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爹是當(dāng)朝首輔 第187節(jié)
“……”懷安道:“沒有。” “那不就得了。”金方海拉上薄被:“出去出去,我也要睡覺。” 第190章 姚泓到底還是知道了姚閣老病倒的消息。 倒不是懷安出爾反爾, 實在是金方海那個大嘴巴來書院上課時,見到姚泓的第一句話便是:“姚閣老病成那樣,你怎么不回家?” 姚泓驚訝道:“我哥病了?!” 金方海一愣:“誒呀呀, 當(dāng)我沒說。” 姚泓怎么可能當(dāng)他沒說,紅著眼眶,幾乎是掐著他的脖子逼問,才問出了姚閣老的病情。 “幫我向錢夫子告?zhèn)€假。”他說著, 便沿著狹長的連廊往外跑去。 “哎,記得督促他按時吃藥!”金方海在他身后叮囑道。 姚閣老得的是肝疾,又不是腦疾。金方海開的藥吃完就不省人事, 一覺能睡五六個時辰, 醒來又要吃藥, 再睡五六個時辰, 他豈能發(fā)現(xiàn)不了其中的端倪,如是兩輪之后,就拒絕在服用金方海的藥了, 只吃太醫(yī)的方子。 正值新政的緊要關(guān)頭, 他很忙,需要保持清醒。 門外忽然響起哭天搶地的嚎啕聲:“哥呀!嗚嗚嗚啊啊啊……哥!” 姚泓快四十歲的人了,沖進(jìn)屋里就趴在床邊嚎哭, 悲痛欲絕, 如喪考妣。 姚濱睡得那一天一夜倒是養(yǎng)足了精神,中氣十足的吼了一句:“滾出去!” “誒。” 姚泓滾出去了, 但他將金方海的叮囑奉為圭臬, 每天盯著灶房煎藥, 姚濱不喝,他就將兩副藥摻起來煎。姚濱索性都不喝了, 他就跪在床邊哭。 當(dāng)人躺在病床上的時候,最忌諱的就是這場面了,可是姚泓不知道跟誰學(xué)的,像個撕不掉的狗皮膏藥,還是很一貼很聒噪的膏藥。 最終姚濱選擇吃藥,兩眼一閉換取清凈。 “還是你有辦法。”看著熟睡的丈夫,姚夫人用手帕沾沾眼淚。 姚泓嘆氣道:“他把新政看得比命還重。” 姚夫人道:“可不是么,你說我們連個子女都沒有,他這又是為了誰啊。” 姚泓也不知道,他是個極其簡單的人,一張桌子一沓稿紙就能坐上一天,哪里能理解老哥的想法,只是每天簡單粗暴的將他放倒,除了一日三餐,就只是讓他睡覺。 旬日之后,姚濱果然養(yǎng)足了精神,銷假回到內(nèi)閣。 案頭上的公文已經(jīng)堆積如山,不過在沈聿、曾繁的協(xié)助下,很快便理清了頭緒。 內(nèi)閣公務(wù)繁忙,只剩三名閣員顯然不夠,月底便舉行廷推,推舉陸顯、孫燮入閣。 趙淳在南直隸推行的“清丈均田”取得了初步成效。 在姚濱與沈聿的力主下,皇帝下旨令全國清丈田畝,并推行總賦法——即地方將田稅、徭役、攤派及其他征項匯總為一項,按畝折算繳納。 與此同時,施行幣制改革:由戶部重新發(fā)行通行鈔,作為金銀銅錢的輔助,但必須做到有限發(fā)行,不能濫發(fā)濫用,并將其與金、銀綁定,制定兌換比例,允許百姓持通行鈔到各錢莊票號對付現(xiàn)銀。 所有民力征調(diào)、戰(zhàn)爭物資、獎勵賞賜等行為,都不得使用通行鈔,避免不限制印刷導(dǎo)致大量通行鈔流入市場等等。 地方繳納稅賦,可以用現(xiàn)銀,也可以用朝廷發(fā)行的通行鈔,各項稅賦合并、賦與役合并,按畝繳納,且不分官田民田,一律均派。 這兩項政令的頒布,無疑給了各地的士紳豪強當(dāng)頭一擊。 反對的奏疏如雪花般飛入內(nèi)閣,姚濱均依靠強權(quán)鐵腕,強行壓下。 …… 秋冬交替之際,勞神勞力的姚閣老又病倒了一回。 屋漏偏逢連夜雨,如鄭遷先前所料,曾繁的老父在老家過世,訃告?zhèn)魅刖┏牵w老竟在值房里吐出一口鮮血,隨從和書吏齊齊抱住了他,才沒有摔倒。 四下響起勸他節(jié)哀的聲音,都是模糊不清的,就這樣渾渾噩噩的被賽進(jìn)馬車送回了家。 老父猝然離世,曾繁必須向朝廷報喪,請求回鄉(xiāng)丁憂,然后在家里扎起一個靈棚,披麻戴孝,等待皇帝的圣旨。 密密麻麻的挽聯(lián)供奉于靈堂兩側(cè),前來吊唁的賓客絡(luò)繹不絕。 懷安也跟著老爹前來吊唁,看著曾經(jīng)教過他的曾師傅披麻戴孝,面色慘白,再想想纏綿病榻的姚師傅,再看看老爹,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擔(dān)憂。 首輔告病,次輔丁憂。沈聿每日忙到深夜方歸,就連芃兒從書院休沐回家,困得在正房的羅漢床上睡著了都沒能等到他。 看著從小嬌生慣養(yǎng)的女兒曬黑了不少,沈聿心疼的問:“她還沒玩夠?” 許聽瀾搖頭嘆氣:“沒呢,說后天回去就要正式上課了。” “我還當(dāng)她一時興起心血來潮,怎么這次這么有耐性?”沈聿納罕道。 “我也奇怪呢。”許聽瀾扯過一張?zhí)鹤由w在芃姐兒身上:“說書院里的課跟家里學(xué)的不一樣,她都很想學(xué)。” 許聽瀾有些擔(dān)憂的說:“不落窠臼本是好事,可是芃兒這樣,是不是太不拘一格了?” “我也不知道。”沈聿悵然道:“人只有這一世,我只希望他們都能按自己想法的活。” 當(dāng)然,以“才女他爹”的身份名留青史也是非常拉風(fēng)的。 此時外面想起了敲門聲,云苓拉開上房的門:“小爺來了?” 懷安走進(jìn)來,脫下貂絨領(lǐng)子的大衣裳,瑟瑟縮縮的鉆進(jìn)東屋烤火盆。 “這么晚了還沒睡?”許聽瀾問。 懷安笑道:“我來給爹娘請安。” “何曾變得這么懂事了。”沈聿道。 “一直都很懂事好吧……”懷安欲言又止的,像是有什么話難以啟齒。 沈聿夫婦反倒有些稀奇了:“有話就說,支支吾吾的做什么。” 懷安道:“天涼了,你們要多喝熱水。” 二人:…… “夾襖也要穿起來了,少飲酒,少吃冷食,吃飯要細(xì)嚼慢咽,三餐按時,只吃七分飽,不能饑一餐飽一餐,更不能因為忙碌就不吃飯,或者整夜的熬著不睡覺。” 二人面面相覷。 “尤其批評我爹。”懷安道:“一面勸姚師傅多休息,一面自己在值房里通宵達(dá)旦。吃飯又快,生冷不忌,還不喜歡添衣裳,值房的炭火也燒得不熱……” 沈聿又好氣又好笑,禮崩樂壞了,綱常倒置了,兒子開始教訓(xùn)爹了。 剛想打趣他幾句,誰知他說著說著,聲音就開始哽咽。 “今天這是怎么了?”許聽瀾問:“深更半夜的,突然說這些?” “娘……”懷安喚了一聲,又低聲道:“爹,要不咱們早點致仕吧,我不想當(dāng)什么小閣老,平時都是開玩笑的,咱們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沈聿恍然大悟:“你是看到姚閣老生病,曾閣老丁憂,所以擔(dān)心爹的身體,對嗎?” 懷安點點頭。 沈聿認(rèn)真道:“你放心,爹身體好著呢,一定好好保養(yǎng),不會讓自己過于cao勞。” 懷安紅著眼眶說:“拉鉤。” 沈聿嗤的一聲笑了,拍落他的手:“幼稚。” 許聽瀾也安撫他說:“好了,娘會幫你看他的。” 懷安點點頭,又從袖中掏出一盒藥丸:“這是蘇大夫調(diào)配的養(yǎng)榮丸,很適合中年婦人調(diào)理身體——盡管娘看起來遠(yuǎn)不到中年,但是吃了總歸沒有壞處。” “娘吃飯口味重,偏咸偏甜,都要稍微節(jié)制一點才好,有時坐在那里盤賬,一坐就是半天,其實很傷肩頸腰錐,要經(jīng)常站起來走動走動。” 他又是一番長篇大論,把親娘也數(shù)落一頓,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老父親老母親頗為感動,這孩子雖然小時候漏風(fēng),長大了還是很貼心的,知道心疼爹娘了。再看向熟睡的女兒,心里被幸福填滿。 許聽瀾道:“別叫醒她了,你去前院跟兒子睡吧。” 沈聿:??? 他已經(jīng)多年不被攆出去跟沈懷安擠著睡了,來到前院,懷安一臉同情的看著他:“您咋又被攆出來了呢?” “少廢話,往里一點兒。” 懷安像個大蠕蟲似的往窗戶邊上挪動,長興取來一床枕頭和錦被。 睡到半夜,沈聿身體猛地一晃,險些掉下床去,一下子驚醒了。原來是那臭小子將自己擠到了床邊,沒辦法,只得與他換個地方,到里面去睡。 半夢半醒間聽見一陣響動,睜開眼,懷安身上的被子不翼而飛,穿著中衣縮在床邊睡著。 沈聿咬牙切齒,巴不得把他縫在床上,氣呼呼地扯了自己的半截被子給他蓋上。 次日寅時,沈聿打了個寒戰(zhàn)醒來,身上輕飄飄的,伸手一摸,摸到自己單薄的衣衫,他坐起身來,借著微弱的天光,只見他的大孝子正緊緊裹著他的被子睡得香甜。 “阿嚏——”他渾身冰涼,如墜冰窖,冷的打了個噴嚏,但并未吵醒身邊的罪魁禍?zhǔn)住?/br> 壓著火氣爬起來,更換官服上朝。 “阿嚏!” 懷安終于憑借一己之力,讓多事之秋的內(nèi)閣雪上加霜。 沈聿著了風(fēng)寒,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他要是也一并告假,不知要耽誤多少要事。只得忍著頭昏腦漲鼻塞流涕,繼續(xù)上朝、料理閣務(wù)。 苦熬一天,頭昏腦漲地回到家里,許聽瀾才知道他病了,立刻叫人去請郎中。 “不必不必。”沈聿擺擺手:“睡一覺就好了。” 懷安捧著一碗紅糖姜水進(jìn)來,不好意思的賠笑道:“爹,您多喝熱水啊。” 沈聿實在怕了他了,條件反射般的往妻子身后一縮,聲音里帶著濃重的鼻音:“知道了……放那吧。” 第19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