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安將袖子往身后一藏：“殿下, 這是娘娘給的, 除非娘娘撤股才可以?！?/br>
    祁王：……

    榮賀也分外認(rèn)真的點了點頭, 一副很有契約精神的樣子。

    祁王白了他們一眼：“孤算看出來了，你們兩個，一個是狼, 一個是狽, 都不是省油的燈！”

    看著懷安快將腦袋埋在胸膛里的模樣，祁王又說不出什么更重的話來，只是憤憤的說：“你父親回來知道了, 必定要罵你！”

    謝彥開換了干凈的衣服進來, 只有頭發(fā)還濕漉漉的，朝祁王行禮。

    祁王忙道：“師傅不必多禮, 真的不用請?zhí)t(yī)來看看嗎？”

    “無妨無妨?！敝x彥開道：“勞殿下垂詢, 臣不要緊的?！?/br>
    “謝師傅哪里的話, 兩個孩子頑皮莽撞，害得師傅落水?！逼钔趺Φ溃骸皫煾悼熳??！?/br>
    謝彥開謝坐之后, 坐在下首的椅子上，也不顧祁王在場，瞪了兩個小的一眼：“你們兩個過來。”

    兩人低垂著頭走過去。

    謝彥開耐心講道：“平日里行步趨蹌，要沉穩(wěn)端正，不可以疾走跳擲，若父母長上有所喚召，則要疾走而前，不能拖沓，但不能橫沖直撞。你們這樣打鬧，不管是撞到了人，還是失足摔倒或落水，都是很危險的，記住了嗎？”

    這些都是開蒙之前就講過的，但他比沈聿還要開明一些，從不會一板一眼的拿來要求孩子們，天真爛漫的年紀(jì)沒有幾年，過于循規(guī)蹈矩會失了天性。

    現(xiàn)在看來，先賢提出這樣的要求不是沒有原因的……

    明翰讓兒子立下字據(jù)，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再看兩個孩子，一個比一個信誓旦旦，保證以后一定好好走路，不亂跑亂撞，態(tài)度誠懇極了。

    謝彥開對祁王道：“臣的話說完了。”

    兩人轉(zhuǎn)而看向祁王。

    祁王道：“看你們自己的表現(xiàn)，只要謝師傅不追究，孤可以不告訴沈師傅。”

    言罷，不再打擾謝師傅上課，起身離開了世子所。

    兩個孩子收到命令，擼起袖子開始整活兒。有遞手巾的，有端姜湯的，一個灌了個湯婆子端著，一個拼命的打扇子，殷勤的忙前忙后。

    懷安的本意是還原吹風(fēng)機的熱風(fēng)效果，卻把個謝師傅折騰的如墜冰炭。

    謝師傅捂著額頭：“要了命了，要了老命了……”

    ……

    次日，沈聿睡了一覺，精神煥發(fā)，繼續(xù)與大家商討今年的鄉(xiāng)試考題。

    謝師傅卻真的傷風(fēng)了。

    他本就比沈聿年長幾歲，這些年在翰林院坐館，久坐少動，身體也大不如前，落一次水居然就病了。

    祁王聞訊，派王府屬官登門探望，并賜下一堆補品，希望他能早日康復(fù)。

    許聽瀾把兒子訓(xùn)了一頓，備下厚禮，打發(fā)懷安登門探望。

    謝家的孩子都去上學(xué)了，只有謝夫人守在丈夫身邊，兩方見禮之后，謝夫人便起身離開臥房，留他們二人說話。

    懷安主動拿起銅盆上搭著的手巾，用溫水浸濕擰干，敷在謝彥開的額頭上。

    “謝伯伯，對不起。”他滿目愧疚：“我不是有意的，要不您罵我?guī)拙?，打我兩下也可以?！?/br>
    謝彥開被他氣樂了，感嘆道：“你父親身體真好啊。”

    養(yǎng)了這么個兒子，卻從未聽說明翰告過病假，真是欽佩之至，自愧不如??！

    懷安沒聽出言外之意，攀著話題開始扯長篇：“我爹自幼習(xí)武，身體確實很好。我也常跟著他練功，也很少生病。謝伯伯，您也要經(jīng)常舒活舒活筋骨才行，可以練太極，或者先練拉筋之術(shù)。所謂筋長一寸，壽延十年，這個拉筋呀……”

    謝彥開被他聒噪的頭疼了，也不知說了些什么，只是一味應(yīng)著。

    “您答應(yīng)啦？！”懷安問。

    謝彥開也不知道自己答應(yīng)了什么，他現(xiàn)在只想倒頭睡一覺。

    懷安卻興高采烈地說：“那等您康復(fù)，咱們一起練功！”

    謝彥開點頭敷衍著他，不外乎什么“八段錦”之類的氣功，沒必要拂了孩子的一片心意。

    ……

    沈師傅被“軟禁”，謝師傅病了，祁王恰在此時接到了“驚天噩耗”。

    雍王妃順利誕下皇孫。

    皇宮內(nèi)院張燈結(jié)彩慶祝這一喜訊?；实埤S醮七日，為小皇孫禳災(zāi)祈福。

    陷入絕望的吳琦猛然間支棱起來——老天有眼，讓雍王順利得子！于是他的高興程度絲毫不亞于孩子的親爹。在自己奢華的豪宅里，召集全體jian黨，醉生夢死，彈冠相慶，比他自己生兒子還要興奮。

    保住雍王就是保住一切，他押對寶了！

    祁王壓力一大，就分外不愿意回后宅去。懷安和榮賀只好一邊兒一個陪著他釣魚解悶。

    三人枯坐在湖邊的樹蔭下，湖面平靜的像一面鏡子，連條魚的影子也沒有。烏鴉在頭頂“呱呱”叫，花公公在樹下蹦跳驅(qū)趕。

    這也太無聊了……懷安將魚竿一丟，重cao舊業(yè)，干起了自己的拿手絕活——燒烤。

    “沒有什么煩心事是一頓是燒烤不能解決的?！睉寻驳溃骸叭绻校蔷统詢深D?！?/br>
    因為懷安一直覺得，燒烤那種的夾雜在煙熏火燎之中的rou香，是最能安人心神的味道。

    榮賀很快擼起袖子加入了，在旁邊的石桌上幫忙穿串兒。

    祁王側(cè)頭看一眼滋滋冒著油煙的燒烤爐，和帶著斗笠拿著扇子的兩個孩子，不由嘴角勾起。他不是不知道懷安頑皮，換做其他父母，恨不得把天底下最乖的孩子抓來給兒女做朋友，淘氣的孩子不要來沾邊，帶壞自己的孩子。

    可是懷安不一樣，祁王是羨慕他的，雖然資質(zhì)平平，卻依然活的很精彩。像個小太陽一樣，感染著身邊的一切，雖然有時候把握不好溫度，因為過于熾熱而闖禍……

    一想到現(xiàn)在的局勢，祁王笑中又帶著苦澀。

    不知他們能無憂無慮到幾時。若是雍王上位，必放不過他們一家，平平安安去封地就藩都是觸不可及的夢。更不要說他的師傅們，雖不至于被雍王趕盡殺絕，卻也必定是前途盡毀了。

    想到幾位師傅，都是才華橫溢的天之驕子，正當(dāng)青壯年，該是施展抱負(fù)的時候，如果受到他的牽累，壯志難酬淪為庸人，他就真的于國有罪了。

    “殿下！”

    “父王！”

    兩個稚氣的聲音在不遠處喊他。祁王抬頭，便見兩人圍著爐子忙得直打轉(zhuǎn)。

    “殿下快來幫忙！”懷安抹了一臉炭灰。

    祁王有些納悶，身旁都是宮女太監(jiān)，他們?yōu)槭裁匆H自動手？雖這樣想著，還是鬼使神差的走過去。

    “殿下負(fù)責(zé)給這些rourou做個馬殺雞，讓腌制的調(diào)料充分融合?！睉寻沧龀霭茨Φ氖謩?，毫無心理壓力的支使祁王殿下干活兒。

    祁王一臉黑線，熊孩子不要太過分哦！他堂堂一個親王，怎么可能給雞鴨牛羊做按摩？還叫什么馬殺雞？

    馬要殺雞，關(guān)孤什么事？！

    片刻之后，祁王將做好馬殺雞的rou塊用簽子穿成串，一把一把的遞給兩個孩子。

    ……

    雍王上書，以“養(yǎng)兒方知父母恩”為由，請求回京探望父皇母妃。

    皇帝給雍王的答復(fù)卻是：“你新得長子，守好妻兒，不必來回奔波。”

    這個回答似一瓢冷水潑在了雍王心頭，父皇的反應(yīng)為什么和他想象的不一樣？

    他沖著妻兒好一通埋怨，也不知怪他們什么，總之就是嫌棄這孩子命不好，在母腹之中就諸般風(fēng)險，生下來也未能給他帶來盛寵云云。

    回到前殿，又煩躁的背著手來回踱步：“孤不理解，孤想不通，父皇像催命似的催孫子，如今得了孫子反而沒有那么稀罕了。”

    王府長史秦鈺勸道：“殿下，宮中的賞賜如流水般抬進府里，還派遣乳母八人、宮女太監(jiān)各八人，來侍奉皇孫，與皇長孫規(guī)制等同，足見陛下恩寵了?！?/br>
    雍王低聲道：“這些都是虛的！父皇不讓我回京，若是有個什么……豈不是讓老三捷足先登了！”

    秦鈺道：“殿下是來封地避妨的，二龍相見必?fù)p其一的讖言，殿下難道忘了？”

    雍王道：“什么勞什子讖言，都是那群不干人事兒的狗道士在父皇面前進讒言。若是避妨，我那三哥為何不避？他也是生過病的。”

    秦鈺只得換個角度再勸：“殿下稍安勿躁，說不定陛下是真的體恤殿下得子。來回奔波一趟少說要半年，從京城回來，皇孫都不認(rèn)識爹了。殿下有這個精力，還不如用心教養(yǎng)皇孫，讓他強壯康健的長大。殿下方心，祥瑞之事臣已安排妥當(dāng)，只等皇孫百日，殿下再向陛下請旨，回京報祥瑞，請求賜名、入宗廟，到時候于情于理，陛下都不會再阻攔殿下了。”

    雍王激動的情緒這才稍稍平復(fù)下來：“真的安排妥了？”

    “是，確保萬無一失。”秦鈺道。

    秦鈺又勸道：“殿下有時間，要多陪伴王妃母子，王妃才是最大的功臣……”

    “知道了。”雍王不耐煩道。

    回到王妃的寢宮，看著襁褓里沉沉睡著的孩子，雍王的目光頗為嫌棄。埋怨道：“叫你在孕中多進滋補，你偏要任性，看看他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像個小凍貓子似的?！?/br>
    雍王妃懷胎十月，又經(jīng)歷難產(chǎn)，簡直是死里逃生。月子里終日被雍王遷怒，以淚洗面，身體一日不似一日，她不斷的勸雍王：“他還小，還太小……殿下不要著急，不要著急?！?/br>
    次日，她悄悄給端妃進拜帖的時候，夾帶了一封信件。她問端妃，自來有藩王送子入京就學(xué)的先例，能不能將皇孫送入宮中教養(yǎng)？

    她在孕中一直擔(dān)心，腹中萬眾矚目的孩子若生下來是個女兒，會承受怎樣的苛待？如今算是明白了，這個孩子只是丈夫爭奪權(quán)柄的工具而已，如果不能為雍王殿下帶來利益，無論男女，都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雍王性情暴虐，本性涼薄，她怕自己命將不久，只有將孩子交給端妃撫養(yǎng)才能安心。

    結(jié)果信件被雍王截獲，摔在王妃身邊的榻桌上：“愚不可及的東西，險些壞我大事！上趕著把孩子交給婆婆，孤還真是聞所未聞。”

    雍王妃滿目絕望的看著丈夫，又看看襁褓中的孩子：“殿下，我若先一步走了，殿下能給這孩子一條活路嗎？”

    雍王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你真是病糊涂了。你是孤的王妃，他是孤的嫡子，誰敢不給你們活路？”

    雍王妃哭求：“臣妾知道殿下想要做什么，但是殿下，臣妾求您了，不要去弄那些‘祥瑞’，弄巧成拙就是欺君之罪！”

    雍王滿心鄙夷，大字不識一籮筐的平民女子，也配與他談謀略？

    雍王妃還想再勸，被雍王打斷，吩咐左右：“住在府里的太醫(yī)呢？來給王妃請脈，王妃病愈之前，不許她踏出殿門半步，誰敢給她傳遞只言片語，殺無赦?！?/br>
    第104章

    太醫(yī)為雍王妃診脈之后, 來到前殿向雍王復(fù)命：“殿下，娘娘傷了元氣，但只要安心靜養(yǎng), 半年即可恢復(fù)?！?/br>
    雍王頷首，蹙眉問道：“她為什么總喊著‘命將不久’？”

    “娘娘身體不適，再加憂愁憂慮，難免杞人憂天。”太醫(y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