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寵妾 第37節
菱月低著頭沒有做聲,不過梁氏的話,她都聽懂了。 梁氏不得不說,便是她打著燈籠一家一家的去挑女婿,只怕也難找出這樣好條件的來。 這還沒算上許大夫的好相貌,兩個孩子站在一處那么般配。 梁氏現在真覺得人是得做點好事兒,要不是自家姑娘想方設法地為寧家丫頭奔走,也不能結識許大夫了。 這話現在說還早了點,梁氏也就是想一想罷了,梁氏盯著菱月的臉,說道:“我把這些情況都說給你,你心里好有個數。現在你給娘一句準話,你喜不喜歡人家?” 菱月腦袋一直是低著的,聞言一對蝴蝶般的眼睫不由自主地顫了顫。 屋子里很安靜,一時無人說話,梁氏也不去催她。 時光在這一刻拉得很漫長。 菱月能聽到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自從跟著梁氏進來,菱月一雙眼睛只管往地面上看,終于,這雙漂亮的眉眼慢慢抬了起來,和梁氏的目光甫一接觸,菱月有些羞澀,一雙眼睛卻有著晶亮的神采。 菱月聲音輕輕的,以問代答:“娘,那……那你覺得他這個人怎么樣啊?” *** 同一時間,顧府內院榮怡堂。 給老太太請過安,從暖閣出來,顧七沒有就走,而是在忙忙碌碌的堂屋里略站了站。 明日便是小年了,府里到處都是一片忙碌景象。丫鬟婆子們都按照上頭的指派,忙著年前各種打掃整理和擺放器皿的活計。 榮怡堂里也不例外。 顧七在周遭掃視了一圈,沒有找到想找的人。 從榮貽堂出來,晴葉提著燈籠在前頭照亮,外頭天寒地凍的,晴葉縮了縮脖子,一心只想趕回梨白院。 顧七卻站住了腳。 晴葉雖然不解,也只能跟著停下來,輕聲詢問道:“七爺?” 顧七吩咐道:“老太太這里有個叫菱月的丫鬟,就是上次賞她銀子的那個。這幾次過來榮怡堂都沒見著她。回頭你去打探打探,看看她是不是生病了。” 顧七態度自然,好像只是在隨口吩咐一件小事。 晴葉整個人卻都呆住了。 此時此刻,晴葉整個人受到的沖擊,簡直不能用語言來形容。 她伺候七爺這么多年,什么時候見七爺關注過一個丫鬟,不,應該說,七爺作為一個男人,何曾這般關注過一個女人? 見晴葉反應遲鈍,顧七微微皺眉。 晴葉一個激靈,猛然回過神來。 這一刻,夜闌人靜的青磚甬道上,晴葉清清楚楚地體認到,空蕩了多年的梨白院,這一回是真的要添新人了。 第33章 晚上, 甄家東廂房里,菱月以問代答:“娘,那……那你覺得他這個人怎么樣啊?” 梁氏問女兒喜不喜歡許茂禮。 女兒的意思很明顯了。 梁氏嘆道:“要說許大夫這個人, 自然是沒得挑的。寧家丫頭的事兒, 人家許大夫身上白擔著干系, 硬是一分銀子也不要, 人品上自然沒說的。他人又長得俊。我女兒長得這么漂亮, 總不能找個丑丈夫來配。他又是個治病救人的大夫,受人尊重。這和那些開個門店做個小生意的還不一樣, 許大夫有一技之長,不管以后這世道怎么變,有一技之長的人總不會餓死,也能養活家小。” 梁氏又道:“再說了,許大夫的心意都是明擺著的,人是他自個兒看中的, 這門親真做成了,也不怕他不好好待你。” 梁氏說的都是好話, 但是菱月聽出下面還有個“但是”。 梁氏說出自己的顧慮:“只是, 許大夫家境好是好, 就是太好了一點。人家家里住著大宅子, 家里有仆人有馬的,比咱家家境好了一大截子呢。這還在其次。關鍵咱家是賤籍,便是老太太愿意放你, 咱到底也不是良家出來的, 就怕他家里不同意。” 菱月不是良家女, 她是賤籍,是婢女, 身份上的缺陷是洗刷不去的。 這和董家的情況還不一樣。 董家是自己上趕著想給自家找個靠山,為了這個寧愿求娶大戶人家的婢女。 人家許家可沒有上趕著。 再說大夫是個體面的行當,和那些開油坊做生意的也不是一個路數。 一番話,把菱月說得怔怔的。 一切都來得太快了,許多事情菱月還沒來得及去考慮。 或許下意識里也逃避去思考這些。 屋子里安靜下來。 梁氏并不去催促女兒,她等著聽女兒怎么說。 梁氏還是了解女兒的,她家月娘性子雖然溫柔,卻是個有主意的。 過了好一會兒,菱月的聲音終于在屋子里清楚地響起來:“自古婚姻之事便是父母之命,若是他家中父母不同意,就說明我和他沒有緣分。我不會強求什么。娘親盡管放心,果真如此,我以后不會再和他見面。” 做出這種設想,菱月并非不難受。 但她生來不是外放的性格,有情緒也能壓在心里。 說這話的時候,菱月態度上并不見激動,卻是拿準了主意的。 梁氏見女兒如此,這顆心才算是放下來。 女人家,最怕就是在感情上犯糊涂。 現在見菱月能克制自己,梁氏在高興之余,忽然又覺心酸。 若是只論她家月娘自身,什么樣的人配不得? 偏偏婚姻之事,世人看的是出身,重的是家世。 梁氏心酸地在想,若是她家月娘能托胎到個普通人家就好了,做個良家女子,沒有身份上的污點。 說到底還是自家身份太低,拖累了她了。 *** 同一時間,顧府內院。 菱月的事情,晴葉還真知道,倒也不用特意去打探。 晴葉當即告訴七爺,菱月并不是生病了,而是回家去了,又把這里頭的事情,如實跟七爺稟報了。 顧七一哂。 心知那丫頭這是把二奶奶給得罪了,不消說,必是為了寧姨娘了。 膽子倒是挺大,主子也敢得罪。 這當口,從最初的驚愕中回過神來的晴葉,一時間心中難免激動,神情間也難掩熱切。 這可是喜事。 還是難得的喜事。 晴葉忍不住向主子諫言:“要不,七爺給老太太說一聲?” 憑她二奶奶戲唱得再好,七爺真想把人弄回來,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依晴葉的意思,正好趕年前把喜事給辦了,到時主子們必然高興,賞賜只有更大方的,底下的人得了賞賜正好過年。 顧七不置可否。 一輪明月掛在天上,人間清輝一片。 顧七負手望向天上的明月。 他雖是做慣了主子的人,卻也知道一些下面人的不易。 他們是難得能和家里人團聚的。 如今又馬上要過年了。 顧七心想,能和家里人一起吃團年飯,一起守歲,那丫頭會很高興吧。 別的事情,過了年再說不遲。 白色的月光清清冷冷地灑在青磚路面上,顧七復又往前走了。 *** 當晚。 梁氏和甄二兩口子在東廂房里,梁氏把許茂禮的事兒同甄二說了。 甄二嗤笑一聲:“怪道說不要銀子呢,原來是看上咱家丫頭了。” 梁氏翻個白眼,也不跟他在口舌上爭鋒。 她知道自從張六高升了,甄二心情就沒好過。 梁氏嘆道:“咱家姑娘別人是再挑不出毛病的。怕就怕人家嫌咱家出身低,不愿意。” 這么好的一個姑爺,要是因為這個原因錯失了,梁氏能心疼死。 甄二可沒有梁氏這么多復雜敏.感的心思,他當即答道:“他家不愿意,后頭自然有更好的。咱家丫頭這樣的,你還怕挑不到好女婿?就怕你到時候挑花了眼哩。” 梁氏道:“說是這么說。” 吹燈睡下,得有一個時辰,梁氏翻來覆去地就是睡不著。 甄二都要煩死了:“我說丫頭她娘,不就是個看病的?有什么了不得的?也值當你這樣?” 甄二口氣很沖。 被他這樣一沖,梁氏忽然也硬氣起來,道:“她爹,我也想明白了。我也用不著老看著別人家的好。咱家姑娘這樣的,他們就是打著燈籠也難找去!不愿意咱家姑娘,說明他家沒這個福氣!咱家是過了這個村,還有下個店,沒了這個,咱家照樣挑好的!” *** 第二日上午。 甄家的小院子里站滿了人,大伯一家、梁氏的幾個大外甥、別的親戚們,還有左鄰右舍也來捧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