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爹是當(dāng)朝首輔 第155節(jié)
這都叫什么事兒。 懷安讀的口干舌燥,兀自倒了杯茶水給自己喝。 “兒啊,歇歇吧?!鄙蝽部粗加X得累。病了這些天,懷安攆走了房里的丫鬟,晚上睡在隔壁的暖閣,幾乎是衣不解帶的照顧自己。 沈聿抬起頭,對懷安道:“拿副碗筷來,一起吃一點(diǎn)?!?/br> 懷安放下邸報:“爹,您先吃,我不餓。” 沈聿嚼著盤中的草……啊不,青菜,雖然味同嚼蠟,但心中充滿溫暖,畢竟是孩子的一片孝心啊。 只見懷安笑嘻嘻的,接著道:“一會兒看著您喝完了藥,我還跟哥哥jiejie們約好了去便宜坊吃悶爐烤鴨呢!” 沈聿:…… 直接撂了筷子。 第157章 沈聿好的七七八八, 兒媳侄子侄女們也紛紛前來探望。 丈夫婆婆都不在,陸宥寧不便照顧公公,便手抄了一份《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 為沈聿祈福,懷瑩和陳甍送的是親手手磨的蟲草粉,據(jù)說小兩口磨了三個晚上,懷薇送的是一副松鶴延年的繡品, 懷遠(yuǎn)送的是一盆造型別致的文竹。 小輩們熱熱鬧鬧的說了會兒話,便真的拉著懷安去吃烤鴨去了。 沈聿坐在堂屋里看著他們一哄而散的背影,分明還是盛夏, 卻感受到了秋日的悲涼。 懷瑩懷薇和陸宥寧一樣, 束起長發(fā)用網(wǎng)巾固定, 做男子裝扮。此時剛到午后, 生意紅火店面小的便宜坊客滿了,他們只好沿著胡同吃著零食,再去找別的烤鴨店。 懷遠(yuǎn)提出有一家更老的店, 也是當(dāng)年太祖爺遷都時搬到京城的, 開在胡同里的小作坊,起先就叫“掛爐烤鴨”,后來有了正式的名字, 叫“九味坊”, 生意愈發(fā)紅火。 于是幾人跟著懷遠(yuǎn),穿街過巷, 總算找到了這家“生意紅火”的小店。 店里空無一人, 板凳倒扣在一排排桌子上, 地面干凈沒有一點(diǎn)油漬,冷清的不像一家正在經(jīng)營的店鋪。 “懷遠(yuǎn)哥, 你確定是這家店嗎?”懷安問 陳甍也問:“會不會是重名了?” 懷遠(yuǎn)十分肯定就在這條胡同,高聲叫了幾聲老板,忽然從銀柜后面栽出一個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剛剛睡醒的模樣,惺忪的看著他們。 “老板,打烊了嗎?”懷遠(yuǎn)又問。 “沒有沒有!”男子慌慌張張的從地上爬起來,迅速搬下幾條條凳,擦凈桌面,請他們就坐,萬分愧疚的說:“只是爐灶都是冷的,鴨子也要現(xiàn)殺,幾位可官能否多等一等?” 反正剛吃了不少糕點(diǎn)零食,也不急在這一會兒了,幾人便坐下來耐心等待。 “要兩只烤鴨,我們一只,給這兩個兄弟也上一只,再看著配幾個菜?!睉寻仓钢硪蛔郎系暮挝暮挝涞馈?/br> 約等了不到一個時辰,烤鴨的香味從后廚飄出,老板娘端來薄餅、蔥絲、蘸醬等配菜,老板端著一只色澤棗紅誘人的烤鴨,在他們面前手起刀落,飛快的將鴨rou片成薄片,整齊的碼放在旁邊白色的盤子里。 單是色澤和香味,就讓人食指大動。 老板又問要不要鴨架湯,幾人表示當(dāng)然要嘗嘗,老板干脆的應(yīng)了一聲,去后廚熬湯。 他們用片好的鴨rou蘸著醬料,攤在薄餅上,再放上幾根蔥絲、黃瓜條卷起,送入口中,清脆爽口,滿口鮮香。 老板娘又端來幾道涼菜,什么梅花豆腐,夫妻肺片等等。 “老板娘?!睉熏摵闷娴膯枺骸敖鼇砩獠缓脝??” 老板娘被問的一愣,隨即嘆了口氣:“好幾年了,生意一向不好,最多是走迷了路的外鄉(xiāng)人,愿意進(jìn)來吃上一口。” “不對呀,我有個同窗跟我說,您這里生意紅火?!睉堰h(yuǎn)道。 “那他應(yīng)該是幾年前來的,”老板娘一臉苦澀,“后來……不行了。” “發(fā)生什么事了?”懷遠(yuǎn)問。 老板娘面露為難,但似乎憋屈了太久,有些不吐不快。 事情還要從幾年前說起。南直隸總督曹鈺回京述職,受到吳浚父子牽連,心情煩悶,便獨(dú)自在京城的大街小巷瞎溜達(dá),走的餓了,聞著香味尋到了這家不起眼的小店。 本是抱著隨便充饑的心情,誰知這家小店生意甚好,還要跟人拼桌而食,鴨rou表皮酥脆,rou質(zhì)鮮嫩,卷上小餅香蔥,十分美味。 吃完結(jié)賬的時候,曹鈺窘迫發(fā)現(xiàn)自己沒帶銀兩,想到店家門口還沒有一個像樣的匾額,便借了銀柜的筆墨,寫下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九味坊。 老板為人平和厚道,收下了曹鈺的題字,直言免了這頓飯錢,便讓他離開了。 彼時老板夫妻二人忙得轉(zhuǎn)不開身,將曹鈺的墨寶扔到一旁,并未當(dāng)回事。到了下午,兩個軍士打扮的人送來曹鈺欠下的飯錢。 老板這才知道,提匾的是個大官。 他們忙將“九味坊”刻成匾額,懸掛于大門口處,彼時東南抗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捷,曹鈺居功甚偉,聲名鵲起,順帶連他們的小店也生意爆紅。 民間百姓不知道朝局的瞬息萬變,前一刻高居神壇的東南柱石,抗倭首功,下一刻就被打?yàn)椤疤煜碌谝粎屈h”,被貶入地獄。 吳琦下臺,鄭遷上位,聽說新上任的順天府少尹是鄭遷的門生,府衙的趙班頭為了討好上官,將市面上有關(guān)吳琦父子的一切題字、詩文,科舉程文等統(tǒng)統(tǒng)一網(wǎng)打盡,最后連“九味坊”也不放過,要求店家拆下牌匾,砸了燒火。 老板夫妻敬重曹鈺的為人,死活不肯,官差強(qiáng)行砸匾,他們就護(hù)著匾額被人當(dāng)街毆打,最后還是街坊鄰里圍上來求情,才沒有把人打殘。 從那以后,店老板就跟官差杠上了,官差便時時上門,不是借口查稅,就是sao擾顧客,久而久之,常來吃烤鴨的老主顧也都不敢上門了。 幾人聽得一陣唏噓,好端端的一家百年老店,就這樣被官差攪砸了生意。 “曹鈺,我知道他,我揍過他兒子!”懷安思維跳躍,又想起了自己七歲時候的英勇戰(zhàn)績。 老板娘一聽就慌了神,看他們只是一群衣著華麗的少年……和少女,竟不知回跟曹總督有過節(jié)! “不過,一碼歸一碼,曹總督本人還是很值得敬佩的?!睉寻灿值?。 老板娘這才松了口氣。 懷瑩笑道:“老板娘放心,我這兄弟’人脈甚廣’,回頭幫你宣傳宣傳,酒香不怕巷子深,生意會好起來的?!?/br> 懷安反駁道:“姐,你這就不懂了,酒香也怕巷子深,那些官差雖然可惡,但這家店的地段也確實(shí)不好。事情都過去這么多年了,但凡開在繁華的街市上,早就東山再起了?!?/br> 老板娘嘆息道:“小官人說得對,只是這些年青黃不接的,積蓄早就耗盡了,實(shí)在沒有錢挪地方了。” 懷安想了想,自己確實(shí)有些站著說話不腰疼了。 正當(dāng)他們一邊享受美味的烤鴨和小菜,一邊七嘴八舌的給店家出主意時,只聽砰的一聲響,門口一把條凳從桌上翻了下來,摔掉了一根腿。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幾名官差打扮的男子橫眉怒目的闖進(jìn)來。 老板娘先是驚呼一聲,隨后趕緊起身:“趙爺,什么風(fēng)把您給吹來了!” “少跟我兜圈子,老板娘,上一季欠下的門肆稅怎么說?”趙班頭兇巴巴的。 老板娘賠笑道:“趙爺,您再多寬限幾天。” “少來!”趙班頭啐了一口:“折銀十五兩,整片街就你們家拖拖拉拉的,趕緊拿出來,你我都好交差?!?/br> “您看我這兒整日也不來一桌客人,實(shí)在手頭緊張。”老板娘苦苦哀求道。 “那容易啊,那鋪?zhàn)拥謧铩!壁w班頭道。 店老板此時也從后廚出來:“趙爺,咱們出去說,別擾了客人雅興?!?/br> “喲呵,有客人呢!”趙班頭聞言,非但沒有收斂,反而更加猖狂,一把將老板娘推到一邊,徑直走到懷安他們這一桌。 桌子猛然一晃,險些被他掀翻。 然而不論趙班頭如何用力都掀不動,抬頭一看,竟是一個銅墻鐵壁般的壯漢,一只手死死把住了桌角,另一只手一根一根掰開的手指,然后輕輕的將桌子放回原處,桌上的杯盤紋絲未動。 “道歉?!焙挝牡馈?/br> 趙班頭見這群少年個個衣著不凡,生怕有什么來頭,十分不情愿的說了句:“對不住?!?/br> “十五兩對嗎?”懷安從荷包里掏出一大一小兩個元寶,拍在桌上:“趕緊滾,擾了小爺?shù)难排d,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趙班頭被一個半大孩子搶白,恨得牙齒發(fā)癢,又礙于何文何武兩座“鐵塔”,冷哼一聲,拿著銀子走了。 店老板扶著門框,坐在門檻上抹眼淚。 老板娘寧可他一把:“別哭了,還不趕緊向小公子道謝!” 兩人忙對著懷安千恩萬謝,請他留個住址,保證一有現(xiàn)錢馬上奉還。 懷安卻拿捏起來了:“生意這么冷清,什么時候才能賺到十五兩銀子啊?” 店老板眼淚流的更兇:“事到如今,只有將這間鋪?zhàn)颖P出去了?!?/br> 懷安點(diǎn)點(diǎn)頭:“那就盤出去吧?!?/br> 懷遠(yuǎn)扯扯懷安的衣袖,既然幫了人家,就不要再說扎心的話了。 懷安將自己的袖子抽出來,反而拉著老板夫婦去了一邊的桌子前坐下:“二位怎么稱呼?” “我姓賀,您叫我賀老四吧?!崩习逭f。 老板娘道:“街坊都叫我老賀媳婦?!?/br> 懷安不滿意這個稱呼,又問她自己的名字。 “我在娘家行七,叫七娘。”她說。 “那我就叫你老賀,叫你七姐?!睉寻驳溃骸澳銈冊敢飧液献鳎陂L安街最繁華的地段,開一家大酒樓嗎?” 夫妻倆面面相覷,店老板一時間又想哭又想笑,表情怪異。 “怎么,不相信我有這個實(shí)力?”懷安眉目一揚(yáng):“聽說過’來一品’嗎?我開的!” 夫妻二人肅然起敬:“公子小小年紀(jì),居然是’來一品’的背后東家?!” “東家之一?!睉寻仓t遜一句,接著道:“我在來一品旁邊盤下一間鋪?zhàn)?,眼下還在裝修,正想開一家酒樓,卻沒什么拿的出手的特色菜。你們要是愿意跟我合作,不需要投入一文錢,只負(fù)責(zé)經(jīng)營,給你們?nèi)晒煞荩紤]一下?” 二人正逢走投無路,剛想滿口答應(yīng),老板又猶豫了:“可是……曹公這塊牌匾……” 老板娘急道:“都快揭不開鍋了,還想著那塊匾!” “曹公剿滅倭寇,就是我們的大恩人,”老賀道,“公子有所不知,我老丈人家是沿海的,那年我媳婦懷孕,回娘家養(yǎng)胎,恰趕上倭寇登陸,我那老丈人小舅子都死在了倭寇刀下,我媳婦和岳母死里逃生的活下來,腹中的孩子卻……” 他說著,眼淚再次流下來,他有多恨倭寇,就有多崇敬趕走倭寇的曹總督,即便他被打成jian黨身敗名裂,也愿意繼續(xù)掛著他親提的牌匾。 懷安聞言,一陣唏噓,考慮了片刻,道:“牌匾倒是可以繼續(xù)用,只是為什么要叫’九味坊’呢?” 賀老板道:“因?yàn)樵奂业目绝?,需要?jīng)過九道重要的工序,才能做到鮮香可口,外酥里嫩。所以曹公給取了個名字叫’九味坊’。” 懷安恍然大悟:“名字確實(shí)是好名字,不過需要找個名氣更大的人,再添一筆注釋,壓一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