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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們的愛人 第159節

    溫惠壓下詢問的沖動,轉身回了臥室。

    她離開后。前一刻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下一刻就從椅子落向地面,和地板接觸的皮膚融化成一團蠕動的rou塊,慢慢地聚攏成成人手腕粗細的觸足般的東西,循著溫惠的蹤跡,蠕動到廚房,找到盛滿刺激性氣味的垃圾桶,觸足的頂部裂開縫隙,“嘔”的一聲發出人類嘔吐的聲音,將吃進去的飯菜米粥原封不動地吐到垃圾桶。

    隨后,它停頓了會兒,觸足分成兩股,把垃圾袋系起來。

    .

    溫惠沖了個澡,吹干頭發,烏黑的發傾瀉遮住大片后背,綢面睡裙勾勒出姣好的曲線,兩根細帶子在肩頭的位置系成蝴蝶結,湖綠色襯托出女人白皙的膚色。

    羊脂般的兩,團在碧波里蕩,漾。

    她坐在床上。床面因重量往內凹陷,像是陷在棉花堆。房門打開,鄭松還穿著工作的那套服裝,偏休閑的西裝西褲,純黑色,他慢吞吞地移到溫惠的面前,面容冷淡,溫惠卻在他越走越近的同時,后背再次攀起一股戰栗的麻意。

    鄭松的面部輪廓精致,他貓似的眼睛中和面部輪廓的凌厲感,配合著仿佛形成肌rou記憶的微笑弧度,是那種見到第一面就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的長相。

    然而現在,他雙唇自然地合攏,平直的嘴角線條顯得有幾分漠然,配合濃黑的眼珠,仿佛冬日屋檐下一根鋒利的冰錐,溫惠涂抹身體乳的動作一頓,下意識地往遠離他的位置移了移。

    “……鄭松?”

    溫惠遲疑詢問:“你今天晚上沒有工作處理嗎?”

    鄭松嗯了聲。

    溫惠覺得鄭松有點奇怪,他冷淡過頭了吧?心里正疑惑,見鄭松衣服都不換,就想躺床上。床單被套她剛清洗干凈,在太陽底下曬過,他身上的這套西裝在辦公室里穿,回家的路上穿,經過家門口的垃圾桶也穿著,怎么能直接躺床上?

    她掌心殘留身體乳,著急地抬腳,細白的腳腕挺直,腳背勾住鄭松的小腿,薄薄的褲料里藏著男人蓄滿力量的腿,肌rou流暢優美,她腳背貼著他腿部肌rou。

    語氣帶著情人間的輕嗔:“……還沒洗澡呢!別往床上躺。”

    鄭松垂頭,眼睫未落,專注地盯著她的腳。

    濃黑的眼珠仿佛融合了詭異的猩紅,他站在原地,沒有回應溫惠的話,時間長到溫惠的腳有些僵硬,不由自主地落向他的腳面,她的腳纖細瘦弱,像她的人那樣。

    皮下的血rou流動,順著血管侵占腦部的血管,往日的記憶流向他,他緩慢地眨動兩下眼睫,面部實在稱不上流暢,得益于夜晚的燈光,在他周身鍍上層不真實的光。

    屋子里彌漫溫惠的香味。

    鄭松的鼻尖聳動兩下,用溫和的逐漸流暢的語言說:“好,我洗澡……惠惠。”

    鄭松走向浴室,擰開把手,敞著門。

    溫惠緩緩地眨了眨眼,有些懷疑自己看到的畫面。

    他走路怎么那么奇怪?

    正常人走路的時候腳跟會抬起來,他的腳底貼著地面,沒有離開,更像是滑行。

    浴室里驟然傳來一聲響動!

    溫惠趿著拖鞋跑進去。

    浴室里,鄭松的表情堪比冰雪,捏著花灑,力道仿佛要將它捏碎,西服濕透,筆直地站立在浴室里,連成線的水珠落向他,黑發軟塌塌地貼著他的額頭,聽見聲音,他看向溫惠。

    “鄭松,你今天怪怪的,”溫惠走進浴室,鄭松將花灑轉了個頭,朝著里面噴灑,溫惠把開關按死,遲疑地詢問:“你到底怎么啦?一個晚上心不在焉的……”

    鄭松的眼神呆滯了瞬間,緩慢地歪了下腦袋,皮下的血rou流淌成細流融入臟腑血管,他往前走幾步,露出抹天真的笑容:“惠惠,抱歉吵到你了。我,確實有些不太舒服。請你原諒我。”

    溫惠聽他這樣說,早把他回家時的冷漠態度拋在腦后,心疼地伸手,捧著他的臉。

    湊得近了,有股很難聞的味道。很像血液的味道。溫惠沒多想,掌心貼著男人被水打濕的面頰:“……肯定很累吧。我不打擾你啦,洗完澡,我把被鋪好,你好好睡一覺。”

    掌心的溫度陌生,說話的語氣像是輕柔的羽毛,他漸漸地有些沉浸在這股陌生的仿佛蜷縮在巢xue里的感覺,讓他不自覺地留戀依賴,她的眼神細膩,像溫柔流淌的湖面,他學著人類的樣子,露出抹溫柔的笑容。

    “好。麻煩你幫我調節一下水溫吧,我不太舒服,cao作起來有些困難呢。”

    浴室里的調節開關有什么困難的?但在心愛的男人面前,水霧朦朧的注視下,溫惠很樂意為他服務,她把鄭松的話當成撒嬌,他從來沒有用這種親昵的語氣說過話呢……

    溫惠調節好水溫。

    有些失望地沒等到鄭松的挽留。

    躺進被窩。

    寬大的床面鋪著兩張被褥,鄭松性子冷淡,不做那種事的時候,兩人都是分開睡覺的。就連最親密的時刻,鄭松永遠都是到浴室里清洗干凈,再回到自己的被窩。

    獨留溫惠滿心的溫情被冷落。

    浴室水落的聲音停止。鄭松攜著滿身熱騰騰的水汽,掃了眼縮在被窩里僵硬的妻子,他站在床邊,略顯呆滯地思考了會兒,欣長的手指掀開被褥,躺在里面,身旁的妻子連呼吸都不會了,他皮下的血rou猛地沖撞起來,眼瞳血紅。

    甜美的味道令他吞,咽起來。

    胸膛裂開縫隙,血rou聚集成的觸足探出來,頂部裂開巨口,朝著溫惠所在的位置探去。

    鄭松面無表情。

    下一刻,被窩里探進一只手,觸感溫熱,輕輕地攥了攥他的掌心,便離開。

    溫惠側躺起來,面對著鄭松:“晚安。睡個好覺。”

    被她監視,血rou凝聚的觸足戀戀不舍地收回到胸膛。鄭松學習能力很強,用同樣溫柔的語氣說:“你也是呢。惠惠,晚安。”

    第166章 丈夫3

    溫惠躺下, 很快睡著。旁邊的被褥發生變化,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被面的邊角溢出猩紅的稠狀物體, 像是果凍般的東西, 它鉆進溫惠和床面的縫隙,沒一會兒的功夫,溫惠就被猩紅的果凍完全包裹在內。

    .

    溫惠很久沒有做過夢了。

    她的面前有一道古樸的暗紅色的房門緩緩地敞開, 這道門關著的是她的過往記憶。

    門里是原本的世界里的家人——

    溫惠高二的那年,家里的餐館因意外停業關門, 家里兩個孩子,溫惠是jiejie,爸媽和她商量讓她退學,溫惠理解家里的困難,毫不猶豫地同意了。后來, 弟弟高考落榜,溫惠攢著的錢被爸媽要了去, 給弟弟交復讀的學費。

    暗紅色的房門內部,上演的就是當時的畫面。那些錢是溫慧準備家里度過困難后,繼續用于學業的學費。但沒想到這件事過后,緊接著,家里不知名的親戚開始給她介紹對象,話里話外要溫惠負擔起家里的生活。

    地面涌動著暗紅色的巖漿, 灼熱的火舌舔舐溫惠的裙角。她面無表情地站在暗紅色的木門之外, 看著里面的那個她, 攢夠了失望, 背起空空的行囊踏上離家的火車。

    又一道暗紅色的木門在面前敞開,這道門里關著的是藍城市的溫惠的記憶。

    門里是藍城市溫惠死前的影像——

    溫家的餐館沒有停業整頓, 生意日漸興隆。溫惠如愿考上藍城市的大學,敏感的她察覺到自己和弟弟在父母心中的差別,但到底是生養她的父母,她所求不多,就那么稀里糊涂地在爸媽規劃好的人生里往前行進著。

    家里親戚給溫惠介紹了一位頗有資產的二婚男士。男士家里是開連鎖餐廳的,溫惠的爸媽看中男方的家世,溫惠沒有拒絕,和男士開始交往。

    記憶到這里開始急轉直下。那男的是個披著人皮的畜牲,但他富裕的資產使周圍的人故意忽略掉他品行的低劣。他的妻子在他的眼里是免費保姆和發泄對象,最終,他的妻子受不了他畜牲般的對待抑郁自殺。

    溫惠在和他交往的短短一個月內,被他強行拽到床上侮辱。后來好不容易逃離那間囚房,和父母哭訴,他們卻指責她不知檢點,轉過頭來商量起要和那男的盡快商量婚期,免得女兒肚子大了惹人笑話。

    溫惠面無表情地聽著,離開了家門,蜷縮在逼仄的巷道里,沒等到天光放亮就離開人世。

    暗紅色的巖漿翻涌怒號,裹著溫惠的湖綠色綢裙映照在火光里,像一簇嶄新的嫩芽在荒蕪的地面破出。

    困擾溫惠許久的問題在夢里得到解決,原來藍城市的溫惠竟然就那么蜷縮在巷道里離開了。她感到憤怒,無邊無際的絕望向她籠罩而來。

    她險些透不過氣。擦掉淚珠,她邁進那道充滿詭異和恐怖的房門。

    原來就算她的人生經歷被改變,家庭沒有那么困難,她的學業也能繼續下去。但在愛里迷失的“溫惠”只會越來越妥協,最后走上一條并不如愿的道路。

    溫惠邁進房門的那一剎那,巖漿翻滾,巷道里的尸體變化為渾身粘稠的怪物,朝著沒有絲毫準備的溫惠撲來,溫惠猛地朝門后奔跑,然而她的背后沒有道路,只有猩紅色的巖石組成的高峰險壁。

    往前一步,是看不到底的深淵。

    溫惠回頭,潮熱的風貼面刮來,怪物匍匐在地,慢慢逼近。

    .

    猩紅色的果凍緊緊纏縛著里面的“食物”,陷入噩夢的“食物”劇烈掙扎,渾身的肌rou驟然緊縮,她仰著脆弱的脖頸,被粘稠的血rou緊緊纏住,氣息逐漸微弱。

    .

    溫惠想要縱身躍入沒有盡頭的深淵,但她看到陡峭的巖壁和擦落后沒有回響的石塊,在“被怪物廝殺”和“墜落懸崖粉身碎骨”里,恐高的溫惠選擇前者。

    但她不能坐以待斃。她悄悄地往前蹭了兩步,就是這明顯不按常理出牌的動作,溫惠在怪物那雙血紅的眼瞳里看到屬于人類的錯愕的情緒,難道它還是有情感的嗎?

    溫惠緊接著想,跟它求饒它能聽懂嗎?

    怪物有類人的腦袋、軀體和肢干,沒有包裹血rou的外皮,因此顯得格外恐怖血腥。溫惠忍著恐懼,腳底踩著的巖漿劇烈的翻涌,竟然彌漫出一股白色的煙霧,她嗅到煙霧里調料劑的味道,與此同時,怪物發出尖銳的嚎叫。

    溫惠猜測它是在恐嚇她。

    沒什么好怕的。溫惠這樣安慰自己。

    溫惠等待了會兒,怪物始終維持匍匐在地的姿勢,溫惠站得很累,蹲在地上,見它沒有反應,直接坐在洶涌的仿佛巖漿般的地面,掌心撐著紅色的表皮。

    這里難道是夢嗎?

    溫慧喃喃開口:“你是什么東西呢?夢里應該感覺不到疼吧。你會吃人嗎?”

    怪物匍匐在原地的動作使溫惠放心。她自顧自地問了些怪物回答不出來的問題,看到它逐漸展露迷茫的表情,溫惠輕輕笑了聲,籠罩在心頭的陰霾漸漸消散,她略顯好奇地盯著這里的環境。

    溫惠認定這是夢境。

    既然是夢那還有什么好怕的呢?

    溫惠理了理裙擺,湖綠色的綢裙,是暗紅色的環境里唯一的異色,她站起來,裙擺被腥潮的風吹得飄舞,裙擺堪堪遮住腿,根。溫惠蹬掉拖鞋,腳底踩著暗紅色的海浪。海浪的觸感溫熱,甚至有種血液在里面流淌的錯覺。

    怎么可能呢?

    溫惠在絕對寂靜的空間里,等待著時間的流逝。她想到了鄭松,想到睡前那句僵硬到有些生澀的“惠惠”。疊字是很親密的稱呼,不知道別人是怎樣想的,鄭松每次這樣喊她,她都不由自主地產生被愛著的感覺。

    想到鄭松,溫惠便開始考慮早飯該給他做什么。她早晨起得很早,有時候會給他煲一碗雞湯。總感覺這里的空氣彌漫著股調料劑的味道,溫惠被這股明顯廚房的氣息截斷思緒,怎么夢里都是廚房的味道啊?

    那只兇惡的怪物見溫惠姿態放松地坐在海浪里,頓時露出氣惱的表情,朝著溫惠張開布滿獠牙的嘴巴。猩紅海浪起伏,溫惠環抱雙膝,害怕地等待了會兒,發現它只會威脅她,根本沒能做出任何傷害她的行為——

    溫惠站起來,朝著怪物走去,那只怪物竟然垂低腦袋,然后一溜煙地不見蹤跡。

    溫惠抿著唇,微微笑起來。

    或許夢里的場景并沒有她想象的可怕。

    天空呈現暗紅的顏色,地面是粘稠的仿佛海面的視覺感官,腳底接觸的地面仿佛被地暖烘烤過,暖烘烘的。溫惠覺得,夢里的怪物雖然有恐怖的外貌,但它表現出來的樣子卻是外強中干,她都沒做什么呢,就被嚇跑了,該不會灰溜溜地跑回自己的巢xue,蜷縮起來了吧?

    夢里時間的流速過于緩慢。

    溫惠閑得無聊,在夢里閑逛起來,她走到一處有著巨大石塊的地方。石塊的內部被掏空,有顆類人的腦袋露出,血紅的雙眼緊緊盯著她。

    果然沒猜錯。怪物回到它的巢xue。

    溫惠笑著說:“你睡覺吧。我不打擾你,只是在夢里無聊,閑走到這里。我隨便看看,你不用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