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18節(jié)
她也去端茶,可茶杯送到嘴邊的時候,朱唇微啟,卻沒喝:“太后其實還好,御醫(yī)回話時我就在旁邊兒聽著,只是一時氣火攻心,靜養(yǎng)兩天,吃幾服藥,沒大礙,公主放心就是了?!?/br> 趙盈才不動聲色的緩下一口氣來。 她雖知道太后無事,可老太太畢竟上了年紀的,這樣子氣一場,她難免擔心。 孫婕妤盞里的茶少了大半,趙盈去提小爐子上的銅壺,又給她添滿了:“我打算搬出宮去住,接下來一段時間,靠你自個兒了?!?/br> 對面坐著的人似也不意外,只是點了點頭,輕飄飄的說了句:“猜到了?!?/br> 趙盈一瞇眼:“孫娘娘猜到了我會搬出宮?” 孫婕妤去觀察她的神情,倒有些無奈:“出了這么大的事,太后和皇上僵住了,公主繼續(xù)住在宮里,太后鐵了心要給你選駙馬,就勢必還要世家公子入宮來相看,后頭還不知鬧成什么樣。 可公主此時說不選了,不相看了,那就是伙著皇上一塊兒給太后氣受。 所以我本就猜著,憑公主睿智,大概會搬出宮去住一段時日。 等到風波過去,再搬回上陽宮,至于太后和皇上嘛——這母子哪有隔夜的仇,回頭也就好了。” 趙盈頭前心下是防著她的。 說實話,宋樂儀說過,與這女人綁在一起,是與狼為伍。 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況且還得提防著這女人發(fā)現(xiàn)她的身世。 但今天,趙盈松了口氣:“和孫娘娘說話,我倒輕松了不少?!?/br> 孫婕妤只是笑著:“那也算是我的福氣?!?/br> 趙盈心里高興,臉上的嚴肅自然也就褪去不少。 她轉過頭去看銅壺,一只手撐在桌上,托著腮。 小火爐燒的旺,銅壺里的水滋滋作響。 烈火烹油。 趙盈莫名想到這四個字。 可那本該是最煎熬的事,最刺耳的聲兒,她卻有一種酣暢淋漓的感覺。 如果有一天,能把趙澈綁了,架好火,把他放上去——那滋味該有多美妙。 活活把他給烤熟了,讓他也嘗一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趙盈有些走神了。 孫婕妤叫了她兩聲,她沒反應,于是也順勢去看那只銅壺,心中有些茫然:“公主看著這只銅壺在想什么?” 趙盈神色平靜地回頭:“孫娘娘想不想養(yǎng)兒子?” 孫婕妤臉上的平穩(wěn)就破裂開了。 想不想,養(yǎng)個兒子嗎? 這宮里的女人,一輩子到頭,是圖什么呢? 圖圣寵,還是能學宋貴嬪,貪圖天子真心呢? 其實到頭,不過是活孩子罷了。 她知道自己因何承寵,也明白自己為什么失寵。 當初恨過宋貴嬪——若不是宋氏,她不會進宮。 跌宕起伏,由盛寵一時,沉寂下去,她受過許多磋磨。 那時候她想,她本該平淡的一生,全毀在宋氏身上。 后來年歲漸長,慢慢的,也就想開了。 宋氏無錯,她怪不著旁人,要恨,只能恨昭寧帝罷了。 她不想自怨自艾過一輩子,她還有女兒要好好養(yǎng)大。 而現(xiàn)在,趙盈問她,想不想養(yǎng)兒子……宋氏的兒子! 孫婕妤抿唇,斂去眼底情緒:“就怕皇上不肯?!?/br> “我只問你想不想,孫娘娘聰穎,還用我多說嗎?” 孫婕妤深吸口氣,猶豫了片刻:“我若養(yǎng)了三皇子,公主希望我做什么呢?” 趙盈肩頭一聳:“養(yǎng)著就養(yǎng)著了,好吃好喝的供著,教他做人的道理,你怎么養(yǎng)三皇妹,就怎么養(yǎng)趙澈,孫娘娘這話問的好生奇怪。” “然后限制他的自由,他做什么,說什么,見什么人,都私下里告訴公主。”孫婕妤在須臾間就想明白趙盈用意,不由開口,“我說話直,公主生氣嗎?” 趙盈是生氣的,可她表現(xiàn)出的,是淡然。 她早想明白了。 若她還是當年的趙盈,孫氏早死過好幾回了,可她既然不是,她既然要步步為營,重頭來過,就得能屈能伸。 “孫娘娘打算試探我多少次呢?” “最后一次了?!?/br> 孫婕妤面色微動:“您是高高在上的大公主,我不過是怕……” “怕我得到我想要的,就一腳踹開你?還是怕事成之后,我先殺了你滅口?”趙盈聲音很低,像是在隱忍克制著什么。 孫婕妤眉心一動。 到底還是個孩子。 她淺淺笑著:“都怕?!?/br> 趙盈笑得有些放肆。 明媚陽光下,十四歲的大公主花容月貌,那樣明艷的少女,臉上掛著最燦爛的笑容,眉眼彎彎,一團和氣。 可她的眼底,卻凝著肅殺。 孫婕妤心頭一震:“公主……” “你有什么,值得我殺的?” 第25章 撒謊 太后病了有兩三天,不厲害,就是氣的,氣性不消,這病一時也難好。 她不許嬪妃侍疾,昭寧帝跟她置氣也不去看她。 趙盈是在她病倒的第三天才踏入未央宮中的。 眉兮正去取藥來,在廊下見了她,看小姑娘眉目間染上愁緒,仿佛沒打算進門一樣,便收了腳步,叫了聲大公主。 趙盈回眸,眼尾泛紅:“太后還好嗎?” 眉兮一愣:“公主怎么哭了?” 她吸了吸鼻頭:“我知道是因為我的事,所以這幾天,我也不敢來,怕太后見了我,心里的那口氣,越發(fā)堵著,可我實在不放心……” 她一邊說,一邊低下了頭,肩頭的抖動,表現(xiàn)出她此刻或許正在抽泣。 眉兮自然是要哄人的,可手上還有太后的藥,怕耽擱了,又不能站在門口拉著人安慰。 于是她要進門,還請了趙盈一回:“公主見了太后就知道了,太后怎么會生公主的氣,見了公主,只怕病就好一半了。” 趙盈問了句真的嗎,才踩著細碎的步子,跟著眉兮進了門。 太后氣色確實不好,拿藥養(yǎng)了兩三天,還是一派病氣。 這寢殿中,連冰也少了一半。 趙盈一進屋,就覺得有些燥。 她橫眉:“內(nèi)府司的人越來越會做事,冰怎么也不好好送?” 太后招手叫她:“我病著,御醫(yī)院的人說,少送些冰,不能貪涼?!?/br> 趙盈眉目才舒展下去,上了前,往床邊坐下來,接了眉兮手里的白瓷蓮花碗,要給太后喂藥。 太后推了推她的手,笑著叫她別弄:“你哪里伺候過人,再灑我一身的湯藥?” 趙盈鬧了個大紅臉,才往后退了退,給眉兮讓出地方來。 太后一面吃著藥,一面看她:“這眼角紅紅的,哭過了?” 眉兮便在一旁幫腔:“才剛進門前,公主站在咱們廊下就哭過,說您和皇上生氣,全是為了她,她擔心您,又怕您見了她,越發(fā)生氣,不敢來請安呢?!?/br> 一碗黑乎乎的藥汁很快就見了底。 小宮娥捧著一碟山楂來,太后捏了兩個,一個捏在手里,一個往嘴里送,好歹能壓一壓藥汁的苦味兒。 等吃完了,就著一只手,又去拉趙盈:“傻不傻?這事兒跟你有什么關系?!?/br> “我聽人說,父皇是因為您要給我選駙馬,才生氣的,跟您大吵了一架,把您給氣病了?!?/br> 太后一攏眉:“聽誰說的?” 其實她心里有數(shù)。 皇帝摔完她的東西走,當天消息就傳開了,滿宮里沸沸揚揚的。 她是生氣,可要不為著皇帝故意把消息散播開,她也不至于氣成這個樣子! 皇帝是滿宮里告訴,誰也別惦記著在趙盈的婚事上做文章,誰敢提,誰倒霉。 連她這個太后都鬧成這樣了,旁的人? 呵。 她養(yǎng)的好兒子。 但她原想著,趙盈的上陽宮,未必會聽見這些閑言碎語,皇帝但凡要點兒臉,也該瞞著趙盈。 趙盈抿唇:“宮里都這么傳,我聽了兩句,后來見了二皇妹……” 她點到即止,太后卻了然于胸。 但這事兒,還真不是她冤枉趙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