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爹是當(dāng)朝首輔 第119節(jié)
懷安嘶著冷氣,揉著酸疼的胳膊,錯愕的看著他:哎呦你這年輕人,還有兩幅面孔呢! 但他只敢在心里吐槽兩句,見到新嫂嫂來了,還是繞過石桌上前見禮。 “是小叔吧?”陸宥寧問。 “嫂嫂叫我懷安就好。”懷安笑道。 看著懷安歪七扭八的衣襟,陸宥寧問丈夫:“你們……剛剛打架了?” 懷銘狠狠幫弟弟整了整衣裳,笑道:“怎么會呢,我們兄弟感情一向很好。是不是啊懷安?” 最后一句,是咬著牙對懷安說的。 懷安忙不迭的點頭賠笑:“是啊是啊,咱們家主打一個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嫂嫂以后就知道了。” 懷銘遞給他一個警告的目光,攬著妻子往堂屋走,走了兩步回頭,沒好氣的剜了他一眼:“磨蹭什么,還不進來。” 懷安回瞪回去,心說你不把我摁在石桌上,我不早進去了嗎? …… 品官長子聘婦,沈聿和懷銘各有三日假。沈聿不用上衙,一早便穿著齊整,和妻子一起在上房等著新婚夫婦上來敬茶。 陸宥寧一身大紅色的團紋襖裙,外罩紅色紗制氅衣,朝著沈聿夫婦盈盈下拜,滿頭釵樹沒有發(fā)出絲毫響聲,鬢邊一對耳珰幾乎紋絲不動。這氣氛搞得懷安都有些緊張,默默將爬上花架的芃姐兒抱下來。 喝過兒媳敬上的茶,沈聿夫婦裝模作樣的訓(xùn)了幾句話,夫妻相處要互敬互愛,舉案齊眉云云。 許聽瀾摘下腕子上的翡翠鐲子,拉過陸宥寧的手道:“這還是娘嫁入沈家時,你太婆婆給我?guī)系模锶缃癜阉o你。到了咱們家,就是一家人了,千萬不要拘束。” “是。”陸宥寧笑著應(yīng)答,卻依然拘謹(jǐn)恭敬。 隨后,懷安帶著meimei給兄嫂行禮,同樣收到了禮物,一人一個小虎頭荷包,繡工別致,栩栩如生。 “嫂嫂,這是從街上買的嗎?”芃姐兒問。 “是嫂嫂自己繡的。”陸宥寧解釋道。 芃姐兒夸張的捂住嘴巴,一臉驚訝和疑惑:“可是娘說,好看的荷包都是買來的,是織女娘娘收了錢變出來的。咱們家用不上好看的荷包,是因為沒有那么多錢。” “什……什么?”陸宥寧無措的看向婆婆。 眾人一陣哄笑,許聽瀾扶著額頭,將目光瞥向一旁的壁板。 “她那日嫌自己的荷包不好看,母親逗她玩的。”懷銘向妻子解釋。 陸宥寧恍然大悟,她蹲下身子,耐心的對芃姐兒說:“芃兒,嫂嫂也見過織女娘娘變出來的荷包,可是嫂嫂依然覺得,自己的娘親繡的荷包才是最好……看……的……” 她的笑容逐漸凝固,因為芃姐兒當(dāng)著她的面,把娘親繡的小兔子荷包拿了出來,沒有兩個長耳朵,還真看不出來是只兔子。 實在是太草率了…… 這下連許聽瀾都忍不住笑了:“夸不下去就不要硬夸了,娘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陸宥寧有些不好意思的站起身來:“娘照管家業(yè)繁忙,針黹女紅只是小技,怡情雅興的東西。” 許聽瀾拉過她的手:“今后多了你這個幫手,娘就有更多時間鉆研女紅和廚藝了。” “娘還能下廚呢?!”陸宥寧驚訝道:“兒媳也喜歡鉆研廚藝,只是總也做不好,父母兄長便不許我再進灶房了。” 許聽瀾道:“這有何難?娘雖然不擅長女紅,對廚藝倒還頗有心得,來日方長,咱們慢慢磋磨。” “好!”陸宥寧點頭應(yīng)道。 沈聿一口茶水險些噴出來,兄妹三人活像被雷擊了似的愣在當(dāng)場。以前是一個,現(xiàn)在是一雙!磋磨什么呀?磋磨他們爺兒四個嗎? 芃姐兒硬著頭皮小聲說:“娘親繡的荷包最好看了……” 懷安斜著眼看她:“你說晚了。” 婆媳已經(jīng)達(dá)成統(tǒng)一戰(zhàn)線,無可挽回了。 為了打斷婆媳二人繼續(xù)討論菜式,懷安也拿出一份賀禮,算是他和meimei一起送的。 這是他兩個月前特意領(lǐng)著芃姐兒找了間工坊,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用慢輪制作的土瓶,雖然器型不太完美,但勝在質(zhì)樸古拙。等到了臘月,瓶中插上一支紅梅,擺在窗臺,古樸雅致。 陸宥寧表示非常喜歡,懷銘瞪他一眼,笑罵:“算你小子有心。” 懷安討好的笑笑,默認(rèn)大哥已經(jīng)原諒了他的所作所為。 …… 眼見到了辰時,老太太應(yīng)該起了,懷銘又帶著新婦去看祖母,順便與其他兄弟meimei們見一見面。 懷安則收拾東西出了門。隨著朋友圈子的擴大,他應(yīng)了幾個小伙伴去看蹴鞠比賽。 到了這個年代,蹴鞠已經(jīng)徹底淪為觀賞性的娛樂活動,不但有比賽,還有民間組織的“圓社”,類似后世的足球俱樂部。懷安最喜歡的一支蹴鞠隊,今天在白巖書院的講經(jīng)坪上有一場重要賽事。他軟磨硬泡許久,爹娘才同意他獨自出門。 結(jié)果到了白巖書院,卻被告知球賽臨時取消。 小伙伴們垂頭喪氣的各回各家,才聽說是宮里的端妃娘娘歿了,為保險起見,當(dāng)日民間取消了一切娛樂活動。 端妃是雍王的生母,入宮三十多年,榮寵不衰。皇帝為表慟悼,輟視朝五日,加謚安順賢妃,皇妃、親王、公主各祭一壇。并緊急招雍王進京,為生母發(fā)引。 雍王一路馬不停蹄,帶著妻兒回京奔喪,路上顛簸勞累,年僅一歲的孩子發(fā)起了高燒。 無論王妃如何哀求,他都似視而不見,一味匆忙趕路。 王妃可以體諒他喪母的悲痛,可兒子也是她的至親骨rou,便改求雍王將他們母子安頓在沿途的一個府城中,孩子需要郎中,需要休息。 雍王到底沒忍心帶著重病的孩子繼續(xù)趕路,派人保護他們母子,在距京城不遠(yuǎn)的安墟縣安頓下來,求醫(yī)問藥。 …… 皇妃薨逝,榮賀作為親王子,自然是要隨父母入宮至祭的。事有不巧,張岱傳話來,第一批紅薯成熟了,叫祁王府派人去看。 榮賀一臉遺憾的看著懷安。 懷安拍拍他的肩膀?qū)捨康溃骸拔蚁热タ纯矗葐蕛x過后你再去,紅薯地又不會長腿跑了。” 榮賀點點頭,眼睜睜看著他乘著馬車,帶著何文何武,牽著月亮去了城郊。 懷安這次沒給張岱帶甜食,非但沒帶,還把張岱的糖袋子搶走藏起來了——上了年紀(jì)的人,吃糖太多對身體不好。 張岱翻翻白眼:“誰先前還給我送糖來著?” 懷安將糖袋子藏得更嚴(yán)實了:“不是不讓您吃,吃糖太多傷脾傷腎傷骨頭,凡事不要過度,細(xì)水長流嘛。” “小小年紀(jì)這么啰嗦……”張岱不耐煩的打斷他。 “不是啰嗦,是希望您多活幾十年,”懷安背著小手,大言不慚,“我打算把您往袁老的方向培養(yǎng)。” “誰啊?不認(rèn)識。”張岱道:“把我糖袋子還給我。” 懷安忙轉(zhuǎn)移話題:“先生聽說了嗎?宮里最受寵的娘娘去世了。” “關(guān)你什么事?”張岱道。 “家事國事天下事,保持一點敏感嘛。”懷安道。 “關(guān)我什么事?”張岱又道:“把我糖袋子還給我。” 懷安:…… 油鹽不進是吧? 一老一小拌嘴拌了一路,來到張岱耕種的那片紅薯地,紅薯已經(jīng)完全被刨了出來。原來是鄰里種完了麥子,爭先恐后跑來幫老先生干活。 上稱一稱,折合一畝約七八石左右,足足翻了一倍! 懷安上去給了張岱一個熊抱,把張岱撞了個七葷八素,一把老骨頭險些散了架。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擴大試驗田,繼續(xù)育苗、篩選,選出最精壯無蟲害的苗,就可以小范圍嘗試推廣了! 第120章 在雀兒山, 懷安看到一只軍隊駐扎在山腳下,好奇問張岱:“那里怎么會有駐軍?” 張岱道:“據(jù)說是周將軍的兵。” 周岳將軍肅清了七閩一帶的倭寇,班師回朝獻(xiàn)捷, 因端妃喪儀耽擱,整軍駐扎在城外,就在雀兒山附近。 懷安聽到這個消息,回家纏著老爹, 極想去拜訪偶像。 沈聿沉吟一聲:“可以是可以,只是京官與邊將私下往來素來是官場大忌,到時候科道言官的奏本像雪花一樣飛進內(nèi)閣, 你爹難免被罷官免職……倒也不一定, 完全可以賭一把。” 懷安聽后連連擺手:“算了算了, 賭不起賭不起。” 沈聿啼笑皆非, 這小子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講原則,凡是阻礙升官發(fā)財?shù)氖乱宦啥沤^。 端妃之死,對皇帝的打擊很大。 皇帝少年時起, 便看著身邊至親至愛之人一個個的離去, 如今端妃一死,偌大的皇宮之中再也沒有一個可以傾訴的人。最讓他焦慮的是,大道未成, rou身已開始衰敗, 眼見竹籃打水一場空,前路迷茫, 不知所往。 他再一次傳召周息塵入宮, 命他扶乩求問上蒼。 公主府, 剛剛參加完端妃初祭的溫陽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來。換過衣裳,卸去妝容, 斜靠在榻上歇著。 “送走死人,累死活人啊……”她酸唧唧的抱怨了一句。 “殿下慎言。”身邊的女官提醒道。 溫陽報以諷刺的一笑,當(dāng)年她的生母草草落葬,她和祁王在冷清的偏殿里相擁哭泣,如今反觀端妃的喪儀,還真是云泥之別。 宮女送來晚膳,她累的吃不下,只喝了半碗紅豆杞葉的兩色粥。 “不知道雍王這次回京會待多久。”她說著,忽然蹙眉擔(dān)憂的問:“他不會賴著不走了吧?” “殿下……這不是殿下可以妄議的。”女官謹(jǐn)慎的提醒道。她不明白,為什么別人家的公主嫁人后安安分分的呆在府里插花煮茶,自家公主卻如此關(guān)注朝政。 溫陽瞥了女官一眼,分明已經(jīng)到了生死攸關(guān)的時刻,祁王、雍王為了自己的前途奮力一搏,卻要她安分守己,默默等待命運的降臨?她可做不到。 吳浚父子伏法,她和皇兄剛過上幾天舒坦日子,端妃這一死,父皇對雍王必然格外憐惜,保不齊就舍不得他再離京了。 端妃死的很是時候嘛……她暗自嘀咕,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那對母子。 此時,她的心腹太監(jiān)匆匆闖入,屏退左右,對溫陽道:“殿下,祁王府來人傳話,周先生出事了,下了詔獄。” 溫陽臉色驟然一變:“周息塵?” “是,還不知道具體緣由,鄭閣老不便出面,祁王殿下也沒有鎮(zhèn)撫司的門路。”太監(jiān)道。 “知道了,”溫陽道,“我想辦法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