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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樹晚風 第134節

    顧晚風走進臥室的時候,司徒朝暮正躺在床上歇菜,連她自己都感覺奇怪,上班怎么就那么累呢?這才上了半天班,她就覺得自己的陽氣要被吸干了,馬上化身喪尸。

    聽到開門聲后,她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但人情世故還是懂的,為避免會被宋熙臨聽到,等顧晚風關上房門之后,她才說了句:“打住,不要和我說一句話,我已經下班了,不想再去伺候人了。”

    顧晚風哭笑不得,滿含無奈地朝著她走了過去,坐到了床邊,連哄帶勸:“你是嫂子,弟弟來家里做客了,你不去接待怎么能行?”

    “嫂子”這兩字倒是好聽,說到司徒朝暮心坎兒里了,但她還是心累,疲憊:“我現在只想去卸個妝,解放我的臉,然后脫掉這一套打工人的囚服,換上我心愛的睡衣拖鞋,輕松自在地享受我突如其來的美好假期。”

    顧晚風不假思索:“當然可以,這是你家,你想怎么樣都行。”

    司徒朝暮撇了撇嘴:“你太不了解你弟了,他難伺候的很,還挑剔的很,最討厭人家在他面前穿戴邋遢,尤其針對睡衣拖鞋。”

    顧晚風卻斬釘截鐵:“他這次一定不會再挑剔你。”他再度重申了一遍,“你是嫂子。”

    司徒朝暮再沒吭聲,默不作聲地在床上趴了一會兒,無奈地長嘆一口氣:“那我總不能真的穿睡衣拖鞋出去招待人吧?像什么話。”

    顧晚風笑了,說:“穿舒服一點就行。”

    司徒朝暮白了他一眼,還拍了他一巴掌:“你就是jian詐,一口一個‘嫂子’哄著我,讓我出去伺候你弟弟。”

    顧晚風堅決否認:“我可沒!”又說,“你不用伺候他,我自己伺候就行,但你要在我身邊。”

    司徒朝暮:“為什么?”

    顧晚風:“因為你是我老婆。”

    司徒朝暮的嘴角立即就翹起來了,眉飛色舞的,但很快就又壓住了竊喜的神色,傲嬌十足地從床上爬了起來:“我才不是你老婆呢,我就是看在你每天都愿意幫我取快遞的份上才勉為其難地答應配合你。”

    顧晚風忍俊不禁,然后一本正經地回了句:“感激不盡。”

    司徒朝暮屁顛屁顛地去了衛生間,先卸妝,再洗臉,然后脫掉了職業裝,換上了一套舒服得體的休閑裝,牛油果色的短袖配七分長的淺藍色闊腿牛仔褲,又從臥室門口的鞋柜里面拿出來了一雙白色平底板鞋換上了。

    披肩的長發也扎起了高馬尾,變成了清爽十足的模樣。素面朝天,白里透粉,活力無限。

    臥室門打開,司徒朝暮跟在顧晚風身后走了出去,與此同時,宋熙臨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謙遜有禮地看著她,目光中的分寸感十足。

    司徒朝暮不禁詫異一怔,但很快,她就明白了他這一站的用意。

    在他起身之前,他們是上司與下屬的關系,還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恩怨羈絆;起身之后,她就變成了他的嫂子。

    那些恩怨羈絆徹底被這一站斬斷了。

    他不再惦念她也不再不甘心了,安守本分地退回了弟弟的位置,恭恭敬敬地對待著他的兄嫂。

    第95章

    ◎“我長大了,再也不和你搶東西了。”◎

    無論過往如何, 只要他夠能想開就好。

    只要他愿意和他的哥哥和睦共處就好。

    司徒朝暮在心里舒了口氣,隨即展顏一笑,大方得體地對宋熙臨說了聲:“你和你哥聊吧,都快十二點了, 我去給你們做飯。”

    既然他承認、接納了她是他的嫂子, 那么她也愿意放下過往恩怨, 當個合格的嫂子,熱情從容地去接待他、照顧他。

    誰知, 宋熙臨竟回了聲:“我想吃我哥做的飯。”話音還沒落呢,他就看向了顧晚風,眉梢微微一挑, 素來沉靜溫潤的眼神中竟透出來了些許孩童般的耍賴勁兒, “可以么?”

    顧晚風笑答:“當然可以。”

    即便阿臨不提這個要求, 他也是打算著親手給自己弟弟做頓飯吃的, 就連做午飯用的食材都已經準備好了,今天一大早去菜市場買的最新鮮的rou菜。

    廚房和客廳是連在一起的, 相當寬敞。

    顧晚風先將雞湯給燉上了,然后就開始包包子,司徒朝暮和宋熙臨給他打下手。

    實木餐桌的里側緊鄰著一扇潔凈開闊的半落地窗,從窗外照耀進來的陽光絢麗明媚, 溫柔又大方地給屋內的一切都鍍上了一層毛茸茸的金邊。

    顧晚風一共準備了兩種餡兒,一葷一素:紅油醬rou和韭菜蝦仁雞蛋。

    三人原本的工序是顧晚風搟皮兒, 司徒朝暮包, 宋熙臨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在一邊兒湊熱鬧。顧晚風怕自己弟弟無聊,還專門揪了一塊兒面團讓他玩。

    但后來由于顧晚風的搟的皮兒實在是太大了, 大到司徒朝暮一只手根本撐不住, 于是乎, 最新工序就變成了:顧晚風和司徒朝暮各搟各的皮兒,各包各的包子。顧晚風負責包rou餡兒,司徒朝暮負責包素餡兒,宋少爺則是始終在一邊兒湊熱鬧。

    可能是覺得面團實在是沒有什么玩兒的了,于是乎,宋少爺主動提出自己也想試著包一個包子。

    顧晚風倒是縱容自己的弟弟,直接把自己的搟面杖遞給了他,然后又把司徒朝暮手中的那個搟面杖要了過來,親自示范、一步步地教弟弟怎么搟皮兒怎么包,細致又耐心。

    哥哥做一步,宋熙臨就跟著學一步。哥哥包好了一個皮兒薄餡兒厚的渾圓大包子,他包好了一個皮兒厚餡兒薄的畸形燒賣,捏出來的褶皺沒有一道是柔軟流暢的,乍一看是一堆擠在一起的面坨,仔細一看還不如乍一看。

    被迫觀摩學習的司徒朝暮心想:這包子,真是一看就出自大少爺之手,不食人間煙火的很。

    賣相如此之差,宋熙臨自己臉上都有些掛不住了,更不好意思讓兄嫂吃自己包的丑包子:“我包的我自己吃。”

    顧晚風卻溫聲回了句:“沒關系,你隨便包,我負責吃。”

    宋熙臨笑著回:“那你可能根本咬不到幾口餡兒。”

    顧晚風渾不在意:“就當吃花卷了。”

    宋熙臨又笑了,由衷而發地快樂和輕松,像是又過上了小時候每天都受哥哥保護庇佑的自由自在的日子。

    他們兄弟倆在一邊其樂融融,司徒朝暮心里卻酸的要命:好,好好好,我就知道你顧晚風最愛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弟!

    但是當著你弟的面,我就不找你的麻煩了,等你弟走了再說。

    哼!

    包子包好,上大鍋蒸,與此同時,雞湯也燉好了。

    顧晚風將軟爛鮮香的雞rou撈了出來,撕成了雞絲,用金燦燦的雞湯做了幾碗青菜雞絲面,又煎了幾個雞蛋,鋪在了湯面上。

    這頓午飯,宋熙臨吃得特別香,仿佛是他近二十年來吃得最好吃的一頓飯。

    哥哥做飯的味道,和mama一模一樣。

    宋熙臨一口氣吃了兩碗面,兩個包子。顧晚風意外又驚喜,將剛煮好的第二碗面放到宋熙臨面前時,還相當欣慰地說了句:“現在比小時候能吃多了。”

    宋熙臨卻回了句:“也只才剛達到你小時候的量而已。”

    司徒朝暮實實在在地被他這句話給驚到了:“啊?他小時候就那么能吃?”

    不等宋熙臨開口呢,顧晚風就趕忙說了句:“對啊,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么?”言語之間,欲蓋彌彰的意味濃厚。

    司徒朝暮卻一點兒面子都沒給他留:“你跟我說的是你一頓只吃兩個大包子,可沒說還有兩碗面呀!”

    顧晚風:“……”

    宋熙臨忍俊不禁,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哥哥的偽裝:“他何止是兩個包子兩碗面,中途還要千方百計地騙爸媽給他吃加餐。”

    顧晚風的臉上徹底掛不住了:“你別再說……”然而還不得他把話說完呢,司徒朝暮就用手捂住了他的嘴,求知若渴地發問:“為什么要騙?”

    宋熙臨絲毫不顧及他哥的死活,洋洋灑灑地回答:“因為他吃得多,爸媽怕他積食發燒,但他的胃里面好像有一頭怪獸,不管吃多少都能消化得了,出門瘋跑兩圈就又餓了。但有時候也不是真的餓了,而是饞了,然后就跑回家跟爸媽說,是我餓了想吃東西了,讓他回家拿。十次里面有八次,我都不知道爸媽到底給了他什么好吃的,反正還沒到我面前呢他就自己吃完了,剩下兩次拿來的東西全是我不愛吃的,到最后還是進了他的肚子里。”

    顧晚風:“……”

    司徒朝暮又驚奇又想笑,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男朋友:“你小時候就這么jian詐了?”

    “可不是么!”宋熙臨搶答,言語間譴責和幽怨的意味濃厚,“每次都是他顧晚風出餿主意帶頭調皮搗蛋闖禍,可到最后被連累挨罰的人卻總是我!”

    “嘖嘖嘖嘖……”司徒朝暮單手支頤,一邊搖頭一邊情不自禁地感慨,“你真的是親哥,不是親哥都干不出來這種缺德事兒。”

    就像是裴星銘一樣,大事兒上總是很護著她,一到無關痛癢的小事兒上就開始往死里缺德,每每都氣得她牙癢癢,恨不得咬死他。

    顧晚風的臉上徹底掛不住了,又氣又無奈地瞧向了自己弟弟,沒好氣地說了聲:“少說兩句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宋熙臨卻將眉梢一挑,理直氣壯:“有嫂子在,還不能讓我訴訴苦么?”

    “當然可以!”司徒朝暮搶先一步開了口,大義凌然、公正嚴明地很,“你隨便訴苦,我替你撐腰!”

    顧晚風哭笑不得。

    這天下午,三人聚在一起,絮絮叨叨、不厭其煩地聊了好幾個小時。主要是他們弟兄兩人在說,在互相闡述這些年的過往經歷,亦或是笑著談及兒時。司徒朝暮在一旁聆聽,間或起來去給他們倆洗點水果、泡杯茶。

    日頭逐漸西斜,時光催人。

    悲歡離合總有時,散了才有合,合了就有散。

    眼瞧著時間也不早了,宋熙臨忽然對顧晚風說了聲:“哥,能給我十塊錢么?”

    “嗯?”顧晚風都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奇怪要求給弄懵了,“當然可以,你只要十塊錢么?”

    宋熙臨點頭:“嗯,來的時候看到你們村里有間小賣鋪,我想去買個冰淇淋吃。”

    像是個小孩子。

    顧晚風嘆息一笑,起身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走,我帶你去買。”

    司徒朝暮給宋熙臨當了多年的秘書,職業敏感度還是有的,她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宋熙臨想去買冰淇淋吃得行為一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很有可能是想單獨和自己的哥哥說幾句話。

    于是乎,她立即說了聲:“那你倆去吧,我剛好把東西收拾一下。”

    顧晚風可能也感知到了什么,沒提出要她跟著,只回了句:“放著吧,不用管,回來我收拾。”

    這一下午他們仨聊的挺嗨,連窩都沒挪,一直坐在餐桌邊,桌面始終保持著用餐過后的杯盤狼藉狀。廚房的灶臺和水池里也是一樣的擁擠混亂,堆滿了鍋碗瓢盆。

    司徒朝暮無奈一笑:“行了你就別管我了,趕緊帶著你弟去買冰淇淋吧,一會兒太陽就下山了。”

    她向來是通透且體貼的。

    顧晚風輕輕點了點頭,沒再多言,帶著宋熙臨出了門。

    前往村里小賣鋪的路上,兄弟倆遇到了不少收工回家的清渠村村民。面對著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村民們無一不驚奇震動。不少人見了顧晚風都會主動打招呼,先熱情地喊一聲:“顧師父。”然后再好奇地打探一句,“這位是誰呀?”

    每當這時,顧晚風都會欣然地揚起唇畔,很驕傲地回答一聲:“我弟弟。”

    宋熙臨能夠清楚地感知到哥哥的驕傲和哥哥對他的疼愛。

    手足情深這四個字,重過山,深及海。是父親的期許,也是母親的遺憾。

    他不該再執拗了。

    他應該好好地對待他的哥哥。

    已經入了夏,兩臺冰柜全部擺放在小賣鋪門口,透明玻璃門下方堆滿了花花綠綠的冰淇淋。

    “看看你想吃什么?”顧晚風問宋熙臨。

    宋熙臨卻反問了一句:“你還喜歡吃大白兔么?”

    顧晚風怔了一下,然后,回了句:“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