    吳蠻子出身低微, 以前甚至沒有接觸過奴仆成群的貴人。“奴大欺主”這種事他聽說過，以為極少, 一家三五個也就罷了。聞言, 他很是震驚：“七成？”

    小太子點頭：“若非公孫家太能糟蹋, 至于把奴仆養(yǎng)的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衛(wèi)青感到不可思議：“公孫賀jsg平日里公務(wù)繁忙不清楚家中情況情有可原。大姊瞎了嗎？公孫賀巧立名目弄的錢不是錢？”

    霍去病涼涼道：“不是他拼死拼活得來的, 確實不心疼。”

    小太子好笑：“表兄這樣說可就冤枉姨母了。公孫家老太太還活著, 輪不到她指手畫腳。憑表兄早年被慣得無法無天, 也該知道她是個老糊涂。”頓了頓，“公孫家情況跟張湯家差不多, 都是家有老母親，老母親跟兒子住。看看張湯的兒子, 再看看公孫家的那些小輩。”

    人比人得死, 貨比貨得扔。

    趙破奴聽到這話忍不住說：“剛才那些人當(dāng)中好像沒有御史大夫？”

    小太子：“張湯長子張賀如今為我做事。看其衣著，張湯家的存錢可能還沒有公孫家零頭多。”

    霍去病以前跟曹襄和趙破奴等人出去玩耍, 民間說張湯什么的都有, 唯獨沒人罵他貪贓枉法。汲黯罵張湯弄權(quán), 審案斷案不依照律法, 而是根據(jù)圣意, 也沒說過他收受賄賂顛倒是非。

    吳蠻子問：“咱們問心無愧, 所以不必學(xué)他收藏白鹿皮幣？”

    小太子反問：“你有錢嗎？用父皇給阿姊的妝奩？父皇不會夸你懂事，反而得罵你凈添亂。”

    吳蠻子驚得不敢信, 太子不是一向懂事乖巧貼心嗎？怎么這般伶牙俐齒。

    霍去病：“你不要看他長得好看就覺著心是好的。其實黑著呢。”

    趙破奴想起什么，噴笑出聲。

    霍去病瞪他。

    吳蠻子糊涂了。

    趙破奴：“回頭告訴你。太子，既然無事我就先回去了。”

    吳蠻子下意識看對面兩人。衛(wèi)青抬抬手，吳蠻子隨趙破奴告退。衛(wèi)青等二人走遠(yuǎn)才問：“國庫不是今年才缺錢，陛下突然令人挑世家子弟的錯，查貪官污吏，是不是因為‘夜探博望苑’？”

    此事霍去病也知道。

    前些日子劉徹令霍去病前往上林苑挑二十四名期門侍衛(wèi)，六人一隊，輪流住進(jìn)博望苑。霍去病問他博望苑出什么事了，劉徹非但沒有隱瞞，連秦嶺發(fā)生的事也一并告訴他。

    霍去病難以置信，陛下那么疼太子，小太子是皇家的獨苗苗，竟然還能掀起波瀾。霍去病出了宣室殿就去大將軍府把此事告訴他舅。

    小太子點頭：“我最初以為宗親干的。后來仔細(xì)想想我還這么小，他們沒有必要如此著急。何況上林苑更好進(jìn)。父皇懷疑恨他的世家一箭三雕。若能成功，一可以弄到胡麻和做紙的方子，二可以嚇唬嚇唬我，三可以推到藩王身上，挑起父皇的怒火。”

    霍去病：“前兩條我可以理解。最后一條戰(zhàn)火紛飛對他們有何好處？”

    “他有腦子有理智敢夜闖博望苑？”小太子搖頭，“表兄，不能把他們當(dāng)成尋常人。”看向舅舅，“城中至今還有很多人認(rèn)為他們就是缺個機會，不然也能一戰(zhàn)封侯，甚至成為大將軍。你不覺著可笑嗎？”

    聽到這些霍去病不禁點頭，他至今無法理解，有些人怎會固執(zhí)地認(rèn)為他們上他們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