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183節
子不教父之過,小舅舅遠在揚州府不能即刻進京回話,叫他爹去替他分辨,閣老覺得怎么樣?” “臣知道殿下一張巧嘴,能言善辯,今日來,也料到了殿下會這樣說。”姜承德冷嗤,看那副神情,倒像是真的有備而來,“臣已寫好奏折,只是不想鬧的太難看,給殿下留些余地,所以才先到司隸院來見殿下。 殿下肯坦白,交出許宗,自然都好說,若不然明日早朝,臣自會將奏折呈與皇上,到時要搜查殿下的司隸院,或是別的地方,殿下面上無光,可別怪臣沒有事先問過殿下。” 趙盈面不改色,仍舊笑著:“好啊,那你明天上折吧。 堂琴先生的府邸是孤叫奉功安排打點的,先生入京后不慣仆人簇擁,府中只有他自妙清山帶下來的一小兒,是以藏個人最方便。 這司隸院后宅是孤的住處,沒有孤點頭,平素更沒人敢踏足半分,要藏人最不怕被發現。 燕王府,侍郎府,甚至是廣陽侯府——這些地方,閣老最好一并寫進你的奏折中,要搜查許宗下落,看孤是不是真把人帶進了京私藏起來,可別疏漏了哪一處。” 姜承德掩在袖中的手緊了緊:“殿下這樣冥頑不靈?” 趙盈那里懶得跟他掰扯,便已起了身,臨從他身邊過的時候稍稍駐足:“閣老打量著孤是三歲的孩子,三言兩語就把孤嚇唬住了嗎?依孤看來,閣老近來得意過了頭,有些拎不清了。 閣老不要急,孤雖被禁足,上不得太極殿,卻也會叫奉功替孤奏疏陳情,等搬回上陽宮,也一樣回到父皇面前去如實回稟。 閣老久在內閣,萬人之上,想是目中無人慣了,如今倒要來拿捏孤,簡直是放肆至極——” 她只是把尾音拖長,聲音又戛然而止,語調始終是平緩的,不像是動怒,更像是淡漠的陳述著。 她回頭,一低眸把姜承德那張臉看在眼中:“徐統領家的小孫女走丟尚未尋回,閣老因懷疑二字要大肆搜查什么許宗下落,屆時調動五城兵馬司或是禁軍,孤看走失的幼童倒不急著找,畢竟閣老的事才是頂要緊的。 孤等著,等你從孤的地盤上搜出許宗。” · “他真的要搜查許宗下落?” 趙盈蹙攏著眉心,眼神落在被宋樂儀下的不成樣子的棋局上,心思卻不在那上頭。 周衍也猶豫了一瞬:“殿下,要把人悄悄送出城嗎?聽姜閣老這意思,他怎么倒像是十拿九穩?” 她認為姜承德是來詐她,試探她態度的,但姜承德表現出的,的確是十拿九穩的篤定。 趙盈捏著眉骨:“現在不行。他堂而皇之來試我,大概在各處都安排有人手,現在去轉移許宗,正中姜承德下懷。 我只是想不明白,他如果真的是聽到了什么消息才有此舉動……他是從何處聽得風聲的。” 知道許宗下落的,只有這么幾個人而已,趙盈想不到誰會在此事上出賣她。 她不是全然信任了周衍等人,但周衍他們如今的確算是她的心腹,如果說要背叛她,出賣她,一定得是在最致命的事上,叫她無法翻身的事情上,狠咬下這一口,到了昭寧帝面前絕不是她哭訴一場便能揭過不提的。 許宗這件事,她大可以老實交代,就說許宗身上還有她想挖出來的秘密,所以才秘密帶回京,暫且私自扣押。 有過,無罪,昭寧帝多半不會跟她計較。 反倒是出賣她的人,才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是以趙盈想不通。 她覺得不應該是被人出賣,但姜承德葫蘆里賣的又是什么藥? 回京后肅國公府倒臺,孔淑妃被貶為庶人,趙清封王爵卻被流放至涼州,一直到半個多月前女童走失,牽扯到她頭上,被禁足,被召回宮,再到今天姜承德的舉動…… 這一切看似毫無關聯。 趙盈眼神倏爾變了:“我懷疑他是要坐實我擄劫女童的罪名,借搜查許宗之名,把走失女童弄到我的勢力范圍之內,再由他的人搜出來,到時候就是鐵證如山,我百口莫辯!” 第176章 與虎謀皮 可是話音才落,趙盈又搖頭:“那他直接上折要搜查許宗下落就是了,今天跑到司隸院,單純為了耀武揚威,在我面前耍威風的嗎?” 這的確像是姜承德會干出來的事,但他未必這樣做。 要坐實她的罪名更要緊,姜承德一貫是張揚的人,從不知收斂二字為何物,莫說是對她一個根基尚不深的大公主,就是早年間對劉家,對肅國公府,他也從來如此行事。 只是眼下到了關鍵時候——只要扳倒了她,讓她滾回上陽宮從此安分守己做她的永嘉公主,趙澈便就再沒了指望。 趙清不中用了,只要再斷了趙澈的指望,儲君之位其實就是趙澄囊中之物。 姜承德囂張跋扈卻不是沒腦子,不然也不會立于朝堂幾十年。 單靠著姜家祖上的功績,還不足以支撐他走到今天。 周衍和宋樂儀對視一眼:“或者他只是來試探殿下,并無別的意思呢?當時殿下不是也說過,女童走失案應該和姜閣老沒太大的關系,畢竟他在金殿上跳起腳來要治殿下的罪,要是他,未免太心急了些。” 她是說過這個話,可姜承德今天的舉動實在太詭異了。 “你去寫折子,明天上朝時帶上,姜承德不上折你就不上,他真的上折告我和宋子安欺上瞞下,私藏許宗,要搜查許宗下落,你就參他言辭無狀,堂而皇之登司隸院府衙大門來恐嚇威脅我。” 趙盈擰眉沉思:“徐冽帶著人搜查女童下落,徐照對此事極上心,可是兩日過去,沒有絲毫頭緒。 嚴尚書調查幕后主使之人,也沒有線索。 這一切就像是個死結,解不開,偏偏姜承德還要此時再來踩上兩腳。” 她揉著鬢邊太陽xue:“我明日要搬回上陽宮,宮外諸事,只能托付給你和徐冽,表哥他們會幫襯著你們行事,若有十分緊要的,表姐也會進宮告訴我。 姜承德的這個事……姑且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奉功,等徐冽回來,讓他去找我,我有事情交代他去辦。” 的確是該把許宗從玉堂琴那兒接走了。 當日回京本想著玉堂琴不慣見京中諸人,彼時他身份尷尬,處境其實也尷尬,大概也少有人會登門拜訪,是以許宗在那兒不易被人察覺,她要去問話也方便。 現在看來,還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最安全。 · 清寧殿,西暖閣。 昭寧帝盤腿坐著,紅檀木所制的四方案上刻成棋盤模樣,邊角處又嵌有各色寶石,一直延伸至四條桌腿上,仔細看正嵌做顫枝藤樣式。 羊脂白玉與墨翡做的棋子,躺在紅碧璽石打成的圓肚棋盒中。 今日天不錯,從西側窗邊滲入陽光,有微弱的幾縷打在棋盒上,紅碧璽石越發晶瑩好看。 嚴崇之掖著手立在殿中,面色不佳。 昭寧帝第三次叫他:“真不來陪朕下完這一局?” 嚴崇之站定未動:“皇上的棋局高深莫測,臣,下不明白。” 昭寧帝聞言放聲笑起來,把手上白子扔回棋盒里,發出一聲脆響。 他身體稍正了正,側目去看嚴崇之:“嚴卿這是生氣了?” “臣不敢。”嚴崇之的身體是僵硬的,嘴上說不敢,臉色可沒好看到哪里去,“臣只是想知道,皇上打算什么時候把三個孩子送回各自家中去。” 昭寧帝面不改色,還是擺手叫嚴崇之坐著說話:“你什么時候查明白,朕什么時候就放人。你也不用這個臉色,那幾個孩子是無辜的,朕也沒苛待她們,好吃好喝的養了這么多天,今日就各自送回家。” 他果然揚聲叫孫符,等孫符掖著手進殿來,他交代了幾句,才打發他退下:“嚴卿,你覺得朕此舉不妥?” 妥或不妥,他是為君之人,沒有人能評說他的言行舉止是否妥當。 連朝中御史言官都不敢再直諫天子,嚴崇之自認沒那個分量。 昭寧帝看重他是不假,但昭寧帝不需要純臣,更不需要諍臣。 他一直在走的這條路,是昭寧帝并不需要的。 所以從頭到尾,他都是可以被放棄的。 嚴崇之往側旁官帽椅坐過去,搖頭說不敢:“臣只是不明白。剛查到此處時,臣甚至心驚,以為自己干了半輩子刑名,竟出了這樣荒唐的錯,鬧出這么離譜的笑話來,等到再三確定——臣不敢確定,只能進宮面圣。” “朕已經等了你好幾天了。”昭寧帝點著桌案,笑著看他,“這案子曹墉之辦不了,他也不敢辦,只有你能,也只有你敢。” 嚴崇之呼吸微滯。 天子不愧是天子。 “皇上早就把一切都算準了,這盤棋,盡在皇上手心中。” 從事發后曹墉之會憊懶懈怠一直到統領府嫡孫走失后曹墉之不敢查辦,案子到頭來會以順天府的名義交到刑部調查,而他有能力,也有魄力,早晚會查到此事乃是昭寧帝一手策劃。 今上沒打算瞞著他,他當然能順順利利查清楚。 嚴崇之手心緊了緊:“只是皇上這樣為大公主和三殿下鋪路,是心中已有所屬嗎?” 昭寧帝視線定格在他身上,良久笑出聲來:“這樣的話,也只有你敢問。” 當然只有他敢問。 可昭寧帝答非所問,顯然就已經給定了他答案。 嚴崇之心頭墜了墜。 他好像明白了天子用意。 然而這種明白,對于他這樣的人來說,是很難接受的。 “手足相殘,都是皇上的親生骨rou,您真的忍心看著兄弟鬩墻?”嚴崇之正襟危坐,反正該問的不該問的,也只有今日,他便索性豁出去,深吸了口氣,一股腦全問了出來,“皇上偏寵永嘉公主十四年,如果殿下敗了,皇上能保的住殿下一條命嗎? 宋貴嬪只留下這一雙兒女,臣本以為,皇上心中早已屬意三殿下為儲君,才會幾次要臣為大公主和三殿下效力。 可是今日看來,是臣想錯了。 那臣實在不懂,皇上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嚴卿,天家骨rou,從來與虎謀皮,你說朕何至于此?” 第177章 回宮 風雪初停。 那天下午暮色沉沉,統領府的小廝在后角門邊上發現了昏睡中的徐熙。 這位小祖宗瞧著一切都還好,臉色也紅潤。 當值的小廝趕緊把人抱進了府中,又忙叫往里頭去傳話。 徐照是親自去把人一路抱回內宅院的,先是派人去請大夫,一時又覺得不放心,叫拿了他的帖子去御醫院的御醫韓聞府上去一趟,請韓聞過府來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