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留你到五更[無限] 第174節
至于剩下的五個護士藏在哪里,胡利連個影都沒瞧見,后面還碰到了那個有著灰色豎瞳的心理醫生被強制送回病房,彼時天都蒙蒙亮了,胡利只好放棄找人的念頭,躺在床上嘗試無藥入睡。 嘗試結果從他泛著青紫的臉色就能知曉:沒有入睡藥,病患根本不可能睡著。 第154章 加之陳云昨晚入睡前見過他受幻覺困擾四處逃竄的狼狽模樣,如今他卻好好地躺在床上和眾人一起睜眼,便還可以推導出另一件事:有個倒霉催的護士承擔了他的所有幻象。 “他真是不怕和護士們撕破臉皮啊……”呂朔站在陳云身邊極小聲地吐槽道。 “不會。”陳云稍作思考后搖著頭說,“還不是時候。” 這里每個人都在避免撕破臉皮。 大家都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老參與者了,哪怕心里有再多的不滿,不到最后關頭也不會將話說死把事把事做絕,就像昨夜她明明擺了胡利一道,胡利現在也仍如同什么事都沒發生過般只字不提。 陳云和呂朔說:“那人就算要報復胡利,也要再等等。” 生死大事之前,一切皆是小事。 胡利也不是不知道以后可能會被人報復,可在當時他必須這樣做,否則他的病情發展進程和大家會不一樣。雖然最后還是不一樣了,但好歹也摸索出了一些線索,這件事或許還會讓他改變策略,比如從依照規則通關該副本,變為用盡一切辦法活著離開該副本——哪怕是依靠擺渡者npc。 “昨晚大家都被幻覺里的鬼怪觸碰到了吧?”胡利一天一種面孔,今天居然總結了自己得到的線索毫不吝嗇地全部說出,“這應該就是那個黑眼睛的醫生所說的‘病情加重’,但是病情可以通過睡覺來緩解。” ——第一夜大家不睡覺,所以第二夜幻覺由“看到”變為了“被觸碰”。而第二夜吃了藥睡覺的人,第三夜的病情則十有八九會維持在“被觸碰”的階段,只有再度不睡,病情才會在次日夜晚進一步加重。 “我已經連續兩天沒睡覺了,不知道今晚我會‘病重’成什么樣子?”胡利自嘲地笑了一聲,他環視眾人,“我現在只有個疑問:你們是不是有人早就和他們商量好了晚上在哪匯合拿藥?不然你們怎么找的都那么快?” 陳云光明正大道:“沒有。” 呂朔像是得到了新思路似的反問他:“這還能提前商量好啊?” 蘇尋蘭則不看胡利,垂首盤著自己不知何故被弄散的頭發,慢悠悠道:“我倒是想,可惜昨天我提議雙方各熬半宿時沒少被人拐著彎罵,誰愿意和我商量好啊?不過胡利你也別急,昨天沒商量,但我覺得今天可以商量了。” 畢竟按照他們這邊睡著的人數來看,昨晚應該只有一個護士沒被找到。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對這所青山精神病的熟悉程度會愈發高,找人也會更容易,再者即便護士們被找到了交出了入睡藥,也仍然有遇上其他病患要承擔幻覺的風險。在這種情況下,護士參與者們肯定會想明白:他們一對一組好隊把藥交給病患參與者,讓病患參與者老實吃藥,病患睡著后不將幻覺告知他們這個方法是彼此最好的選擇,因為這樣雙方都不會被幻象困擾,他們再無需費心東躲西藏,能好好回宿舍休息。 若真能一直這樣,大家維持著表面的和諧持續到副本第七日不是問題。 胡利也是這樣想的。 所以他昨晚才會把幻象告訴湘妃,既是為了解決自己的幻覺,也是為了敲打護士,讓他們知道內斗只會折磨彼此,于雙方都沒有好處,反正他這不這樣做也找不到護士,還不如試試呢。 陳云卻覺得此法不可行,其一,《住院病患守則》中提到過,入睡藥具有一定副作用,要慎重決定是否服用,它能天天吃嗎? 其二,此法和昨天蘇尋蘭的提議有異曲同工之妙,但護士們全都拒絕了,緣由絕不可能僅僅是因為想自保,十有八九還有別的原因。 胡利也很關注第一點,詢問其他人:“你們昨晚吃了藥,副作用是什么?” 呂朔抓抓腦殼:“不知道。” 聽到這句像是戲耍他的回答,胡利不由自主拔高嗓音:“不知道?!” 呂朔語氣慎重:“至少目前我還感覺不出來副作用是什么。” 蕭斯宇附和道:“我也是。” 卞宇宸同樣對胡利說:“我也。” 蘇尋蘭也難得神情真摯:“這是實話,我們沒騙你。” 連十三都點了點頭,胡利這才信了大半,畢竟他們不可能一致串通欺騙自己,他翻身下床朝外走:“那就去問醫生或者瑪麗姑姑,他們總不能都說謊。” 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往樓下去,柳不花卻饒進一號病房,問倚靠在床頭遲遲不起的謝印雪說:“干爹,您今天怎么都不說話,身體不舒服嗎?” 謝印雪側首垂眸,目光落在床畔邊的銀灰色物件上:“我在看這張輪椅。” 柳不花跟著他看了一眼,沒看出什么名堂:“它怎么了?” 謝印雪彎眸笑起,用指尖挑起輪椅上完好無損的固定帶,篤聲道:“它不是我昨天坐的那張。” 他原先坐的那把輪椅是瑪麗姑姑弄來的,固定帶已斷,并非眼前這把輪椅——換句話來說,卞宇宸給他弄來了一把新的輪椅。 除此以外,卞宇宸還在昨夜提醒他書架上有醫院前病患留下的日記本,這種將旁人都難以發現的線索暗示告知的行為謝印雪只在第一個副本時的步九照那見識過,如果不是他和步九照關系匪淺,恐怕連謝印雪都會忍不住懷疑一下這人卞宇宸會不會是擺渡者npc,況且卞宇宸身上的種種怪事還不止這一樁。 謝印雪坐上輪椅,讓柳不花推著自己前往醫生辦公室:“我今晚得再見一次瑪麗姑姑,問她些事。” 柳不花聞言不解道:“瑪麗姑姑不就在導診臺那里,何必要等到晚上?” “是。”謝印雪話音稍頓,“但我要問的,不是白日的瑪麗姑姑。” 別看柳不花平時探索如何通關副本的事一件不干,就光無所事事等著躺贏,可謝印雪好好與他說每句話,他都會認真忖量思辨,因此一下就明白了青年話中深意:“您的意思是……白天的瑪麗姑姑和夜晚的瑪麗姑姑不是同一個?” “還是不花你最懂我。”謝印雪笑著回頭望了他一眼,“此事先不要聲張。” 柳不花拍著胸脯給謝印雪做保證:“您放心,我都懂的。” 可隨后他又不禁感慨:“不過干爹您是怎么想到這一層的啊?” 其實謝印雪一開始也不能確定,他甚至都沒往這方面去想,畢竟在鎖長生之中,引導者npc不會說謊是一個公認的鐵律,他們會回答參與者所有能回答的問題,有些不能回答的問題,他們或許會避開不談,會答非所問,卻絕不會說假話。 瑪麗姑姑是他們進入副本內見到的第一個npc,她是引導者毫無疑問。 所以當林月問她“卞宇宸以前是這里的護士嗎”,她答“不是”時,大家心中縱還有其他疑慮,卻也沒有再深探研究了。 然而瑪麗姑姑和過去副本中其他引導者npc始終有些不太一樣——她沒有臉。 說起也得感謝以諾,他在永劫無止學院中為了整死謝印雪,特地藏著不露面,還弄來了一個教導主任,搞了黑板和教案來代替他公布副本規則,靠廣播與眾參與者對話,讓謝印雪知道這些任務根本不需要引導者npc事必躬親,嚴格來講,他們只需要在副本最開始時第一個與參與者進行“交談”就夠了。 瑪麗姑姑是引導者npc沒錯,可誰又能確定,他們如今見到的就一定是他們在副本最開始時出現的“瑪麗姑姑”呢? 并且在青山精神病院中,將副本各種規則告知指引參與者、比瑪麗姑姑還像引導者npc的反而是那位擁有黑眼睛的“歩醫生”,他瞧著也不是個有耐性的,依照步九照第一晚所言他的身份似乎還不簡單,這個副本好端端的,怎么讓瑪麗姑姑在導診臺那站崗,倒叫這么一位“大人物”來做了“雜事”? 更何況瑪麗姑姑的身份若無問題,昨晚卞宇宸就不會刻意打斷他的問話了。 很明顯,卞宇宸也清楚自己的身份經不住三番五次的拷問。 至于原因? 那當然是因為他就是歩醫生所說的瘋了的“護士”。 正由于瘋了,在上個副本中是護士的卞宇宸,在這個副本變成了病人,這樣才解釋得通瑪麗姑姑和他身上那些違和之處。 不過為求萬無一失,謝印雪還是決定要親自從夜晚的瑪麗姑姑口中得到答案。 他和柳不花慢悠悠晃到醫院第一層時,胡利正站在護士導診臺前詢問瑪麗姑姑:“瑪麗姑姑,你知道入睡藥的副作用是什么嗎?” 瑪麗姑姑聞言冷漠道:“醫生現在就在上班,這種問題你不問他們,來問我?” 胡利有些悻悻:“行吧。” 《住院病患守則》中倒也說了醫生不會騙他們,其他參與者護士和卞宇宸、蘇尋蘭幾人早在瑪麗姑姑回答完胡利后就往心理醫生辦公室走去,胡利也準備離開,可他還沒走兩步,忽地就感到后腦勺一痛,像是人重重地打了一拳似的。 他揉著后腦轉過身,質問站在正后方的呂朔:“你打我頭干嘛?” 呂朔一臉莫名,舉起雙手說:“我碰都沒碰到你啊。” 蕭斯宇幫著呂朔說話:“他沒打你。” “不是你那會是誰?”胡利說著,將目光轉向呂朔左手邊的陳云。 他昨晚和陳云起了點“小沖突”,興許是陳云心中記恨,才偷偷打他頭,又或者就是呂朔打的,但他不承認,畢竟他和蕭斯宇、陳云本就是一伙的,在幫陳云出氣也不是沒有可能。 胡利的心理活動全表現在眼神里,細心些的人一眼就能瞧出,蕭斯宇看見后就攔在陳云面前說:“陳云她也沒打你,你是不是兩天沒睡白天也出現幻覺了?” “幻覺有那么逼真嗎?” 胡利的眼神中滿是狐疑,奈何找不出他們說謊的證據,又確實擔心是自己病情加重,便不再與陳云呂朔等人爭辯,打算就此平息風波,結果在一旁冷眼旁觀的瑪麗姑姑突然來了興致,她半彎下腰身,將雙手交叉搭在臺面上,撐著下巴在幾人間播弄是非:“我倒是看見,有個調皮的病人敲了你的頭。” 這話叫胡利眉頭緊鎖,立馬頓住了腳步。 護士們都走了,這里剩的全是“有病”的參與者,引導者npc又不會撒謊,她都這樣說了,那肯定是陳云、呂朔和蕭斯宇他們三人之中的一個打了他的頭啊。 不過昨晚的事終究是自己理虧,胡利擺擺手,佯裝大度道:“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不跟你們計較,下次別這樣了。” 呂朔卻覺得他們很冤枉,他很想問瑪麗姑姑一句“你都沒眼睛是從哪看見的”,可惜他沒那個膽子,只能環視四周看還有沒有其他參與者能幫忙作證還他們一個清白。 然后他看見了謝印雪和柳不花。 但是呂朔剛張開嘴巴就想起這個副本中謝印雪對他們所表現出的疏離態度,便硬生生把話憋回去了,覺著胡利既然沒有要算賬的意思,那不如大家各退一步,他就背了這個黑鍋吧。 誰知下一秒,呂朔卻聽見坐在輪椅上的青年淡淡出聲:“瑪麗姑姑,原來你有眼睛嗎?我怎么沒看到?” “沒看到?”瑪麗姑姑直起身體,嗓音像是摻了冰碴般溫度驟降,“你瞎了嗎?” “真的沒看到呀。”謝印雪微微偏了下頭,唇畔含笑,神情溫柔,連聲音都是輕輕的,“在我這里,你就是瞎的,能看見什么?” 青年從頭至尾都沒幫呂朔、陳云他們辯解半個字,說的話卻仿佛意有所指——因為你瞎了,所以才看到了我們都沒看見的東西。 呂朔聽著一邊替謝印雪擔心,怕他激怒瑪麗姑姑后會遇到危險,又一邊忍不住在心中感嘆:謝先生還是一如既往的敢說啊。 他們首次相遇的那個饕餮宴副本,謝印雪在里面就是這樣和一個叫“阿九”的廚師抬杠的,如今類似的情景重現,還真叫人有些……懷念。 “謝印雪,你真是一個不聽話的病人。” 果然不出所料,瑪麗姑姑哪里容得下被自己討厭的病人挑釁? 她身形一閃,暴掠而至謝印雪身前,抓著輪椅扶手,俯身低頭“盯”著謝印雪,咯咯怪笑:“我記住你了。” 面對瑪麗姑姑充滿了威脅意味的話,謝印雪不僅沒有怯縮,笑容的弧度好像還更大了些,很有教養地溫聲說:“瑪麗姑姑,勞煩你讓開些,你擋住我去看醫生的路了,還是說你想推我過去?” “好啊。” 讓人感到意外的是,瑪麗姑姑居然同意了。 可她顯然不可能真的推謝印雪過去,她所應下的“推”,是抬起右腿準備踢輪椅一腳。 柳不花今早就問過謝印雪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雖然當時謝印雪沒正面回答,但柳不花很清楚答案是肯定的,瑪麗姑姑一腳下去謝印雪必定不會摔倒,然他不想叫謝印雪白白受這個罪,剛要上前阻攔,有個人的動作卻比他還快—— “使不得!” 胡利滑跪到瑪麗姑姑身側,捧住她勻稱修長的大白腿:“這種粗活怎能勞您費勁呢?我是謝印雪的同室病友,幫助他,義不容辭!” 謝印雪:“……” 瑪麗姑姑:“……” 連陳云、呂朔和蕭斯宇都看傻了眼,覺得胡利這種爛脾性能在鎖長生中活那么久,確實有兩把刷子,畢竟這能屈能伸,能硬能軟,能舔能跪的本事他們就沒見過第二個人有。 瑪麗姑姑沉默著抽回自己的腿。 胡利還摩挲了兩下指腹,像是在回味方才的觸感,瑪麗姑姑瞧見狀,簡直恨不得自己是真瞎,陰惻惻道:“滾!” “誒誒,馬上滾。”胡利連連點頭,站起身后還取代了柳不花幫謝印雪推輪椅,“走,謝哥哥,我推您去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