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血 第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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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睿也不說了,伸手給她系好。 兆婧是雙子座,很跳脫,車開出停車場,就被其他事奪走注意力:“那個丁珂就是丁珂嗎?” “不知道。” 兆婧突然意識到一個重要問題:“丁珂不是死在阿暮手里了嗎?現在出現一個跟丁珂一模一樣的人,第一反應難道不是有人打造了一模一樣的人出來搞事嗎?但我看你們現在重點都在猜她是不是真的丁珂這件事……” 束睿不言。 確實,目前李暮近的重點就是要弄清楚這個丁珂是不是他的丁珂。 “大費周章地搬來詹城,還重新上學,金盆洗手似的。”兆婧哼哼兩聲說:“男人永遠是擁有時候不珍惜,失去之后開始深情款款、追悔莫及。我看他就是要把這個丁珂再變成他的人,哪怕這個丁珂就是被人造出來威脅他爸的,他都不管。” “不要亂揣測。” “那你說他是為什么呢?那個已經死了,這個再像也不是啊。他這么上心就是走進別人的圈套啊,他那個猴精的腦袋這點事都想不通嗎?” 急診大廳。 丁珂無礙,但來了醫院沒有不開藥的理,所以李暮近拿著就診卡去藥房取藥了。丁珂一個人坐在等候區的連排座椅。 于泰姍姍來遲,帶著一身汗在大廳急切搜尋,終于看到丁珂身影,他箭步沖過去,蹲到她面前,端住胳膊左右檢查,“我看見你暈了,還被一個王八犢子抱著,發生了什么!他……他是對你……” 他還是更在乎這一點,不由自主問出口。 丁珂自然地抽回胳膊。 于泰不再碰她,粗糙憨傻的人不懂怎么疼一個人,但他知道她不愿意的事,一定尊重。 “做什么檢查了嗎?在等結果?從哪兒去拿啊,我幫你去拿。”于泰環顧四周,問道。 話畢,李暮近取藥回來了。 李暮近自然無視于泰,像是拎起自己一件東西般,熟練地牽起丁珂的手,要領她往外走。 丁珂抽回了手,只把藥拿過來。 李暮近也不惱,但不想放過她,又牽住,這一次牽得緊了點,丁珂甩不開,也掙不脫。 于泰目瞪口呆地看著李暮近cao作,丁珂的抗拒讓他反應過來,頓時火冒三丈,歪歪腦袋,正正筋骨,舌頭舔舔后槽牙,說話很沖:“誰讓你帶她走了?” 李暮近聽不到。 于泰更火大了,追上去,“我跟你說話你他媽沒聽見?” 他嗓門大,大廳的人都看過來。 李暮近停住腳,松開丁珂的手,原地轉身,換一只手重新牽住她,神情無波,唇角平淡,眼睛緩解地張合,聲音顯得懶散:“跟我說話?” “廢他媽話!沒看見她不愿意嗎?你他媽瞎啊!”于泰怒目圓瞪,啐一口唾沫,一抬下巴一句辱罵:“這么多人看著,別給自個兒找不痛快,松開她,圓潤地滾蛋!” 李暮近舉起牽著丁珂的手,單手轉換姿勢,變更為十指交叉相扣,實際行動代替回答。 于泰急了,男人三大上頭瞬間,其中之一就是心愛之人被別人牽、抱、吻、侵占。他甚至忘了李暮近萬貫家財和通天的爹,揮去拳頭。 李暮近牽緊丁珂,毫不松動,抬腿一腳,動作太快,力量又足,離得最近的丁珂和于泰都聽到破空聲。 但丁珂還有時間反應,于泰并沒有機會,他一米九六的身高,比李暮近都高,卻還是被李暮近一腳逼退兩步。 于泰用力出一口氣,顯然這一腳力度不輕。他一下被激發斗志,掰動手指,嘎巴筋響,也不講究章法了,純打架斗毆的架勢,撲上去就干,“cao你大爺!有錢了不起!” 李暮近一只手牽著丁珂,等于讓他一只手,仍然游刃有余,把他所有致命動作都避開了。 拼蠻力李暮近大概率不是于泰的對手,所以他動腦。 以己之短拼其所長是蠢貨行為,他生平最討厭愚蠢的人,絕對阻止自己成為愚蠢的人。 沒幾下,于泰氣喘吁吁。 旁邊出現勸架的,于泰好勝心上來什么也不顧,甚至推得一個大哥往后趔趄兩步,他也來不及道歉,拎著一位大爺放置在座椅旁的拐杖,照李暮近腦袋砸去。 李暮近早在他踅摸那副拐杖時就預判了他的下一步動作,在他抄起拐杖砸過來時,已經先發制人地拎起旁邊消防栓下的滅火器,掄起半周照他太陽xue梆一聲。 于泰眼一黑,被打翻在連排座椅,血流下來,瞬間染紅他半張臉。 丁珂沒想到能這么離譜,咬了李暮近手背,逼他松了手,跑到于泰跟前查看他的情況,一邊拿紙擦血一邊求助群眾,把于泰扶到不遠處的外傷緊急處理區域。 即使等候區沒有病人,保衛部門也是敏銳的,這邊一鬧起來,圍觀群眾一多起來,制服大隊就出現了。但還是太晚了,打架這種事,很少能通過攔就攔住的。 李暮近看著丁珂在于泰旁邊照顧,跑前跑后,跟在他面前脆弱得一碰就碎判若兩人,忽而面色沉郁,怒氣在眼里一點點蓄積。 為什么女人總是對弱者格外在意? 像個廢物一樣血流不止地趴在地上嚎叫,反而能得到她的關心,這是什么道理呢? 怒火燒起來了,他邁開長腿,看上去卻沉著鎮定地走過去,還是一句話都沒有,牽住丁珂的手卻比前邊幾次都不容拒絕。 丁珂自然不走,“松手,保衛部門已經報警了,警察馬上就來了!” 傷勢不輕的于泰也有氣無力地說:“把你的狗爪子放開……除非你把我弄死……否則你別想帶她走……” 李暮近視線始終在丁珂身上,她越是表現得恨他,他越不放過她,往前兩步,走到她面前,在她耳邊用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你那個二級燒傷的弟弟在詹城第一外科醫院第幾病房?” 丁珂僵住。 于泰雙眼朦朧,感覺到不妙,用力叫丁珂:“珂珂……” “哦,燒傷修復重建二病區……” 他沒說完,丁珂已經決定跟他走,扭頭對于泰說:“我跟苗苗說了,她會跟你同學聯系。謝謝。早日康復。” 她麻木地說完,任李暮近重新牽起她的手,離開大廳。 第八章 丁珂不能不管燒傷修復期的弟弟,她打八份工就為他能接受最好的治療。李暮近拿弟弟威脅她,妥協是她唯一的路。 悶熱的天,仿佛又要下雨,李暮近的車上,他不開車,也不開空調。 丁珂麻木地坐著,雙眼無神,盯著前方,樹影搖晃,倒是給焦黃的路面帶來一絲清涼的錯覺。 車內溫度越來越高,丁珂額頭、鼻尖出汗,汗水沿著臉型滑落,打濕她的頭發,順著纖細脖子流淌,滴落在純白無袖背心。 李暮近像一具冰凍的尸體,一動不動,一絲汗沒有。 他的怒火在丁珂跟他走那一刻,消散了。 手撐著頭,偏著上半身,他看著她被蒸得流汗,熱浪變成霧,霧氣催熟臉頰,逐漸變得粉紅;飽滿杏紅的嘴唇微張,沒涂唇膏卻潤得極致;高溫使她不自覺加快呼吸,胸脯隨呼吸起伏;頭發、眼睫毛也潮乎乎、濕噠噠。 眼睛輕盈地張合,沒有男人不想愛她。 她就這樣,嘴上抗拒,身體抗拒,卻發布勾引訊息。 御景觀山,她被逼到圍欄處,看起來身處死境;撿扣子時,頭發垂落到他手臂;東南區派出所門口,她突然眩暈扶住男人的手;面包店里,她走到窗前擦手心汗;剛才巷子口,她在絕處掙扎出一句人渣。 把他逼瘋,再楚楚可憐,推一步,走一步,表現得被強迫、被剝削。讓他人設更險惡,讓別人更深信不疑她可憐無辜。 要么是真純,要么是真狠。 他更傾向于后者。 主要巧合太過密集,先讓他懷疑、讓他相信,問她她就否定,再讓他陷入懷疑,如此反復。 他看透了這一點,所以目光清冷,仿佛是唯一不想愛她的男人。 丁珂終于不忍了:“你要不開空調,要不讓我走。” 李暮近打開扶手箱,拿出盒子,取出帕子,折四折,伸手給她擦汗,又輕又柔,說話腔調很變態:“舒服了嗎?” 丁珂不躲,讓他擦,也看著他:“能不能讓我走?” 李暮近緩慢搖頭,表演出來一絲委屈。 瞧他多裝,丁珂受不了這么恐怖的人,拂開他的手,要報警,突然找不到手機。 李暮近才把她手機扔給她。 原來手機掉了,她一直沒注意,打開屏幕,看到未接來電和短信—— “我到第一外科醫院燒傷二病區了,我看卯卯邊上沒人,他說你兼職快下班了,就讓護工先去吃飯了,這可不行,二級燒傷離不了人的。” “還有你記得回去拿趟戶口本,你舅媽在我邊上呢,你們姐弟倆落戶詹城的話用得著。” 發短信的是她舅,卯卯是丁卯,她弟。 所以李暮近知道她弟情況是看到短信。 她又變得沉默寡言,熱汗在蒸籠里開啟新一輪爆流。 李暮近打開車窗,熱風吹進來,不涼快但吹落了她的汗,變成黏膩的一層光覆在肌膚。 半晌,李暮近關窗,打開空調,開啟導航系統,摁語音輸入,卻一個字都沒說。 又過了一會兒,丁珂報了她家地址。 李暮近送丁珂回家拿了戶口本,又送她去外科醫院。 燒傷修復重建二病區的走廊比空調車都冷,沒有風卻能讓人不自禁地打寒戰。 醫院最熱鬧的地方只有急診大廳和手術室外,時常聽到撕心裂肺的哭喊。到住院部,連保潔阿姨都心事重重,臉上陰雨不停。 丁珂沒管李暮近,反正他要走要留誰也管不了,陰晴不定的誰也不知道想什么。 舅舅、舅媽早到了,四人病房的東南角第一次變得熱鬧。丁卯好像話都多了點,一直跟舅舅說:“好多咯,早不疼了。就是燒得難看,讓我看起來又粉又黑。” 舅媽給他削蘋果,削完給舅舅,舅舅抬頭看她一眼,有點不悅,但接收到她更不悅的眼神,還是接過來,削了一半,遞給丁卯,但隔得老遠,生怕丁卯控制不住的口水滴到他的手背。 舅媽還在一邊笑道:“那就好,不然你舅舅老擔心你,平時要盯廠房又沒時間來看你。” 丁卯懂事,燒得面目全非的臉用力展開笑容:“不用擔心我的,四人病房可熱鬧了,他們家人、朋友每天過來,都跟我聊天呢,一點不孤單。病情更不用擔心了,醫生和護士都很好,我姐給我找的護工阿姨也很好,我姐也天天來。” 舅舅喂完丁卯蘋果,趕緊扔核,繼續說著關切的話,拿濕紙巾擦手的動作也一直沒停。 丁珂進病房剛好聽到這里,但什么都看到了。 舅舅抬頭對上丁珂,關切地說:“下班了啊,兼職累嗎?” “還好。”丁珂說完話,走到丁卯面前,從他手里把那半個蘋果拿過來,扔進垃圾桶,說:“消化不好還吃這東西。” 舅舅、舅媽對視一眼,沒吭聲。 病房里安靜下來,許久,舅舅才又說:“戶口本拿了嗎?讓你舅媽先給你們辦遷出,再辦落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