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爹是當朝首輔 第141節
這天吃過晚飯,沈聿又去教芃姐兒。 懷安做好了功課,在一旁畫畫,聽得都直嘆氣:“爹,您有跟我們倆較勁的功夫,八個大哥都教成狀元了。” 許聽瀾氣的往他耳朵上擰了一把:“不考狀元就不讀書了?” 懷安揉著耳朵笑道:“開個玩笑嘛。” 許聽瀾可沒有心情同他開玩笑,芃姐兒一天天大了,自己生意又忙,丈夫更不必說,早就不是那個遲到早退閑庭信步的翰林老爺了。 于是許聽瀾提議道:“不如叫弟妹幫忙,白天帶著芃兒讀書,晚上你也好歇歇。” 沈聿道:“弟妹身子不好,早幾年懷瑩懷薇都是母親在帶,芃兒這性子,她可帶不了。” “也是……”許聽瀾道:“還是再給他們再請個先生吧。” 沈聿稍一沉吟。 “不要不要!”芃姐兒十分抵觸。 沈聿一臉無奈的說:“她不要。” 許聽瀾:…… 懷安算是看透他爹的女兒奴本質了,不過他也希望meimei能一直無憂無慮下去,讀不好書又怎樣,喜歡捉蛐蛐滾一身泥又怎樣,有老爹和大哥在,世上沒人敢欺負她,有娘親和自己在,她有幾輩子花不完的錢,當然是怎么開心怎么活了。 “芃兒為什么不要先生?”沈聿問。 “先生都是很兇的。”芃姐兒道。 夫妻相視而笑:“誰說先生都是很兇的?” “不是哥哥說的!”芃姐兒脆生生的說,為了證明自己的說法,還十分肯定的點點頭。 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么。 夫妻倆一抬頭,發現兒子已經溜到了大門口,嗖的一聲跑沒了影。 二人同時扶額,攤上這對活寶兒女,既能鍛煉身體,又能磨練心志,真是好福氣啊…… 磨蹭了好半晌,芃姐兒也終于完成了今天的功課,沈聿打發她出去找哥哥,便一溜煙跑掉了。 屋里終于安靜下來,許聽瀾擱下賬本,拿出一沓稿紙:“懷瑩去年及笄,有幾家跟我提過的,都不盡人意,我便托了妥帖的媒官。” 沈聿剛瞥了一眼,不禁驚呼:“我的老天!” 只見那厚厚的一沓稿紙上,每頁都記錄著一位未婚官宦世家子弟的資料,姓名籍貫,家世人口,年齡序齒,大致相貌……甚為詳盡。 “半個京城沒成婚的男人都被你扒拉出來了吧?”沈聿弱弱的問。 “十五歲以下,二十歲以上的不在。哦,有功名的可以放寬至二十五。”許聽瀾道:“都是媒官整理好的,一目了然。” 沈聿咋舌道,現在的媒官辦事效率這么高了嗎?如果地方中央各衙門的官吏也能這樣做事,國朝何愁不中興啊! “咳。”沈聿干咳一聲,裝作低頭看書,手里的書本“嘩”的翻過一頁:“不急吧,咱們家的女兒還愁嫁?” “那自然是不愁的。”許聽瀾想了想,又道:“你們兵部、禮部……還有翰林院的庶吉士中,有沒有尚未娶妻的青年才俊,也不必非得是家世顯貴的,清白耕讀之家也好,但要人品學識好。” 沈聿想了想,年輕的官員倒是不少,有沒有妻室還真不清楚。 許聽瀾見丈夫這副態度,不免有些著急:“那是你的親侄女啊,二叔人在保定,弟妹身子弱,深居簡出的,不能干我一個人著急,你也要上點心啊。” 沈聿道:“甍兒過些日子,可能有話跟你說。” “我在說瑩姐兒的事呢,甍兒畢竟是男孩子,又未得功名,不急的……”許聽瀾話音戛然而止:“你的意思是……” 沈聿道:“你兒和他表哥近來鬼鬼祟祟的,是在籌錢置宅子呢。” 許聽瀾愣住了,兩個半大的孩子加起來不到三十歲,要在京城買宅子? 轉念一想,懷安也不是沒買過,郝家胡同的書坊不就被他買下來了么。 “甍兒想娶懷瑩,沒個獨立的門戶又不敢提。哥倆便商量著,在隔壁胡同選了一座兩進的小院子,修繕一新,用來做新房,再向長輩坦言。”沈聿道。 許聽瀾卡了半晌,才將這些信息全部消化。 “倒是我的疏忽,你這樣一說,這兩個孩子確實從小要好。” 沈聿道:“小孩子湊頭玩耍誰會當回事,說到底,還是要弟妹點頭。” “你是怎么知道的?”許聽瀾問:“你買通他們身邊的小廝了?” 提起這個,沈聿嗤的一聲笑了:“你兒前天背書打瞌睡,說夢話,還能一問一答,沒幾句便被我套出來了。” 許聽瀾啼笑皆非,覺得好玩,饒有興致的說:“你把他抓來,我問問他。” 雨水洗過的院子帶著泥土的清香,懷安陪芃姐兒蹲在石凳上斗蛐蛐兒,正玩的高興,就被老爹拎回了屋。 許聽瀾開口問道:“兒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爹娘?” 面對爹娘審視的目光,懷安飛速回想最近偷摸做過的事——好像有點多呀。 “您說哪件事?”懷安問。 沈聿一聽,嚯,料挺足啊。便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你猜呢。” 懷安:…… 那就只好猜了。 “我承認我有賭的成分,但是萬一開海了呢,市面上絲綢和棉紗的價格至少翻五倍,此時不囤貨更待何時?” 許聽瀾:…… “不……不是這事兒嗎?”懷安又思索片刻:“我是替太子寫過兩篇字,就兩篇,混在一沓功課里,還差點被師傅看出來,后來就沒再寫了。” 沈聿:…… “也不是嗎?”懷安撓撓頭,絞盡腦汁的回想:“昨天我雇人去天津衛挖了兩筐沙,打算運回來給芃兒砌個沙池。” “上個月拿娘親的胭脂畫畫,摔碎了,偷偷放回去了。” “上上個月不小心在爹收藏的孤本上按了個手印。” “上上上個月……” 許聽瀾去翻妝奩,沈聿去翻書架。 “哎?”懷安道:“還沒說完呢,怎么走啦?” 第142章 等夫妻二人反應過來時, 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正事還沒問呢。”許聽瀾道。 “臭小子,學會聲東擊西了。”沈聿咬牙道:“有種他就別回來!” “懷瑩的事怎么辦?”許聽瀾問:“明天的宴會還去不去?” 他們本來要帶著兩個侄女去赴袁家的賞花宴,袁閣老家三房長子與懷瑩年紀相當, 學問不錯,相貌也是一表人才。聽說沈家的侄女及笄了,袁夫人給許聽瀾下了請帖,袁閣老給沈聿下了請帖, 意思十分明顯,邀沈聿代替沈錄相看女婿,要是時機恰當, 兩個孩子興許也能遠遠看上一眼。 “懷瑩自己愿意去嗎?”沈聿問。 結合陳甍的事, 許聽瀾恍然大悟:“我說這段時間, 懷瑩怎么總不舒服, 今天頭疼明天腳疼后天肚子疼,有時才好好的在院子里踢毽子,說不行就不行了, 郎中也看不出什么病, 我還當她女兒家容易害羞呢。” 沈聿笑道:“由著她吧,明天你只帶懷薇和芃兒去,我就不去了。” …… 懷安從院子里逃出來, 跑到前院投靠表哥。 陳甍已經打散了頭發準備睡了, 只穿著中單,哈欠連天的來給他開門。 懷安沖進屋里, 氣喘吁吁的說:“表哥, 快插門!” “干嘛?”陳甍啼笑皆非:“在自己家里插什么門?” 懷安已經癱坐在凳子上, 翻過扣在托盤里的水杯,給自己倒了一杯涼白開灌下去。 陳甍還是將門插上了, 低頭一看,這家伙還赤著腳呢,驚訝的問:“你怎么連鞋都沒穿?” “跑的太急路上掉了。”懷安道。 陳甍忙從柜子里翻出一雙靸鞋,類似后世的拖鞋,平底無根,用布帛做鞋面。又叫小廝來打水進來。懷安洗漱換鞋,毫不客氣的爬到陳甍的床上。 懷遠早聽到了聲音,寫完手頭的功課,也跑過來湊熱鬧,見懷安果真又被攆出來了,幸災樂禍道:“你說說你,一個月被攆出來七八回,到處流浪,索性搬到前院來住吧。” “我也想啊,爹娘不同意。”懷安用兩只手指一指雙眼,陰惻惻的說:“他們說,會一直盯著我。” 逗得兄弟二人前仰后合。 “這次又是為什么?”陳甍問。 “都是為了你和堂姐呀!”懷安道:“爹娘應該是發現了什么,想套我的話,這話由我來說多不合適啊,我給他們來了個聲東擊西,圍魏救趙。” 說著,便將前因后果說了一遍。 兩人面面相覷,懷遠道:“你也太實誠了,竹筒倒豆子的往外抖,你不挨揍誰挨揍?” “年輕人,一看就缺乏經驗。”懷安自鳴得意的說:“這種化十揍為一揍的機會是最難得的,一次說出來,總比分幾次被發現來的劃算,主動交代,說不定還能爭取個寬大處理。” 懷遠咋舌稱贊道:“挨揍都挨出經驗來了,你出本書吧。” “正有此意!” 陳甍半晌沒有說話,懷安斂起笑,對他說:“表哥,房子也快修好了,你打算什么時候跟大人們說?” 陳甍踟躕不語。 “我在我爹娘屋里,看到這么厚的一沓簡歷,半個京城的未婚男子都被他們搜羅來了,最近還時常帶兩個jiejie去赴宴會,你再不開口,我都要當舅舅了。”懷安催促道。 陳甍更加不安,幾年前倭寇進犯,他失去了父母親人,起先一門心思只有讀書、鉆研軍器,想著日后出仕做官,掌兵剿滅倭寇,給親人報仇。 后來曹總督向朝廷報捷,倭寇被肅清,沿海重獲平寧,他一個人在屋頂呆坐了一夜,因為失去活著的目標而茫然不知所措。 懷瑩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溫婉端莊的閨秀,竟從小廚房里“偷”了一壺酒,攀著梯子爬到屋頂上來。 陳甍怕她摔著,也顧不得惆悵了,慌手慌腳的扶她坐穩。 懷瑩指著天上的星星對他說:“其實逝去的親人從未離開,他們會變成星星,在天上看著你。” 懷瑩還告訴他,人應該有目標,但不能為了目標而活,要為了自己而活。吃一頓大餐,睡一個好覺,寫一篇好文章……都是活著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