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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留你到五更[無限] 第22節

    并且除了陳云能夠自保之外,其他人毫無自救之法,連嘴刁舌敏的老饕戴月也回天無力。

    謝印雪環視這些人的面容,見她們臉上都是一副抱著赴死之心的哀寂傷痛,既覺可惜又感可憐,聲音便放柔了不少,款語溫言道:“都考慮好了?”

    高巧和魏秋雨異口同聲:“是的。”

    “行,我喜歡爽快人。”謝印雪話未說完便又開始輕咳,唇間染上殷紅的血跡,他卻像是無所察覺的笑起,溫聲給人最堅定的承諾,“放心吧,我會一直保護你們,直到這個副本結束的。”

    魏秋雨望著謝印雪如畫的精致眉眼,哪怕知道他只不過是游戲里不盡冷血無情的npc之一,可對上他浮現悲憫與憐惜的清透漆目后,卻也不由自主對他生出委屈和依賴交織的復雜情感,神情凄哀無望,捂著臉痛哭道:“為什么是我要進這個游戲啊……為什么……我好想回家嗚嗚……我想見我爸爸mama……”

    “別哭——”

    魏秋雨感覺青年的聲音離自己很近,自己的臉也被一雙指尖微涼的手輕輕抬起。

    她睜開雙目,透過婆娑的淚眼,看到謝印雪不知何時走到了自己面前。

    而青年伸向自己的皓白手腕,被抄手游廊那如晝通明的熠熠燭光照得似銀月生輝,泛著層柔霧般的雪光,又好像他的確握著一簇溫暖的微芒。

    再定神細看,原來那只是一片梨花花瓣——被謝印雪自他衣裳肩頭那枝銀繡梨花上摘下,正散著淺淡的梨花涼香,僅在沒入她額間沁出些許涼意。

    青年眉眼含笑,神情溫柔地告訴她:“你會回家的。”

    作者有話說:

    柳不花:此子過于孟浪。

    npc:是過于猛?還是過于浪?

    謝佬:?

    第26章

    梨花入額沒有任何痛楚,觸及肌膚的霎時便驟然消散,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高巧不斷摸著自己的腦袋,魏秋雨也怔怔地撫著自己額頭,詢問謝印雪:“這樣就可以了嗎?不是說會病半個月嗎?可我沒覺得身體有哪里不舒服。”

    “是的。”謝印雪為她解釋,“離開副本之后,你才會開始生病。”

    魏秋雨垂下眼睫喃喃道:“這樣啊……”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看向身邊唯一還活著的室友,向她說道:“陳云,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陳云搖了搖頭什么都沒說,抬手輕輕抱了一下她。

    結果衛刀看魏秋雨和高巧與謝印雪做了交易卻沒出事,大概是終于得以肯定謝印雪就是“擺渡者npc”而放下了戒備,又或許是他若是再說這盤rou凍沒問題難逃死劫走投無路,總之他一改方才失神呆怔的模樣恢復了正常,低聲和謝印雪說他也想做交易。

    呂朔聽見他這么說,神情復雜,同時心里也存了個疑慮:如果認錯了擺渡者并與其做交易,到底會觸發怎樣的后果,衛刀是在前幾次副本中曾經見識過嗎?否則他怎會如此顧忌和恐懼?

    可答案他暫時不得而知。

    而對于衛刀的求助,謝印雪也是來者不拒,欣然應允——本以為這次副本要空手而歸,卻不想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這一次交易起碼能保他離開副本后的一整個月內都能夠過的舒服些了。

    于是第五夜的饕餮宴,雖出現了四道葷菜,卻有四位廚師被撤菜。

    那被撤菜的幾位廚師:阿十、十三和阿一,還有阿八,自然也無法活下去,被小廝抓住后便死于老管家之手。

    按理來說今晚雖然點到的葷菜數目有些多,最終卻無人死去,更無人出事,眾人應該高興才是,可是這一夜,他們誰都很難笑出來。

    因為他們看完了這四個廚師死去的過程:

    阿十的葷菜是生魚片,所以他死于磔刑,即凌遲。小廝們凌遲他的方法也很有意思——他們用了一個巨大版的刨絲器,管家拉著阿十的手,小廝扯腳,將他放在刨絲器的利刀面上來回拖拽,擦成rou絲。

    十三做的葷菜是舂雞腳,于是他被小廝放入了一個石臼中搗碎,像是人們做菜時拍大蒜那樣舂殺死去。

    還有阿一,他就是給衛刀做了碎rou凍的廚師,因此他毫無疑問被磨成了rou醬,還被下鍋熬煮成白色濃湯。

    最后死去的阿八,他做的是油炸全雞,他的死法大概是四個廚師中最體面的一個,起碼留了個人形的全尸——僅僅是被小廝們叉著下了油鍋而已。

    眾人望著眼前血噴狂涌,rou碎橫飛的恍若地獄的景象,又聽著他們尖銳凄厲、森然陰惻的慘叫,臉色很難好看的起來。即便他們清楚的知道這些廚師是殺他們的劊子手,廚師不死,以這些死法絕望死去的就會是自己,但終究還是不忍心看到這樣的慘駭的情景。

    這一晚,內院幾乎血流成河,哪怕廚師們的尸體被清理走了,磚縫中也仍然殘余著屬于人血特有的銹腥味。

    “四個廚師,正好三菜一湯,明天的菜齊了。”夏朵一趴在高巧背上,鐵青著臉道。

    蕭斯宇也臉色蒼白,強忍著嘔吐的欲望說:“……我明天不吃飯了。”

    “再撐一下。”呂朔拍拍他的肩,“還有兩天就能離開這里了。”

    “啥子?!”高巧聞言驚呼,“我們還要待滿七天嗎?”

    她看完今晚廚師們所受的那幾種酷刑死法后,覺得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已經到達極限了——看敵人受刑她都有些不忍,如果是自己受刑呢?

    想到這里,高巧更不由慶幸還好自己向謝印雪求助幫忙了,后面兩天都可以性命無虞,否則今晚她點到了生魚片,要被刨絲器擦成碎絲的人就是自己了。

    然而她有些不明白:“可是廚師只剩下八個了噻,我們卻還有十個人,哪里夠人做菜嘛?”

    “估計要全部殺了才行吧,不然哪怕只有一個廚師也是可以繼續做菜的啊。”陳云若有所思,開口道,“再說按照今晚這個趨勢來看,就算還有八個廚師,也說不定不夠謝先生殺的。”

    ……好像確實如此。

    他們這些人撤菜的前提是點到葷菜,如果是素菜那他們必然會選擇得過且過,否則挑幺挑六強說一些理由卻不能讓廚師們信服,那到頭死的還是自己,別賠了夫人又折兵。

    但謝印雪呢?

    他撤菜可不管你是葷是素。

    阿九為什么要給他做雪水,阿五又什么要給他做白醋加香油?說到底還不是因為這些菜極其簡單,并且幾乎不可能被挑出不妥之處,如此謝印雪才無法撤菜,廚師們也不會死亡。

    呂朔愁眉嘆氣:“要是下個副本還能和謝先生一起就好了。”

    秦府別院饕餮宴這個副本他可以依靠自己通關,但難保下一個副本也能如此啊。

    雖說請謝印雪幫忙需要付出一些代價,可有他在會覺得很心安,因為他是所有人徹底絕望之前,還能選擇的一條生路。

    呂朔的這個“幻想”也獲得了魏秋雨和高巧的支持,她們倆人現在都已經在想出了副本以后要怎么交代后事和在僅剩的時間里好好陪伴家人,畢竟她們和擺渡者做了交易換取通關機會,下一次副本,“鎖長生”會大幅提高她們的游戲難度,讓她們幾乎不會再有機會通關。

    除非……她們能再碰上謝印雪。

    “別瞎想了。”蕭斯宇卻給眾人澆涼水道,“謝印雪是npc又不是真人,沒法和我們組隊的,只能看運氣好不好,能不能再隨機遇到他。”

    “是的。”戴月也說,“這是我第三個副本,而我每次碰到擺渡者都不一樣,我遇見過的其他人,他們也沒遇到過相同的擺渡者。”

    “那就沒辦法了……”

    魏秋雨摸著自己的額角,回憶著梨花落下那一剎的涼意,眸光黯淡道。

    而已經回了正屋的謝印雪并不知道他們在怎樣議論自己,又在無形之中培養出了一批“回頭客”,他只是坐在黑檀雕花木椅上,杵著額角蹙眉沉思。

    柳不花在給他沏茶,同時有些疑惑地問道:“干爹,今晚生意如此興隆,你怎么瞧著卻不太開心呢。”

    “沒,我是在想事。”謝印雪垂眸望著從壺嘴倒出霧氣氤氳的熱茶,溫聲道,“我已經知曉,這里的廚師何處奇怪了。”

    柳不花眉宇間疑惑之色愈濃:“他們哪里奇怪?”

    “死法。”謝印雪握著茶杯起身,緩步走向板欞窗,聲音柔慢,像是江南一帶的吳儂嬌語,隨著夜風飄向內院,“在阿七因撤菜被殺時,我就覺得這些廚師的死不僅僅是為了給我們加餐,今晚之景,更是肯定了我的推測。”

    柳不花回憶著今晚席間看到那些血腥景象,也是心有余悸:“他們的死法確實過于殘忍了。”

    “不是殘不殘忍的問題。”謝印雪閉目輕輕搖頭,“阿七舌頭被剪,他所受的,是十八層地獄第一層的拔舌之刑;阿二被鋸斃,他所受的則是十八層地獄第十八層的刀鋸之刑。”

    “而今晚呢?阿十受磔刑,十三受舂臼之刑,阿一受石磨之刑,阿八更是被下了油鍋,這一個個死法,你不覺得很熟悉嗎?”

    柳不花認謝印雪做干爹后,雖沒跟著他一塊學習玄門之法,卻也看了不少書,因此謝印雪稍作提點,他一深思便轉過彎來,倏而睜大眼睛,驚駭道:“……十八層地獄?”

    “沒錯。”

    “——他們所對應的死法,全是生前犯了重罪,死后被打入十八層地獄要遭受的酷刑。”

    謝印雪說著睜開了雙眼,那一對清凌凌的柳葉眸,此刻只剩下慘茫茫的一片白——他沉如點漆黑色的眼珠,如今變成了雪一樣清透的顏色,連瞳孔都是梨花瓣般銀白,目光平靜的在庭院中逡巡。

    這是謝印雪的陰陽眼。

    他天生一對雪目陰陽眼,可看破世間魑魅魍魎。

    而透過窗欞,謝印雪看見那些小廝身形虛無在抄手游廊里飄蕩,面容怪異扭曲,像是陰曹地府里駐守十八層地獄的小鬼一般,正披著人皮裝作活人收燈整椅。

    “干爹,你看到了什么?”柳不花沒有陰陽眼,他跟著謝印雪一塊往外看,卻瞧不出什么特別的地方。

    在夜晚里一個活人頂著這么一對眼珠應該是很嚇人的,偏偏謝印雪實在生得漂亮,因此這抹雪色反倒為他增添了稍許清冷如霜的氣息,更讓人覺得他出塵離俗,只如山間雪,不似凡間人,待他勾唇笑起時,便是雪染朱色,風月無邊。

    “不花,你說如果我死了。”謝印雪沒有回答柳不花的問題,而是問他,“又會被打入哪一層地獄受刑呢?”

    柳不花沉默未語。

    謝印雪垂眸闔窗,再次抬眼時,他的眼珠已然恢復如夜色般的漆黑,挽唇輕笑道:“只不過可惜的是,不會有那一天了。”

    ===

    光陰倏忽,眨眼便是第六日。

    眾人聽著內院里代表子時已到的更聲被敲響,踏出房之際干的第一件是就是看看今晚的月亮圓不圓,省得一會兒老管家又說著什么“今晚月圓人更圓要吃團圓飯”,然后把菜全都端上桌。

    誰知今晚的月亮還是圓的。

    所以大伙還沒落座就知道等會要如何上菜了。

    不過想想這樣一起上菜倒也挺好的,也免去了他們在等待自己所點之菜是葷是素答案揭曉前的提心吊膽。

    可等大家拿到菜單雙目往菜名上一掃看清那些黑字后,渾身就像是寒冬臘月里被兜頭澆了盆冰水,透心瓦涼——因為還沒到最后一天,菜單上幾乎所有菜名都已經變正常了,僅余幾個看上去文縐縐或是稀奇古怪,卻都明顯不能選的菜名。

    唯一讓人欣慰的是那些尋常的菜名里也有素菜菜名,譬如:《炒黃瓜》《鮮花豆腐》這類的,只不過數量較少。

    而衛刀看到《鮮花豆腐》這個素菜菜名后就立馬上筆打勾,并將其交給小廝,動作一呵而就快得讓其他人都來不及反應。

    戴月見狀頓時了然:“我懂了,游戲這一天是要我們互相爭搶菜名。”

    他的話一語驚醒眾人。

    待大家思忖片刻后,也發現事實確實就如戴月所言。

    畢竟爭搶安全菜名的事在前幾天就已經發生過了,衛刀更是為了增加自己選到安全菜名的幾率而放任紀濤死去,如今還能坐在這里的幾個人,但凡他們人品差些,今晚都不會這般平靜,而是會為了選到這幾道安全菜名大打出手。

    結果現在夏朵一、呂朔和蕭斯宇這些人都還沒落筆,衛刀就先選了,高巧看不慣他的行徑,直接質問他道:“不是,謝先生都已經說了會保護我們了,你還搶素菜菜名干啥啊?”

    衛刀沉默著不說話。

    也不知是他忘了自己現下受謝印雪保護的事,亦或擔心謝印雪未必就一定能保他無事,還是更陰暗些:他盼望著其他人選到葷菜,要么此刻死去,要么像他一樣也付出代價尋求謝印雪幫助。

    ——答案無人知曉。

    并且還沒過完半分鐘,魏秋雨竟是也學了衛刀,光速在素菜菜名《蜜釀茄子》上畫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