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30節
劉大人既覺得西北事乃是建功立業的好機會,孤自會在父皇面前為小劉大人進言幾句,等來日小劉大人回京,有你劉家保著,怕是入閣也指日可待。” 趙盈本來提步要走的,可身形才動,劉寄之騰地站起身,音調明顯拔高了,揚聲叫住了她。 她心下狐疑,回頭看時,眼中也的確閃過不解。 但見劉寄之黑著一張臉,面沉如水,眸中黑漆一片:“公主十四年養尊處優,心疼三殿下,希望三殿下也錦衣玉食的養大,臣理解! 宋貴嬪過身早,留下公主和三殿下,公主自然疼惜殿下,可公主豈能為一己私欲,毀了三殿下前程? 公主今日拿臣長子做威脅,希望臣在太極殿上閉嘴,公主你又可曾想過—— 西北賑災一事迫在眉睫,燕王殿下斷不肯前往,皇上為此事焦心不已,如今三殿下肯站出來,為君父分憂,將來諸位皇子中,自然有所不同! 難不成你等著姜家扶持了二皇子往西北去立功?公主就不怕三殿下來日恨你嗎?” 恨她? 趙澈恨她還需要此事做導火索? 趙盈站定在那里,瞇著眼盯著劉寄之看了很久。 她面色漸次沉郁冷肅,玉臂一揚,擺在桌上的蓮花碟打了個旋兒,應聲而碎。 瓷碟子落地的聲音是清脆的,更是尖銳的。 小吳氏肩頭一抖:“公主……” 趙盈連譏笑都不再有,唇角拉平了:“這么說來,劉大人果然好本事好手段,連工部侍郎孫大人也是為你所用,今日才會上這道折子,是嗎?” “你……” “我怎么會知道?”趙盈往前踱半步,帶著咄咄逼人的氣魄,“孤方才所言,已經看在劉淑儀的面子上,給你留了情面,你既然給臉不要臉——劉大人不必急,來日朝中定下往西北官員名單上,一定有小劉大人一筆,孤言出必行!” 趙盈拂袖而去,只留下一道冷硬的背影給劉寄之夫婦兩個。 待出了門,走遠了些,連小吳氏都沒追出來送一送。 揮春跟在她身后咬牙切齒:“劉家未免也太目中無人了!” 何止是目中無人。 劉寄之這些年恐怕仗著劉淑儀撫養趙澈,總盼著有朝一日,劉家也能出一位貴嬪,甚至是皇太后的。 有祖宗的功績,有內宮劉淑儀得寵,劉寄之眼高于頂,目中無人,不是歷來如此的嗎? 書夏咬著下唇猶豫了半天,直到出了劉府大門,跟著她主子登上了車,四下無人時,才敢開了口:“可劉大人今日所言都是前朝政務,公主這樣摻和進去,就怕他挑唆著御史言官參公主一本,可怎么是好?” 趙盈往三足憑幾上靠著,右手指尖壓在太陽xue上揉了兩把:“有父皇在,我便是今日殺了劉寄之,御史臺那些東西,又能奈我何?” 她既有捷徑,憑什么舍近求遠? 也許從一開始就是她想錯了。 前朝后宮牽一發動全身是不假,昭寧帝最擅權衡也不錯,但她在昭寧帝心中的分量,莫說是插手朝堂政務—— 這些日子以來,她一退再退,誠然是為了搬到燕王府去住,可劉淑儀又憑什么叫她一再忍讓? 趙盈合上眼:“劉寄之目中無人,仰仗的多半也是劉淑儀和澈兒,養著我弟弟,仗著我弟弟,還敢來威脅我。” 揮春和書夏兩個對視一眼,曉得自家殿下心中不快,哄了幾句,可沒什么效果,趙盈面上淡淡的,興致始終不高。 馬車猛然停下時,趙盈身形不穩,丫頭眼疾手快扶住了人,她臉色就越發難看了。 外頭趕車的奴才更害怕,在主子發話責罰前緊著開口求饒:“公……公主,廣寧侯世子的轎子攔了公主的車。” 趙盈皺緊的眉頭才舒展開,從揮春手上抽出手來,撩了簾子一角看出去,正瞧見薛閑亭錦衣長袍緩步過來。 她欠了欠身,探出頭去,等人靠近了車身,將他周身打量一番:“你怎么會在這里等我?” 第43章 意外之人 劉府外不是說話的地方,薛閑亭只吩咐了趕車的奴才跟上他,小轎子在前頭緩行,馬車走的就更慢。 約莫有一刻鐘,馬車再次停下來,趙盈探頭往四周掃視一圈,立馬認出這是薛閑亭的小別院。 說是別院,其實兩進的院子和廣寧侯府背靠背的坐落在另一條街而已。 廣寧侯府坐北朝南,大門朝著長寧街,這小院子正好相反。 本來也是侯府的地方,早年間是留給出嫁回門的姑奶奶們小住的,大小兩處宅子內院里打通有門,門上落鎖,還專門派了婆子上夜值守,后來漸次荒了。 等到薛閑亭慢慢長大,在侯府里栽種了好些鈴蘭。 偏偏鈴蘭嬌貴,不好養活,他底下的弟妹們年紀小,今兒這個采一朵,明兒那個折一枝,他又不好為這個同弟弟meimei們翻臉罵人,于是跟他母親求了這處小宅子,把侯府里的鈴蘭全都移到了這邊,又專門請了能干的花匠打理著,偶爾也會親自過來打理一番。 趙盈心下狐疑,跟著他進了宅子里。 如今正值鈴蘭花期,他弄了一宅子的鈴蘭花,不用進門,稍一靠近,就滿是鈴蘭香氣。 等真正入了府,入眼所見全是各色鈴蘭,粉的白的,最妙是一小片的綠邊鈴蘭,霎時嬌俏可愛。 薛閑亭素日愛極他這些花兒,今日卻顯然無心賞花。 趙盈腳下微頓,身后丫頭有眼色,打從進了府就放慢了步子,并沒有湊著更上來。 她叫了薛閑亭一聲:“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劉府的?” 薛閑亭這才站定住,回頭看她:“我沒去燕王府,是讓宋二去王府找過你,才知道你去了劉府。我想著你心里惱了劉淑儀,也未必多待見劉家人,就去了劉府外等你。” 趙盈緩步上前,與他比肩而立,不吭聲,只等著他的后話。 薛閑亭倒老實起來:“有個人,你一見就明白了。” 他少有這樣神神叨叨的時候。 兩個人一塊兒長起來的,薛閑亭在她面前從來藏不住事兒,更不會憋著勁兒要藏什么心事來瞞她。 趙盈心頭越發不安,面色也跟著沉下去,提步往前走,腳步又放慢,示意薛閑亭頭前帶路。 宅子是兩進的,但薛閑亭要帶她見的人,只是被安置在了第一進院西跨院的東廂房里。 薛閑亭領著趙盈一路過去,上前去推了門,趙盈深吸口氣正要上臺階進屋,突然有人影閃動,快步沖出門來,在趙盈還沒反應過來時,嬌俏的身影已經縮成小小一團,跪在了趙盈的腳邊。 饒是趙盈見慣了場面,也被這樣冒冒失失沖出來的人嚇了一跳。 她下意識往后退兩步,差點兒沒一腳踩空,勉強穩住身形,臉色沉郁到了極點。 一低頭,地上的人入了眼,又覺得好生熟悉。 跪著人緩緩抬起頭,淚眼婆娑,眼尾微紅,好個可憐模樣。 趙盈見了那張臉,眸色一凝,倏爾望向薛閑亭:“留雁怎么在你這兒?” 那地上跪著,啜泣不已,肩頭抖動的女孩兒,不是被發落出宮的了留雁,又是哪個? 可趙盈此時看她,越發不明白。 她出了宮,劉淑儀給了銀子安置,何家開起的那間鋪子她也去看過,生意很是不錯。 她怎么會荊釵布裙,一身素凈的出現在這里? 薛閑亭顯然為留雁的冒失而不快,往趙盈身邊湊過去,拉了人一把,帶著趙盈進門,冷言冷語的叫留雁:“你嚇著她了,收起你的哭哭啼啼,好好回話來。” 留雁便連啜泣也不敢了,撐著膝頭站起身,掖著手跟在二人身后進了門。 趙盈眼底閃過迷惘,不知薛閑亭葫蘆里賣什么藥。 他卻按著她在主位上坐下去,才往她右手邊坐。 留雁一進門就又跪,端端正正的跪在堂下,頭也不敢抬,話也不敢說。 薛閑亭微嘆了一聲:“我這幾天不是幫你盯著她哥哥嗎?果然是個吃喝嫖賭樣樣學的快的東西。前兩日在賭坊叫人設了個局,一下午輸進去八萬多兩銀子,這兩天賭坊的人一直在追債。” 趙盈倒吸口氣。 這是什么樣的敗家子,才能干出這種事來啊? 她驚詫之余,轉去看留雁:“所以是你找上世子的?” 留雁把頭搖的撥浪鼓一般:“奴婢的哥哥……他就是個不爭氣的! 打從奴婢出了宮,也沒少給家里帶銀子,奴婢如今也知道,劉娘娘給奴婢送銀子,您都曉得。 前前后后,劉娘娘給了奴婢有兩千兩銀子,開了那家鋪子,每日也能賺不少。 本來以為,一家人日子也能過得不錯,誰知道哥哥他……” 她哽咽著,哭腔聽來莫名刺耳,叫人心里不舒服:“他除了欠下賭坊的錢,還吃了花酒,幾桌花酒下來,也要千八百兩……” 薛閑亭不樂意聽她在趙盈面前扯這些,點著扶手打斷她的話:“說你的正事。” 留雁忙轉了話鋒,不敢再提什么花酒不花酒的:“奴婢知道您搬出了宮,搬去了燕王府,奴婢想……奴婢想求您救救奴婢一家子。” 她一面說,一面趴伏下去不住的磕頭。 她大概真的走投無路,每一下都磕的實,砰砰作響。 趙盈估摸著,照她這么個磕法,應該能磕死在她面前。 她欸了一聲:“你是打算磕死在我面前,讓我可憐你?” 留雁身形一僵,抬頭看過去。 丫頭的額頭果然紅了一片,趙盈嘖了聲:“我不是什么菩薩心腸的,話不說清楚,你就是磕死在這里,我也懶得管你們家的破事。” 她拿下巴尖兒沖人:“你在上陽宮服侍了幾年,我待你一向不薄,于你也有提拔的恩情,偏偏你吃里扒外,幫著劉淑儀打探上陽宮事,還惹得趙澈醉酒撒瘋,砸傷我。 留雁,事兒是你自己干的,你現在來求我救你,救你家人,確是何道理?” 要求也該去求劉淑儀,去求劉家人吧? 留雁抿緊了唇角要哭,目光觸及薛閑亭的不耐煩,又不敢,生生忍著:“奴婢知道事到如今,全是奴婢咎由自取。 只是昨兒賭坊的人砸了家里好些東西,奴婢的爹受了傷,娘也受了驚嚇病倒下去。 世子說……哥哥是叫人設局誆著輸了幾萬兩銀子的,奴婢細細想來,這樣的事,除了宮里那一位,再沒旁人干得出來了,所以求公主救命!” 第44章 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