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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蹤 第11節

    張弛假裝沒聽見,放下啤酒瓶和遙控器,走去洗手間。

    “問題來了,警察自己喝了酒開車,處罰不處罰哇?”

    有人說要加倍罰,有人說罰個rou,“那點啤酒,一泡尿就沒了。”

    張弛洗了臉回來,看見一個陌生的姑娘坐在自己的位置,他便在茶幾旁停住了,看彭樂的牌。狗友邀請他加入牌局,“不是還有一會才去機場哈?來玩兩把。不想玩錢,喝酒也行,或者做俯臥撐,我們都很隨意,對哇?”大家都說,沒錯,請弟弟隨意。張弛仍然搖頭,有個男青年把彭樂面前堆成山似的籌碼一指,大大咧咧地說:“怕個鬼哦,這么多籌碼,還怕玩不起?”竇方剛贏了一把大的,笑嘻嘻去數籌碼,聞言做個鬼臉,心想:表哥有錢,可惜你們都不知道他是個窮鬼呀。她沒有過腦子,張嘴就說:“不要叫他啦,他玩不起啦。”

    張弛轉過臉來看著她,他的眼神異常專注。“我是玩不起。”他說完拿起啤酒喝了一口,又把目光轉移到茶幾上。

    竇方靠在彭樂肩膀上的腦袋抬起來。她挺直后背,手里捏著牌正在發呆,忽然聽見門鈴響,“外賣來了。”竇方忙丟下牌,跑去門口拿外賣。

    眾人意猶未盡地把撲克隨便往茶幾上一丟,都說趕快吃飯,不要耽誤彭樂上飛機。彭樂見幾個大的餐盒擺在餐桌上,豐盛倒是挺豐盛。他心里嘆了一聲,對竇方搖頭,“自從跟了你,我是日漸消瘦啊。”狗友們說:沒看出來,明明是心寬體胖,日漸圓潤才對。彭樂說放屁,“最近擼鐵去了,摸摸我這腹肌,還有胳膊。”眾人敬謝不敏,請他自重,“留給小竇摸就行了,我們免了。”

    彭樂對著滿桌飯菜,胃口全無,他跟竇方說:“你不能做點嗎?煮點面也行。”竇方很為難,說她不會。“你不是在餐廳上班嗎?看也看會了吧?唉,你還是個女的嗎?算了算了,我不吃了。”彭樂把筷子掰開,又扔在餐桌上。竇方站在那里愣了一會,走回廚房。廚房里油鹽醬醋倒是挺齊全,都還沒開封。她茫然四顧,從壁櫥里翻出一袋不知是哪一年生產的方便面,一盒午餐rou罐頭,又從冰箱里拿出兩顆雞蛋。然后她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用菜刀開罐頭。刀身一錯,大拇指割傷了,殷紅的血沁了出來。

    竇方萬分沮喪,丟下菜刀和罐頭,用一張紙巾摁住傷口,她走出廚房,表情有點委屈。

    “切手了?笨死了你。”彭樂找了一盒創可貼,一邊貼一邊數落,“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完了一看時間不早,他進洗手間去洗澡,狐朋狗友們也陸續告辭了。

    張弛走進廚房,見竇方站在料理臺前,拆了創可貼正在緊張地看傷口。聽見門響,她猛然抬頭,手藏在背后,做賊似的。

    看案板上那點血跡,應該只是破皮,不嚴重。張弛和她對視了一秒,他說:“有碘伏嗎?”

    “不知道。”

    張弛又走出去,在玄關的抽屜里翻了一會,又在茶幾底下看了看。找到一個小藥箱,他拿了碘伏,棉棒,還有幾塊紗布,然后拽住她一根手指,用碘伏消了毒,墊上紗布,給她手指纏得跟胖蘿卜似的。竇方默默地看著,琢磨著他那句話。他是什么意思呢?

    聽到洗手間門響,兩人不約而同地分開了。彭樂一邊擦著頭發,走進廚房,掀開鍋蓋看了看,露出失望的樣子。“別吃了,走吧。”張弛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送完你我還有事。”顯然他對于臨時司機這個活非常抗拒。彭樂哼一聲,說:“這事你責無旁貸。”去到臥室換過了衣服,出來一看,竇方沒有要動的意思,“我去,你不送我啊?”

    竇方只好跟在彭樂二人身后,一起出門。張弛開車,彭樂和竇方坐在后排,到機場后,竇方說:“我手疼。”彭樂說:“死不了。”把竇方拽下車,兩人一路斗嘴,到了貴賓休息室外頭,需要憑票入內,彭樂才停下來,他想了想,對竇方說:“也許你要的錢我會給你。”語音未落,竇方臉上露出驚喜的樣子,這讓彭樂很不爽,他此時疑心竇方和他在一起純粹是為了錢。“但是我有個條件,你不能和張弛打交道,你明白嗎?他沒有錢,你在他身邊打轉,什么都得不到。” 彭樂有點冷淡地說。

    竇方咬著嘴唇看著他,一雙漂亮的眼睛里又露出那種倔強的神情。“我沒有圍著他打轉。”

    “如果不是我以前就認識你,這話我可能真會相信。”彭樂笑笑,在她臉上捏了捏。

    第二十章

    在回程中,竇方始終望著車窗外一言不發。彭樂不在,她獨自坐在后排。

    從機場到縣城的路上種著大片的莊稼,它們在夜色中連成了幕布似的黑影。黑影之上的天是灰白色的,這讓竇方覺得自己好像在一部黑白的默片電影中穿梭?s?,她又轉頭來盯著張弛的后腦勺。張弛把車里的溫度調高了一點,熱風吹得人臉上暖烘烘的,竇方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車子駛入縣城時竇方忽然醒了,她看見了風情理發店的招牌在夜色中發著暗紅色的光,有個小孩子在路燈下踩滑板車。“我要下車。”竇方的聲音還有點沙啞。

    張弛的車速慢下來,這里沒有紅綠燈,隨走隨停,“在這下嗎?”

    “對。謝謝你,我一會走回家。”竇方等車停后,她推開車門走下來。張弛看她一眼,說聲再見,竇方看著他把汽車開進了政府大樓的方向。理發店周圍的店鋪都關門了,喬浩軒獨自踩著滑板車,在這段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專心致志地來回滑著,發出轆轆的聲音。竇方叫一聲軒軒,喬浩軒辨認了一會,他丟下滑板車,很高興地跑過來,“方方姐。”

    “軒軒,想不想吃烤rou?”

    喬浩軒忙點頭,“想。”竇方對他一招手,喬浩軒一蹦三跳地跑上臺階,兩人進了附近的燒烤店,里頭仍然是曾經那個服務員,正在柜臺后打瞌睡,手機里播放著有聲鬼故事。竇方敲了敲桌子,叫服務員來點菜。烤rou上來后,她把上頭的辣椒撥開,推到喬浩軒面前,喬浩軒彬彬有禮地說聲謝謝,抓起rou串啃了幾口。他問竇方,“方方姐,你現在有錢了嗎?”

    “有啊,”竇方得意地晃了晃腦袋,“jiejie我現在,有一個特別有錢的男朋友。”

    “他長得帥嗎?”

    “唉,還行吧。”

    喬浩軒翹著小腳丫,羨慕地哇一聲,說:“我以后也要找個有錢的男朋友。”

    竇方撲哧一笑,“你可能不行,你看你的眼睛多小,鼻子多塌。你看看jiejie我,多漂亮,就得這么漂亮,才能找到有錢的男朋友。”

    “你胡說。”喬浩軒嚷嚷,“我媽說,我們班所有小朋友里面,數我最帥。”

    “你媽騙你的。”

    喬浩軒氣鼓鼓的,“你胡說。”他不高興,但舍不得烤rou,便悶頭大吃。竇方忙把一大盤海鮮炒飯奪過來。兩個人吃得肚子滾圓,搶著踩了一會滑板車,并肩坐在臺階上,看著遠處的燈也次第熄滅。

    竇方問:“軒軒,你媽去哪了?”

    喬浩軒很老練,“打麻將去了唄。”

    竇方轉過頭來,看著路燈下喬浩軒一張小花貓似的臉。快晚上十點了,他還在街上流浪。竇方興致勃勃地說:“軒軒,你媽對你不好。你跟我走吧。”

    “去哪啊?”

    “去流浪啊,咱們倆。”

    喬浩軒搖頭,“我mama對我很好,我mama最愛的就是我,我最愛的也是我mama。”他像個早熟的小大人,還反過來勸竇方,“方方姐,你也趕快回家,不要到處亂跑,你mama會著急的。”

    “我沒有mama。”竇方肩膀垮了下來,“我小的時候爸爸mama都死了。”

    “什么是死啊?”

    “就是你永遠也見不到他們了。再也不會有人愛你。”竇方看著喬浩軒。他一臉疑惑,思索無果,又抓起滑板車。竇方連人帶車拎起來,趕他回理發店,“快去睡覺啦,明天又要遲到。”她替喬有紅把卷簾門放下來,雙手插兜往回走。走到政府大樓時,她站在那空蕩蕩的廣場上,仰頭看著樓上昏黃的窗戶。有穿警服的人影在窗口上一晃,也不知道是哪一個,她忽然有點不自在,低著頭離開了。

    到家后,竇方看到彭樂的車子停在樓下,車鑰匙則靜靜躺在玄關柜上。竇方不會開車,她把車鑰匙丟進抽屜,摸黑回到臥室就睡了。早上,她被敲門聲吵醒,竇方頂著一頭亂發,把腦袋往門外一伸,敲門的人被她那一頭紅發嚇得往后退了一步,“cao,嚇死我了。”他往門口一指,“你看看你這門上。”

    竇方覺得莫名其妙。她靸著拖鞋走出來,看見整個前門,還有半邊墻上,都是潑墨似的鮮紅。“這不是油漆,好像是血。”那鄰居還穿著睡衣睡褲,外頭套了件大棉襖,拎著一袋新鮮出鍋的熱油條,他聳聳鼻子,“你聞聞,這不還有腥味嗎?”

    物業也來了兩個人,正在翻著訪客登記簿,說昨晚除了彭樂的表弟來還車,沒看見有誰來。但這一戶門口的確被人不知鬼不覺地潑了血,時間應該在凌晨,門框上的血漬都干涸了,有一些滲入了地表,好像有陳年積怨在汩汩涌動。

    “什么人吶,真缺德。”周圍幾戶鄰居也湊了過來,大多是做生意的中年男人,膽子還算大,也被這血淋淋的場景嚇得直皺眉,“哎,這不是人血吧?你們趕緊去報警啊。”

    “肯定不是人血。聞著味兒應該是雞血鴨血。”

    “你知道不是人血,你放嘴里嘗啦?”鄰居開始懟物業,“一年交那么多物業費,你們這保安屁作用也不起。”又眼神古怪地打量竇方,在別人猜測,八成是這家欠了高利貸,被催債公司來上門恐嚇。香港電影里不都這么演的嘛?一般墻上還得用油漆寫一行字,諸如:再不還錢,殺你全家之類的。鄰居們看了一會熱鬧,晨練的晨練,上班的上班,都散了。

    物業的人來問竇方,要不要報警。竇方腦子發懵,沒搭理他們,回到家,在沙發上坐了一會,然后她拿了水盆,抹布,蹲在外面,開始擦門上墻上凝結的血跡。擦過了幾遍,仍有淡淡的粉色痕跡,竇方又拿了消毒液和肥皂來洗。等勉強擦洗干凈后,已經快中午了。她去洗手間,把那一身骯臟的睡衣換下來,整理了一下頭發,鎮定地走出小區。

    物業看見竇方,又催她,“小竇,報警了嗎?你不報我們去報了啊?”

    竇方頭也不回地徑直往街上走。找到最近的旅館,她把手插在兜里,劈頭就問:“孫江滔住在這?”

    “不知道。你誰啊?哎,誰讓你進去的?我報警了哈!媽呀,這女的打人啦!”竇方有種蠻勁,兩個女服務員攔不住,她沖進旅館里,一扇門一扇門地拍,叫孫江滔你給我滾出來。縣城里的便宜旅館加起來不超過十根手指頭,在第三家旅館,竇方找到了孫江滔。房門打開后,里頭是一對略顯驚慌的中年男女。只看發型和衣著,他們應該在四十至五十歲之間,衣服雖舊,但質感和款式還算體面。但如果留意到他們被生活磋磨而無限愁苦的臉,以及原本麻木渾濁的眼神,總是冷不丁將人狠狠一剜,讓對方感到如坐針氈,你又會覺得他們年紀在五十到六十之間,甚至更老一些。此刻孫江滔夫婦迎到門口,就帶著那種麻木愁苦的表情,見是竇方,大姨臉上流露出一點喜悅。“珊珊,你怎么不給mama打電話?”

    竇方立即退后兩步,她從包里翻出幾摞百元大鈔,丟在孫江滔臉上,“給你的錢,我賠你!你去做試管嬰兒,去找代孕,去給自己買個女兒!你他媽別再來煩我了!”

    孫江滔臉色沉下來,“珊珊,你怎么跟爸爸mama說話的?”他左右瞟了兩眼,邁出房門,一只手伸出來要拉竇方,“你進來說話。”

    竇方掙開他的手,用盡渾身力氣給了孫江滔一個耳光。這時已經有許多人逗留在走廊看熱鬧,服務員則小跑著去報警。孫江滔被打得目瞪口呆,竇方繼續后退著,她冷笑一聲,指著孫江滔道:“你再碰我。你再碰我一根手指,我就告你強jian。”

    “警察來了。”竇方被人推得一個趔趄,她一雙眼仍然冷冷地盯著孫江滔。

    出警的人是老許和老梁。竇方和孫江滔被警車帶回派出所時,張弛正在做材料,聽見人聲吵吵嚷嚷的,他一抬頭,正看見竇方和一個陌生男人經過門口。那一瞬間,他腦里浮起一個念頭,這個念頭讓他臉色顯得有些難看。

    “呵,”羅姐也認出了竇方,她搖搖頭,“又是她。”老許把兩個嫌疑人丟給老梁,自己回了辦公室,經過張弛身邊時,他敲了敲桌子,問張弛,“上回叫你查竇方的來歷,你查了嗎?”張弛一怔,說還沒有,老許忍耐地瞟了他一眼,“工作上點心。”他一甩頭,“老羅,你跟老梁一起去,問問什么情況。”然后回自己的小屋里甩上門。

    今晚是該羅姐值班的。她每逢值班的時候,怨氣就特別大,好像所有人都得罪了她似的,拿水杯、取材料時都摔摔打打的。她走到隔壁詢問室,伸著脖子看了會,大聲問老梁,“什么情況啊?”

    張弛盯了一會電腦屏幕,然后放開鼠標,“羅姐,你早點回家吧。”他難得地積極,“上次你替我值的班,今晚我替你。”

    羅姐可高興了,“那好,辛苦你小張。”她用手指點了點老許辦公室,用口型說:別告訴他。然后躡手躡腳地拎起包,離?s?開了辦公室。

    張弛來到隔壁審訊室。

    因為只是尋常的口角,沒有人流血受傷什么的,審訊室里陣仗不大,也就老梁帶著一個年輕輔警坐在桌子后,一個問話一個記錄。張弛站在門口,只能看見竇方的后腦勺。她是低著頭的,露出一截碎發絨絨的脖子,身上套著一件松垮垮的黑色羽絨服,看款式應該是胡亂穿的彭樂的。因此她的身軀顯得格外纖瘦。張弛忽然想,竇方的身份一定是造假的,她的年齡應該只有十八、十九歲,高中畢業不久,還理所應當享受父母嬌慣的年紀。

    第二十一章

    孫江滔認真不明白,先惹事的是竇方,為什么他也被抓了來。他著急地跟老梁解釋,“我是她爸。”

    竇方忽然抬起頭,“他不是。”

    老梁打量了幾眼孫江滔,這是個老實巴交的中年人,戴眼鏡,穿厚夾克,竟然有幾分斯文的氣質。看著有點落魄,但沒有兇相。他閱人無數,這幾眼,心里大概有數了,“你們倆到底什么關系?孫江滔,你什么職業?”

    “高中老師。”孫江滔說,“我真的是她爸。”

    他解釋一句,竇方就搶白一句, “他是我大姨夫,他早被學校開除了。”

    孫江滔頗顯無奈,他跟老梁說:“我家里有事,主動辭職的,不是被開除的……我是她爸,她叫孫亦珊,不叫竇方,這是她的身份證,這是戶口本,這是我們家的合照。”孫江滔是有備而來,他從兜里依次取出各種證件和照片,擺在老梁面前。

    老梁把照片拿起來,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他和竇方本人作對比時,一只手伸了過來,把照片接過去。

    “小張,”老梁只當張弛也來看熱鬧,他指指旁邊的椅子,“你坐。”

    竇方誰也不肯看,擰眉盯著墻,是個冷漠倔強的表情。和喬有紅被抓進來那次,她尚且振振有詞,這會卻異常沉默。

    照片里的人是竇方和孫江滔無疑,還有孫江滔的老婆,孫江滔交待說老婆叫做吳萍,也是高中老師。雙教師家庭,卻有個青春期叛逆的女兒,老梁覺得不稀奇,他瞥了一眼竇方,把兩個身份證擺在一起,另外一張上面寫著姓名:孫亦珊,年齡:十九歲,照片里她的面孔還稍微稚嫩一點。他把屬于竇方的身份證點了點,“這個證是假的。你好好一個小孩,又沒殺人放火的,拿個假證干什么?”

    竇方不情愿地開口了,“我原名叫竇方,孫江滔和我大姨收養的我,給我改了名字,但我沒同意。”

    孫江滔立馬有了底氣,“我收養的她,就是她爸。“

    老梁把那堆證件收起來,不耐煩地說:“你是她爸,還是她大姨夫,和我們要說的事沒關系,懂嗎?就算你是她爸,也不能干涉她一個成年人。你們倆今天在旅館是鬧的什么?”

    “他每天都打sao擾電話恐嚇我,還往我家門上潑血威脅我。”

    “我沒有啊,她媽身體不好,我想讓回去看看,這都不行?”

    老梁皺眉,“你往她家門上潑血干什么?”孫江滔一臉無辜地否認,老梁轉而對輔警道:“小區有沒有監控?去物業要下監控看看。”

    “上次在理發店門口掛白幡的是不是你?”張弛忽然看孫江滔。

    孫江滔剜了張弛一眼,張弛發現這個外表老實巴交的男人有一雙讓人極其不舒服的兇狠的眼睛。“我申請回避,這個警察同志跟孫亦珊認識。”孫江滔臉上露出一種鄙夷的神情。

    張弛頓了頓,“你跟蹤我?”

    “我跟蹤你干什么?”孫江滔故意把張弛上下打量,“你就說你是不是整天跟孫亦珊在一起鬼混吧!”他其實是在虛張聲勢,但張弛卻因此沉默,孫江滔覺得自己捉住了他的痛腳,他發出一聲冷笑。

    老梁跟張弛使個眼色,示意他不要跟孫江滔廢話。同時他也想起了當初掛在喬有紅店外那個奇怪的白幡。那會他猜測對方有點變態,先掛白幡,又往門上潑血,老梁再看孫江滔,就覺得這個人的確不太對勁。他重視起來,立馬叫把理發店和別墅區門口的監控都調過來,“尋釁滋事,先拘十天。”他指了指孫江滔。

    “我尋釁滋事?她呢?”孫江滔很憤怒,見警察拿著手銬來了,他先是一慌,隨即一改剛才的老實相,嘴里不干不凈地罵起來,被兩名輔警帶走了。

    老梁把竇方的假證沒收了,另一張還給她,“家里就一個人住?”竇方沒比他女兒大幾歲,他有點同情她,“你親生父母呢?”

    竇方低著頭,接過寫有孫亦珊名字的那張身份證。“我爸媽很早就去世了。”她輕聲說。

    老梁把從旅館撿來的一摞錢交給她,“自己住小心點,有事就報警。”

    竇方說聲謝謝,把錢裝在羽絨服兜里,往外走了。到了派出所門口,外面華燈初上,行人挽著手經過,她腦子鈍鈍的。這時她想起吳萍還在旅館,也許她會再次找上彭樂的家門。竇方看見理發店也關著門,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往哪里去。站在路邊發呆時,聽到有人在叫竇方,她一回頭,看見張弛。

    張弛大概是跑過來的,呼吸還略微有些急。他身上仍然穿著那件深藍色的羽絨服。

    “你沒事吧?”張弛看著她,問道。

    竇方撥了一下劉海,甩甩頭,做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沒事啊,你看我怕過誰嗎?”

    張弛笑了笑,他沖她的手抬了抬下巴,“傷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