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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留你到五更[無限] 第74節(jié)

    不過這些想法謝印雪僅僅只是放在心中,不會與旁人詳說,更不可能告訴步九照。

    于是謝印雪勾唇輕輕笑了下,用再敷衍不過的語氣回答步九照道:“想你。”

    步九照:“……”

    這話步九照沒法接。

    他也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便換了個問題:“這個副本都快結(jié)束了,你不做生意救人了?”

    謝印雪頷首,用下巴指著走在他和步九照前方的楊若蘭道:“我這不是在救嗎?”

    “她是npc。”男人聞言眉尾高抬道,“而且她又不能代替你承受病痛。”

    “可我這人心善,待人最為純良溫柔呀。”謝印雪仍是笑著,“就當(dāng)做是我日行一善吧。”

    這句話比那句“想他”還要更虛假,把步九照都聽笑了,他嗤了一聲說:“你這個副本倒是純良溫柔了,唯一一次亮劍還是為了劈床,還虛弱到需要我背著走路,怎么沒半點赫邇之夢號上踢翻我燒烤架時的猖獗模樣了?”

    “鋒芒太露未必是件好事,低調(diào)行事才好,況且——”謝印雪話鋒一轉(zhuǎn),側(cè)眸乜視步九照說,“動動腦子解決的事,為什么要多費周章?”

    步九照張口剛要答他,謝印雪就將頭轉(zhuǎn)過去了,嘆息道:“也罷,你不是我,想來也不會明白我的意思。”

    這話就是在罵他不動腦子了。

    步九照再次被謝印雪氣笑,反問他:“字字句句夾槍帶棒,這就是你所謂的心善,待人最為純良溫柔?”

    謝印雪彎唇,溫聲細語道:“你也說了是人。”

    步九照:“?”

    他倒是想直接罵謝印雪兩句,可想到青年于他有用,步九照忍氣吞聲,同樣勾唇著說:“是,而我最為大度,不計較這些小人碎語。”

    話不投機半句多,誰也不肯低頭,交談至此便再難進行,兩人雖然皆是面帶微笑,笑意卻都不約而同未達眼底,目視前方各走各的路。

    一行人的抵達水岸邊,順利的有些不可思議,讓人不由自主地想:真的沒有任何人阻攔嗎?

    第65章

    結(jié)果怕什么來什么,廖鑫陽剛跳上小漁船招呼著眾人趕緊上去,并將船槳分發(fā)給大家,水岸邊上的樹叢中忽然就亮起一些火把。

    高舉火把的人群中,有個男人指著他們大叫:

    “薛老爺子您看,我說什么?”那是高禾的聲音,“他們果然想帶著楊若蘭逃跑!”

    “很好。”薛老爺子的面容在火把明滅搖曳的焰光中陰鷙冷酷,“允諾你的那些錢,我會讓人給你的。”

    眾人見狀哪里還不明白,必定是他們的行蹤被高禾這個整天在豐年寨里游蕩的人發(fā)現(xiàn)了,然后他告密到薛老爺子那里去,薛老爺子和慶豐村長才帶領(lǐng)著村民在這里守株待兔,就等著他們自投羅網(wǎng)。

    “你們這是想干什么?!”站在薛老爺子身邊的慶豐村長寒聲道,“我給你們最后一個機會,帶著楊若蘭回來,今晚好好把戲唱完,你們的過錯我們便既往不咎,不然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別理他。”柳不花徑直上了小漁船,握著船槳道,“我們趕緊走,他們只是在虛張聲勢。”

    話音才落,一枚利箭便從人群中朝柳不花射來,要不是他躲得快那箭就插在他肩上了,柳不花定著落入水中的箭身驚訝道:“他們還真有武器?”

    段穎一咬牙,和李露茗還有虞沁雯跳到小漁船上:“快上船!我們進海了他們就射不中我們了!”

    慶豐村長看到眾人膽子還是如此大,只得轉(zhuǎn)而威脅楊若蘭:“楊若蘭,你自己走了輕松,你哥哥和弟弟呢?你想過他們沒有?!”

    這話一出,便成功讓已經(jīng)邁開腿的楊若蘭霎時停住所有動作。

    她惶惶轉(zhuǎn)過身,卻看見自己身后站著一個身穿喜服,面龐慘白泛青,在夜色中詭異又有些悚然的男人,但楊若蘭望著他,兩行清淚便倏地下來了,顫著唇喚出那人的名字:“阿盛……”

    薛盛望著她露出一個的微笑:“若蘭,我來送你。”

    楊若蘭淚眼婆娑,貪婪著用目光描摹自己以為再也見不到的心愛之人的面容,搖頭道:“可我不能走……我哥哥還有若明——”

    “沒事的,我會留在這里替你保護他們的。”薛盛輕聲打斷她的話,“你相信我嗎?”

    “我相信你。”楊若蘭哽咽著,抬手想要觸碰薛盛的面頰,“可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我們早就在一起了。”薛盛牽起她的手,引著她走上小漁船,“只是現(xiàn)在要分開而已。”

    最后,薛盛輕輕一推小漁船,雙目癡癡地凝望著楊若蘭:“我已不是人,我有我的去處,你也有。若蘭,你要離開這里,去看看外面更廣闊的天地,你會找到真正屬于你的姻緣。”

    【她非人類,自有去處。】

    這句話原是《白蛇傳》中一句臺詞,也寫在了閔元丹發(fā)給眾人的劇本之上。

    在豐年寨長大,聽了無數(shù)遍戲班子唱戲的楊若蘭自然也對這句話爛熟于心,她撲到船沿,竭力朝薛盛的方向伸出手,渴望再觸碰一次他,潸然慟哭道:“阿盛!我找到了……我已經(jīng)找到了啊!”

    可是他們之間的距離卻越拉越大,正如他們此刻的身份——一個死魂,一個生人,永遠隔著生死的天塹。

    水岸邊的村民們見他們要逃,立馬就沖了上來,但是堪堪近岸,便被水里伸出的手臂扯住腳踝,那些手臂纖細青白,指甲被染成刺目的血紅,死死攥著村民的腳踝不讓他們追上參與者們的小漁船,恰如往年她們所做的事一樣:阻止新的冥婚在這個村莊里結(jié)成。

    高禾稍微走得快了些剎不住腳,竟是徑直被他meimei高婉拖入水底,遭了報應(yīng)。

    然而村民們的數(shù)量實在是太多了,終究還是有幾個村民登上了裝有發(fā)動機的漁船,立馬加速朝眾人的小漁船追來,哪怕大家都費盡了全身的氣力使勁劃槳,但村民們與他們的距離仍是越來越近,而他們還有武器。

    一支支箭自大船上射來,全然不再顧小漁船上眾參與者們的死活,村民們已趨近癲狂,雙目赤紅,朝著楊若蘭喝道:“楊若蘭!你回來——!”

    很快,李露茗的手臂便中了一箭,她痛得直慘叫,但忍住痛后依舊使勁劃著船槳,不肯放棄。

    晁清河雖然沒中箭,卻開始放慢了劃槳的速度,還攛掇著眾人回頭:“我們不可能保持這樣的體力和速度劃上四個小時,遲早是要被村民們追上的。”

    說實話,晁清河也不想放棄,但他不愿意為了一個楊若蘭而將自己的性命送入危險的境地,直接按照閔元丹給出的方法通關(guān)不行嗎?

    何必要因為一個npc而如此費勁?

    他們也不是沒有嘗試過帶楊若蘭走啊,但是走不了,楊若蘭又那么想和薛盛再一起,既然薛盛能夠勸服楊若蘭離開,那么楊若蘭也一定能勸服薛盛幫他們唱完戲完成冥婚的。

    “幾位先生……”楊若蘭也哭著對眾人說,“實在不行就放下我吧……我不能連累你們啊……”

    謝印雪見狀也停下了劃槳的動作,輕聲緩緩道:“這一路果然艱難。”

    他們用勁這么久,夜已將明,天際處有晨光乍現(xiàn),可他們通關(guān)的黎明曙光卻遙遙難等。

    “我早就告訴你過了。”步九照動作即使沒停,可也阻擋不了小漁船漸漸慢下的速度,“這條路幾乎是不可能走得通,我們運氣已經(jīng)夠好了。”

    好到只有一個徐琛死去,好到哪怕到了現(xiàn)在,聽完楊若蘭的哭泣后,參與者中也只有一個晁清河反悔想放棄。

    倘若他們死的人再多幾個,后悔不愿再劃槳的人再多些,他們都已經(jīng)被村民追上了——雖然現(xiàn)在也差不多快了。

    而在這種緊要關(guān)頭,謝印雪望著水岸邊跪在薛老爺子身旁,抱住他雙膝不讓其前行的薛盛,喃喃念了閔元丹給他們劇本中的一句臺詞:“人若無情不如妖,只要有情妖亦人……”

    聽到“妖”這個字眼時,步九照眸光微動,抬頭卻看到青年目光凝著海面上旭日東升的景象,問了他一個莫名其妙,全然不相干的問題:“步九照,你覺得我冷漠嗎?”

    “冷漠”步九照沒有絲毫猶豫便給了他答案,“因為我們兩個很像。”

    “可我原先也有想救的人,只是我救不了。”謝印雪望著那輪日出,聲音越發(fā)的輕,“哪怕我生來的使命就是救人。我也依然救不了我在乎的人。”

    不過這些話一字不落全被步九照聽到了。

    他再次側(cè)首看向謝印雪,只見青年向來蒼白的面容,被天邊暖色的晨芒一照,便如霰雪消融,霽月乍現(xiàn),再不見從前的半分疏冷,那些鎏金曦光在他如墨似潭的瞳底流動,卻仿佛帶著融融的溫度,一度讓步九照想要伸手,渴求抓住那些他渴求了百年千年的溫暖。

    但他沒有真的伸手,他只看著青年從船座上站起,一字一句沉聲道:“從那時起,我便更加竭力的學(xué)習(xí)我門玄法,因為我想要這世上只有我不想救的人,而再無我救不了的人。”

    “正如我不想死,這世上就沒人可以收走我的命。”

    說罷,謝印雪便從袖管中掏出一疊黃紙,揮袖往身前一掃。

    那些輕飄飄的黃紙上面沒有任何字跡,也并未飄落,而是懸浮在他周身。下一瞬,謝印雪將食指指尖湊到唇間,抿唇咬下,指腹間溢出的鮮血便這樣在他紅潤的唇瓣中央留下了一抹更艷的顏色。

    步九照怔怔的望著他唇間這道姝色,其余人卻是瞠目看著謝印雪以指為筆,血為朱砂紅墨,在黃紙上繪下復(fù)雜難懂的紋樣。

    僅數(shù)次眨眼的功夫,那些黃紙便已成符,隱隱泛著潤澤的金光。

    瞧見謝印雪這一舉動的晁清河瞳孔皺縮,眼中滿是難以置信,因為他比在場任何人都要震驚——一點靈光即是符,世人枉費墨與朱,天師以血繪符并不稀奇,可像謝印雪這樣一次能成近百張符,且無一張失敗的人他生平卻是頭一回見。

    更加眾人震撼的是,謝印雪再一拂袖,那些符咒便如利箭般直直射入云霄。

    原本晴朗無云的天穹就在這一刻風(fēng)云驟變,天光晦暝,他們身前的水面似被寒風(fēng)席卷而起,形成一道磅礴的滔天嘯浪,就如同《白蛇傳》中白素貞水漫金山那般,將他們與村民追上來的漁船隔出一堵不可逾越的水墻。

    這股巨浪更是猶如東風(fēng),直推著他們朝北邊疾去,頃刻便將他們帶離了豐年寨。

    楊若文口中原本需要四個小時的航程,他們僅用了一個小時就看到了海面另一端的岸沿。

    “到岸了!到岸了!”廖鑫陽激動地跳了起來,“我看到岸沿了!”

    晁清河同樣松了口氣,低聲道:“……竟然真的能通關(guān)。”

    船上其他人也與廖鑫陽一樣亢奮。

    而楊若蘭從船上下來后,卻是直接跪倒在沙地上,攥起一把泥土捧在心前痛哭——她和薛盛曾經(jīng)約好了要一起離開豐年寨,由他帶著她踏遍她不曾涉足過的每一片土地,但是最終靠岸的只有她一個人。

    “逝者已矣,生者當(dāng)如斯。”

    謝印雪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這句話像是對她說,又像是對自己說。

    一路上都在對謝印雪說這樣對待一個npc沒有意義的步九照,這一刻望著這一幕卻沒有再開口。

    此時天上凝聚的烏云已然散去,明朗的天光重回大地,步九照沐在他最喜愛的暖光中,目光卻不肯從謝印雪身上挪開。

    因為他發(fā)現(xiàn)青年臉色比雪還蒼白,四周明媚的陽光也無法為他再渡上任何暖意與溫度。

    “干爹……”柳不花擔(dān)憂地上前扶住他。

    謝印雪借著他的攙扶站穩(wěn),卻垂眸道:“我沒事。”

    不遠處的馬路邊上,有個開大巴車的司機在他們揮手:“誒——你們是要坐車離開碼頭的游客嗎?快來上車了!”

    岸沿附近沒有什么明顯的建筑,通關(guān)過幾次副本老人路陵知道副本結(jié)束的觸發(fā)點可能就在這輛大巴上,便對眾人說:“走,我們上車吧。”

    眾人便跟在他身后一起往大巴車走去,楊若蘭仍是跪在岸邊沒動,上車時應(yīng)伊水問了司機一句:“師傅,要給車票錢嗎?”

    司機笑著擺擺手說:“到了終點再給吧。”

    然而終點在什么地方,到終點后又到底要給多少車票錢,眾人一概不知,他們上車后便陸陸續(xù)續(xù)在車廂里找了位置坐下,隨后再往岸邊看,楊若蘭的身影也不見了。

    柳不花扶著謝印雪到最后一排落座,想著這里座位多些,或許能讓謝印雪躺著休息會兒,卻沒想到他屁股還沒坐熱乎,步九照也跟著在謝印雪身邊坐下了。

    “步先生,可以請你去前面坐嗎?”柳不花好言好語和步九照商量,“我干爹身體有些不適,我想讓他躺下好好休息一下。”

    “可以躺我身上休息啊,我不介意。”步九照面不改色道,說完還努努下巴,指示柳不花說,“或者你去前面坐也行。”

    柳不花:“……”

    這個參與者言辭怎么和第一個副本饕餮宴中的廚師阿九一樣孟浪啊?

    謝印雪斜睨步九照一眼,對柳不花說:“就這樣坐吧,反正沒多久大概就要出副本了。”

    “好。”

    柳不花向來對謝印雪言聽計從,聞言便不再多說,乖乖坐直身體等待離開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