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段時間，眾人稍微平伏下激動的心情后，便步伐飄浮地離開了碼頭。在與桂暫時道別之后，銀時等人來到了真選組的屯所。

    土方一眼望去，發現四人的面色比剛才更加凝重疲憊，尤其是銀時和夜璃。他清了清喉嚨隨即開口說道“我們已經叫醫生來過看你的哥哥，醫生說多虧你及時為他吸出毒液，檢查后表示他體內已沒有毒性成分，現在也沒有生命危險了。”

    聽到今天唯一的好消息，夜璃明顯松了一口氣，略帶懊悔的神情也稍稍緩和了些“是么，太好了，謝謝你十四郎。他現在還在這里？”

    土方抽了一口煙，淡淡地說“我們把他送回萬事屋了。”說完他注意到夜璃嘴角邊有不明顯的血跡“你受傷了？”

    然而夜璃只搖頭一笑，彷彿毫不在意自己的傷勢一樣“不，小傷而已。”

    新八看著夜璃輕描淡寫的樣子，不禁擔心地說“但是，夜璃姐你都吐血了喔，你的內傷是不是也讓醫生看看比較好？”

    夜璃的神情黯淡下來，顯然是不愿多做言論，語氣間帶著幾分無奈“不用了，自己會好的。那我們先走了，十四郎。”說著，夜璃緩緩轉身欲離去。土方從她垂下的肩膀和腳步中的無精打采，都能看出她已經水到渠成地學會了隱藏自己的傷痛，然而此刻他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夜璃離開屯所之后才走出幾步，突然像全身使盡了最后一絲力氣般，腳步一閃就直直地向前傾倒下去。身旁的銀時迅速伸出手，穩穩地接住了快要倒下的夜璃。夜璃發出一聲輕’嗯，沒了力氣地靠在銀時懷里。銀時輕力地一手托住她的肩頸，一手穩穩地橫抱起她整個人“累了？睡一會兒吧。”

    夜璃感受著銀時有力的臂彎以及他胸膛持續傳來的溫暖，下意識地在他懷里屈縮了下身子，微微調整成一個更舒’服的姿勢。半晌的疲憊和緊張在銀時懷中一掃而空，她緊繃了半天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夜璃微微地「嗯」了一聲，眼皮便在溫暖的擁抱中變得越來越重，四周的聲音也漸漸遠去，意識被昏昏欲睡席捲，很快就陷入了沉靜的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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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明媚的春日里，夜璃蹦蹦跳跳的跑出院庭。和暖的陽光舒適地灑落在她的背上，暖洋洋的卻不會刺眼。就在這時，她注意到院子角落一棵櫻花樹下，靜靜地坐著一個身影。

    櫻花樹上的粉紅花瓣源源不絕地飄落，如同羽毛般輕盈。它們飄飄搖搖地落在院子各處，順著微風起舞又覆蓋在地上。很快地，整個院子的地面就都佈滿了粉色的花瓣。

    松陽老師獨自坐在櫻花樹下，輕輕倚靠在粗壯的樹干上。他淺褐色的長發此時隨風微微擺動，在陽光的照耀下帶著一層幽幽的暈光。精緻的面孔看似在欣賞枝頭飄落的櫻花，就連微微起伏的胸口和肩頭線條，都帶著恬靜至極的優美感。

    夜璃跳躍奔騰地跑過去，靠近松陽老師身邊，用撒嬌的語氣說“老師！你聽我說，銀時那傢伙又跟晉助打起架來了啊。”

    松陽老師溫柔地看著夜璃，笑望著她雀躍的神情，輕輕伸手揉了揉她的頭“因為他們兩個感情很好啊。”

    夜璃把粉嫩的小嘴嘟起，嬌滴滴地爬到松陽老師的雙腿上，背靠在老師的心口坐定“是么～”她靈利的雙眼細細觀察四周，不期然瞥見松陽老師放在一旁的三味線“吶老師！昨天你教過我們的那首曲子，可以拉給我聽嗎？”

    松陽老師溫柔地彎起笑眼，拿起擱在一旁的三味線“小夜想聽的話，當然可以。”

    在那安靜祥和的春日庭院中，松陽老師拉奏的旋律靜悄悄地流淌，隨著微風在空中飄散。優美的琴音穿梭在積聚的櫻花間，與飄落的花瓣共舞著，與圍繞的櫻景日暮浸染成一幅美好畫卷。

    歌曲隨著最后一片櫻花瓣輕柔地落在地上那刻完結。夜璃用著純真無邪的聲線問道“吶老師~待我們長大了以后，你還會彈三味線給我們聽嗎？”

    松陽老師的語氣卻暗淡下來，彷彿帶點遺憾地道“那恐怕不行了。”

    夜璃疑惑地仰起頭，卻發現視線只能停留在他輪廓分明的下巴，看不清他的臉容“誒！為什么？”

    此時，松陽老師猛然低下頭來，臉上已不再是那溫柔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猙獰恐怖的面孔。他緊緊盯著夜璃，嘴角揚起一抹讓人毛骨悚然的笑，用低沉嘶啞的聲音說道“因為那時候，你們全部人都會被我殺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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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璃猛然坐直身體，直冒冷汗地喘著粗氣。陽光從窗外灑進來，照亮了房間每個角落。她眨了眨因恐懼而有些濕潤的眼睛，逐漸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身處銀時的房間里，床上盡是他熟悉的氣味。

    聽見房內動靜的銀時急忙拉開房門，只見夜璃坐在床上，眼眶佈滿淚水且呼吸混亂。他單膝跪在夜璃面前，用修長的手指輕柔替她擦去眼角的淚水“怎么了？做惡夢了嗎？”

    夜璃呆呆地看著銀時，良久才緩緩點點頭“嗯，很不好的惡夢。”

    銀時垂下眼簾，溫柔地揉揉她的頭發，然后換上一副開玩笑的口吻“啊，平時一起睡的時候，不是睡得好好的么？我一不在身邊，你就發惡夢了嗎？怎么辦好呢？”

    夜璃知道銀時是在逗自己轉移注意力，無奈中又帶著笑意地扯了扯他的臉頰“唉，那沒辦法了，以后我還沒起床，你就不準起來了喔！”

    “嗯，知道了，知道了。”銀時故作嚴肅地應道“就算要延遲工作，我也一定陪著你睡到你自然醒為止。”

    房間外又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隨后悠真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夜璃激動地叫道“哥哥！你沒事了嗎？可以起來了？”

    悠真似乎也是聽到房間內有動靜，于是想進來看看夜璃的。他露出溫柔的笑容“嗯，沒事了。我好歹也是受劍術訓練的男人啊，一點小毒殺不死我的！”

    銀時略帶無奈地用手指彈了彈夜璃的額頭“而且，你是由昨天黃昏一直睡到今天早上的，什么毒都散掉了啊。說起來，你可真能睡。”

    夜璃輕撫著睡亂了的發絲“啊···我竟然會大半天一睡不起。”

    銀時此時突然換上一臉嚴肅的樣子，正色起來“好了，那么趕快換好衣服吧。···剛剛有客人來了。”

    夜璃聞言趕快脫下睡袍，換上平時那套簡潔的黑色和服。她整理好頭發和裝扮踏出房門時，在客廳已看不到新八和神樂的身影，似乎是被銀時叫了出去工作。此時，一個人影大字型地攤倒在沙發上，他笑著大聲喊道“啊哈哈哈，金時、夜琬，好久不見了！”

    夜璃聽見那熟悉而活潑的聲音，不禁驚訝地定睛一看“辰馬？真是好久不見啊，你怎么會突然來了？”

    銀時一把腰桿倒在對面的沙發上，懶洋洋地用手指摳著鼻孔，語帶嫌棄地說“這么長時間都沒聯絡過我們，我都快以為你早就死在哪個星球上了。還有，你差不多也該記住我們的名字了吧！”

    辰馬聳聳肩，邊笑邊說“阿哈哈，銀時你也知道我這種商人的生涯，四處做生意也是非常忙碌的。”

    銀時用毫無感情的死魚眼盯著辰馬，懶散地擺擺手“我看你是四處招惹女生，看看能不能找到誰會這么笨，答應你的求婚吧。”

    夜璃終于揚起嘴角笑了出來“銀時說得對，四處飄蕩追求女生，確實是辰馬會做的事。”但她很快收起笑意，正色看向辰馬問道“不過玩笑還是先放一邊吧···所以，你這次來這里是有什么事？”

    辰馬也正了正臉色，目光變得嚴峻起來“這次過來，是因為調查到一個重要線索。我在宇宙到處做生意的關係，也周不時打聽到很多消息。有一天，我聽到關于一個男人的情報，然后這幾年來我都在秘密查探他的事情。”

    銀時忽然睜大眼睛，像是已經察覺到他將要說的事情“難道是···”

    辰馬皺起眉頭點點頭“嗯，你們的老師···松陽老師，不，準確來說，是有關虛的事。”

    聽辰馬提到松陽和虛的事，夜璃不免又變得有些激動，特別是剛剛才做了那樣的惡夢“這樣說，你一早知道有關他的事？為什么不早一點告訴我們？”

    辰馬抓抓頭，有些尷尬但也想解釋清楚“那是因為···當時我得到的消息本身就很模糊，而且沒有實質證據佐證，但是現在事情的真相我已經知道了。”

    雖然銀時也沒有預料過辰馬竟然在一直調查虛的事情，然而他的外表卻遠遠表現得比內心冷靜，他輕輕握住夜璃的手“嘛，先冷靜一點。”

    辰馬深吸了一口氣，停頓一下后接著說“首先，你們都知道阿爾塔納是什么吧？”

    銀時用一貫淡定的態度頷首“嗯，流動在大地之間的能源，被人們稱為龍脈的星球的生命力。那怎么了？”

    神情異常嚴肅的辰馬緩緩開口，彷彿在說一些連自己都難以置信的東西“那時侯，他的尸體確實被火化了，但是在焚燒的過程中，他又復活過來。虛的真實身份···是一個不死身的奈落首領。據宇宙的人說，虛就是受到龍脈的力量影響而具現化誕生出來的，他們形容虛為···宇宙最危險的生物。”

    辰馬的消息給夜璃一股強烈壓力，她愣了一下，接著眉頭深鎆“那么···松陽到底是什么？”她困惑地瞄向銀時，希望能找到一絲答案，但方才還努力保持鎮定的對方，此刻看起來和她一樣錯愕。

    辰馬深深看了夜璃一眼，想透過自己的眼睛傳達一絲安撫“那大概只是，虛在不老不死的時間里面，不小心衍生出來的人格罷了。現在這個人格，已經徹底死亡了。”

    銀時淡淡地道出自己的猜測“那么，那些不死的奈落成員們，是因為得到了他的血？”

    辰馬閉上眼重重地嘆一口氣，然后睜開眼說“應該就是這樣，以上就是我知道的事情了。關于虛的真實身份、松陽的身份，以及那些奈落成員的不死之謎。”

    辰馬說完必要的情報，不久后便離開萬事屋。無法長時間待在地球的仔，于是搭乘自己的小型太空飛船返回宇宙的基地。

    然而辰馬帶來的消息實在令人震驚，二人彷彿一時之間都尚未完全消化。夜璃轉動著手中的茶杯，時不時露出陷入思考的神情。銀時則無攘地望著窗外，就像在腦中模擬和推斷事情的各種可能發展。他們為了理清思緒，就這樣靜靜坐在屋內，很長時間都無話可說，直到天色漸漸黑下來。

    夜深人靜，銀時輕拍了夜璃一下“我們上屋頂吹吹夜風吧。”夜璃點點頭跟著銀時爬上屋頂。

    這時，月亮正巧攀上半空，皎潔的月光灑落在屋頂上。銀時找了個斜靠的位置坐了下來，而夜璃順勢地把頭偎依在他的腿上，仰起頭望著皎潔明亮的半弧月。

    夜風輕輕拂過她的發絲和臉龐，良久夜璃才徐徐開口“吶銀時，你相信有天堂和地獄嗎？”

    銀時左手撐在身后，右手放松地落在夜璃腰上“要真有天堂和地獄的話，我們肯定會下地獄吧。”

    夜璃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回想起二人記憶中的場面是那么混亂而血腥“畢竟我們在戰場上奪走過很多生命啊。”

    看見夜璃臉上的陰霾，銀時安慰似地輕松地說“那么那三個笨蛋也一定會陪著我們下去的。”

    夜璃一聽也被他逗樂了，不禁噗哧一笑出來“這聽起來好像還不錯，有他們在的話，肯定連地獄也會變得很熱鬧。”

    銀時接著露出一個嫌棄的表情，重重地嘆了口氣“唉，想想也覺得很吵耳。”

    夜璃突然想起了過去的一幕，問道“還記得小時候，你曾經問過我為什么那么喜歡晚上獨自待在屋頂上嗎？”

    銀時想了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嗯好像是有這回事，但是后來被他們打擾了，我還沒來得及聽你的答案。”明明常常把事情忘記的他，唯獨有關夜璃的細節，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夜璃的目光變得有些復雜，眼神略顯黯淡“后來，我想到原因了。那是因為唯獨在沒有人的夜晚，我才可以獨自看清這個世界的美···人類實在太丑陋了，這個世界所有的殺戮都源于人性的陰暗面。···啊，當然，我們身邊的笨蛋全是好人，但是那些壞人也奪去了我們很多重要的東西。”

    銀時默默地聽著，似乎很早就明白她當時對世界的失望，他輕握她的手“那么，你現在眼中的世界是怎樣的？”

    夜璃微微一笑，神情中添上一絲寵溺。她望進銀時暗紅色的眼眸，眼神飽含深情“誒，不知從何時開始，我眼中的世界只有你啊。”

    夜璃直白的話讓銀時有些措手不及，他驚訝地睜大了眼，隨后竟覺得臉頰在發熱。他趕緊轉開視線，裝作若無其事地仰望星空，但耳根早已通紅。這副模樣落在夜璃眼里，她不禁彎起嘴角噙笑。

    二人陷入一陣安靜的沉默后，夜璃緩緩又問“你覺得那個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聽了夜璃的問題，銀時沉吟一會，頭一次出現一絲苦惱“誰知道呢，我們再怎樣也看不透一個活了五百年的生物吧。”

    夜璃想了想，淡淡地說“也許就是因為活得太久了，一遍又一遍地被地球上的人殺害，所以才想把自己連同誕生了他的地球一同毀滅吧。”

    銀時緊了緊握住她的手“幾百年來，一個又一個親近的人在眼前死去，自己卻像輪回般地活下來。這種感覺···真的很難想像。”

    說到這里，夜璃的心情忽然一動，眼眶已經泛起水光，她的聲音帶上了哽咽“吶銀時，松陽老師···他對我們露出的微笑，只是虛五百年來的殺戮中無意中流露出來的一瞬間而已。他跟我們相處過的一切回憶都是假的嗎？”

    銀時卻平靜地反問道“你覺得，他那時的溫柔是假的嗎？”

    夜璃抿了抿嘴唇，用手背輕輕掩蓋雙唇，似是壓抑哽咽的動作。“···不。”她喃喃出聲，努力擋住想要落淚的衝動。

    銀時心痛地低下頭俯瞰著夜璃，右手輕輕覆上她已經泛紅的雙眼，遮擋苦澀的淚水。可是兩道淚痕還是從他手下流了下來，滲透成他心頭的疼。他微微彎下腰，感覺到她因啜泣而顫抖的身軀，然后在她額頭上輕柔的落下一吻。

    距離下一個滿月之夜，還有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