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樹晚風(fēng) 第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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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更好的傳承鍛刀術(shù),千百年來,顧家世代皆遵循亂世出盛世隱的原則。 但是,百年前的世界又怎可與百年后同日而語? 金戈鐵馬的歲月早已終結(jié),顧家的觀念卻還停留在百年前,而“傳承”兩字已經(jīng)延續(xù)到了百年后的今天,司徒朝暮他們幾人又都是活在當(dāng)下的現(xiàn)代人,顧家的守舊觀念一定是他們無法接受的。 甚至連他自己都有些無法接受。 所以,除了“避世”這兩個字之外,他也再說不出其他所以然了。 不過司徒朝暮他們幾人雖然對“避世”這個回答感到驚奇,但是吧,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對所有自己不了解的東西保持最基本的尊重是生而為人的基本原則,所以他們并沒有追問太多。 只是司徒朝暮又多問了一嘴:“裴星銘,你再問問那個誰,他的功夫是他姥爺教的么?” 不等裴星銘去問呢,宋熙臨就回答了問題:“不是?!?/br> 司徒朝暮“哼”了一聲,立即把小臉扭到了一邊去,眉毛還不高興地擰著,像是在說:誰問你了? 但她還是很好奇宋熙臨的那一聲武功到底是誰教的? 其余四人也都挺好奇。 就在司徒朝暮正準(zhǔn)備再繼續(xù)往下問一嘴的時候,廳堂里突然跑進(jìn)來了一個臟兮兮的灰頭發(fā)小男孩兒。見到司徒朝暮他們幾人后,這小孩兒的步伐戛然而止,朝著宋熙臨發(fā)出了一聲驚嘆:“咦?你家今天怎么這么多人?” 宋熙臨的眉頭瞬間就擰起來了:“你怎么這么臟?” 小孩兒拿手背蹭了蹭快要流到嘴唇上的鼻涕:“我剛?cè)觳窳耍壹依餂]火了?!?/br> 宋熙臨嘆了口氣,一把抓住了小孩兒的后衣領(lǐng),對著司徒朝暮他們幾個說了句:“我去把他洗洗?!比缓缶桶堰@個臟兮兮的小孩給拎走了。 這一幕對司徒朝暮來說可謂是十分的似曾相識了。與此同時,大家也都挺奇怪的:這是誰家小孩? 十分鐘后,宋熙臨才又將這個小孩兒給拎了回來,確實是洗干凈了不少,穿在他身上的那件灰撲撲的小棉襖雖然依舊是油膩膩臟兮兮的,但好歹是沒有漂浮的灰塵和草屑了,小臉和小手也都洗干凈了,卻依舊不顯白凈,稚嫩的小臉暗沉蠟黃,像是長期營養(yǎng)不良。 也是在這時司徒朝暮他們幾人才發(fā)現(xiàn),這小孩兒的頭發(fā)不是因為沾了灰塵而變灰的,而是天生的少白頭。 與此同時,這小孩兒也在奇怪地打量著司徒朝暮他們幾個,然后好奇地看向了宋熙臨:“他們是誰?” 不等宋熙臨開口呢,一直坐在屋角玩積木的周唯月突然反問了聲:“你是誰呀?” 小孩兒回答:“我叫毛三?!?/br> 可能是因為周唯月的眼神比司徒朝暮他們幾人都要天真單純,孩子氣也更重,所以毛三對她的態(tài)度并不疏遠(yuǎn),像是見到了自己的同齡人一樣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過去,指著地墊上的那一堆積木塊問她:“這是魯班鎖,你會玩么?” 周唯月?lián)u了搖頭,很誠實地說:“我不會?!?/br> “我會,我可以教你。”小孩兒也不見外,直接盤著腿坐在了地墊兒上,拿起了一塊魯班鎖,一邊嫻熟地擺弄一邊說,“這是顧阿姨專門給我做的玩具。” 一般人應(yīng)該都能夠聽出來毛三這句話其實是在宣告這堆玩具的所有權(quán),但周唯月并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只是禮貌地詢問:“我可以和你一起玩么?” 毛三很大方地點頭:“當(dāng)然可以!” 然后這倆“小朋友”就一起愉快地玩耍了起來。 司徒朝暮他們四個先是面面相覷,緊接著,同時朝著宋熙臨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宋熙臨先看了毛三一眼,然后用眼神示意幾人跟他出來,來到院子里之后才向大家介紹了一下毛三。 這孩子今年七歲,親媽是本村人,親爸不是。他親爸自稱是一位旅行藝術(shù)家,八年前來到碧嶼村寫生,結(jié)識了毛三親媽,在村里住了倆個月,離去前信誓旦旦地向毛三他媽保證等自己回到家中告知父母之后就一定會回來娶她,但事實卻是他走了之后就再也沒回來過,并且在他走了之后沒過多久毛三他媽就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 全村人都心知肚明這男人絕對不會再回來了,唯獨毛三他媽堅信他一定會回來,無論別人這么勸說都一意孤行地要把孩子生下來,結(jié)果卻因為生產(chǎn)大出血死在了被送往醫(yī)院的途中,這也就導(dǎo)致了毛三從出生起就沒見過他爸媽,從小是被姥姥帶大的。 但是這兩年他姥姥的身體也不行了,疾病纏身,長年臥床不起,連自己都照顧不了更別說照顧小孩了,于是毛三就變成了村里的流浪小孩,靠著東一口西一口地吃村里的百家飯活著。 “這小孩兒還挺可憐的……”司徒朝暮心疼又無奈地說,“上輩子犯了天條么?竟然同時遇到了沒人性的親爹和戀愛腦親媽,從出生開始就要受苦受難?!?/br> 聞鈴用力點頭表示贊同:“就是!欺騙偏遠(yuǎn)地區(qū)無知少女的單純感情可恨,但是戀愛腦一意孤行的要生孩子也好可恨啊,一點都不考慮自己和孩子的以后。” 裴星銘卻完全不理解她倆為什么會這么想:“你們這也太上綱上線了吧?生孩子本來就不容易,還要被你們說是戀愛腦,那萬一人家就是單純地覺得孤獨寂寞,想要個孩子陪伴自己呢?” “我們什么時候否定‘生孩子不容易’的事實了?也就你這種渣男才能說出來這種惡心人的話!”司徒朝暮瞪著裴星銘,氣急敗壞地說:“生孩子就意味著要對一條嶄新的生命負(fù)責(zé)一輩子,是一件很嚴(yán)肅的事情,不是為了給自己排解寂寞。這世界之大波瀾壯闊,也只有看不到海闊天空的人才會想要生個孩子陪伴自己!” 聞鈴:“就是!你不心疼她為什么看不到海闊天空,反而要為了她給渣男生孩子找借口,就好像她是心甘情愿被騙的一樣,你可真是會弱化渣男的不負(fù)責(zé)行為!” 緊接著,聞鈴和司徒朝暮異口同聲地唾棄裴星銘:“呸!大渣男!” 裴星銘無語又不服氣:“我他媽就說了一句,你們倆恨不得懟我十句,還有天理沒了?” 司徒朝暮:“你活該啊!” 裴星銘無奈嘆了口氣:“你們女生就是心眼兒小。”說完還看了宋熙臨一眼,似乎是在尋求聲援和認(rèn)同,同時也在表達(dá)自己對他被司徒朝暮記仇的理解和感同身受。 然而,宋熙臨卻極為嚴(yán)肅又認(rèn)真地對裴星銘說道:“我媽也是女人,其他的事情我不知曉,但我明白她一定是因為愛我和我……才會生下我,并不是為了排解寂寞?!?/br> “和我”之后,他的語氣明顯停頓了一下,司徒朝暮他們幾人自然而然的將這個字后面的省略詞理解為了“父親”。 隨后,宋熙臨又說:“我家這滿墻的兵器,其鍛造技法無一不是出自女人之手,如果她們真如同你說的那樣小心眼,絕對不會打造出如此鋒利無匹的武器。” 顧家刀的第一任刀主就是女人。 雖說現(xiàn)在顧家的那把傳世寶刀在他的手中,但顧家刀的“刀主”并不是擁有一把實體刀的人,而是繼承了顧家鍛刀法的人。 一位姓顧的女人,開創(chuàng)了顧氏鍛刀法,所以繼那之后,顧氏后人中無論是男是女,無論是嫁是娶,只要繼承了顧氏鍛刀法,就必須姓顧。 也正是如此,顧氏一脈極為尊重女人,女性后人鍛刀的悟性也比男性更高,顧家甚至有一條極為明確的家訓(xùn):當(dāng)家刀主不可被世俗之見所蒙蔽,選定傳人之時更不可偏男輕女,若逢雙生,體強(qiáng)為上;若逢龍鳳,嬌鳳為重。 他就是那對雙生中的體強(qiáng)者,而他的母親則是那對龍鳳胎中的嬌鳳。 最后,宋熙臨又?jǐn)蒯斀罔F,直白了當(dāng)?shù)貙ε嵝倾懻f道:“所以我不認(rèn)可你的話。” 司徒朝暮突然就原諒了宋熙臨那么一丟丟,趾高氣昂地瞧著裴星銘:“看吧!只要不是渣男,就不會對女孩子產(chǎn)生偏見!” 裴星銘一臉不屑:“他就是為了討好你。”說完,又看向了廳響,“是吧,兄弟?!?/br> 廳響挺為難的,不想讓裴星銘尷尬,但是吧…… “咱倆不一樣啊?!睆d響最終還是決定實話實說,“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跳出福圈你就明白了,尊重她們的一切才是最爺們兒的態(tài)度,即便撞南墻也開心的?!?/br> 聞鈴怔了一下,呼吸一滯,猛然咬緊了牙關(guān)。 司徒朝暮注意到了聞鈴微微泛紅的眼圈,卻假裝沒看到,一心一意地盯著裴星銘,看看他還能怎么狡辯! 只見裴星銘愣了愣,然后蹙眉,一臉懵逼:“響子,你是不是背著哥讀書了?說話越來越哲學(xué)了?!?/br> 換言之:哥聽不懂你的話啊。 司徒朝暮也看向了廳響,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廳響緊張又不知所措地?fù)掀鹆撕竽X勺,聞鈴在這時突然朝著宋熙臨發(fā)問:“對了,那孩子叫什么來著?我忘了?!?/br> 司徒朝暮搶答:“我記得,叫毛三兒!” 宋熙臨微微蹙眉,忍耐片刻,還是沒忍住糾正了她的發(fā)音:“不是毛三、兒,是毛三?!?/br> 司徒朝暮一愣:“我沒說毛三、兒啊,我說得就是毛三兒?!?/br> 宋熙臨認(rèn)真又嚴(yán)肅地申明:“我們這里,沒有兒化音?!?/br> 司徒朝暮:“……” 雖然、但是,沒有兒化音,我們北方人該怎么說話呀? 與此同時,在心底吶喊:兒化音,兒化音,沒了你我可怎么活?。?/br> 聞鈴懶得參與兒化音之爭:“行,好,就算是毛三!”然后繼續(xù)詢問宋熙臨,“毛、毛三兒、三,哎算了還是毛三兒吧,我覺得挺好聽的!” 司徒朝暮用力點頭:“就是嘛!” 裴星銘和廳響也覺如此—— “還是三兒聽著順耳?!?/br> “多親切?!?/br> 宋熙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qiáng)忍下了糾正發(fā)音的沖動,卻倔強(qiáng)地保持了自己沒有兒化音的說話方式:“毛三怎么了?” 聞鈴:“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么?性格好不好?不會隨便欺負(fù)人吧?” 經(jīng)她這么一提,其他三人也意識到了什么,立即看向了屋內(nèi),反應(yīng)最快也最緊張的一人當(dāng)屬這三人之中最吊兒郎當(dāng)?shù)呐嵝倾憽?/br> 宋熙臨明白他們在擔(dān)心什么,斬釘截鐵地向他們保證:“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是他并沒有怨天尤人,絕對是個秉性純良的好孩子,更不會隨便欺負(fù)人?!?/br> 幾人這才放心了。 緊接著,司徒朝暮又問了句:“對了,你剛才說毛三兒他爸是外來的人,那你們、”話都說到一半了,她才重新想起來自己和宋熙臨之間有“不共戴天”之仇,立即把自己的視線從他臉上收回來了,氣呼呼地看向了裴星銘,再度恢復(fù)了沒有感情的冷漠嘴臉,“你問問那個誰,他們村是不是經(jīng)常有外人來?” 宋熙臨哭笑不得,回答:“不算經(jīng)常,只能說是隔三差五會來幾個人?!?/br> 司徒朝暮不為所動,還是堅決不看他:“裴星銘,你再問問他,那些人來干嘛?” 宋熙臨再一次地忽略了“裴星銘”這三個字,直接回答了:“有探險的,科考的,畫畫的,照相的,或者是迷路闖進(jìn)來的,還有避世修行的。” 避世修行? 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司徒朝暮嘖嘖稱奇,同時又憤憤不平地說了句:“怪不得陳老四耍無賴的業(yè)務(wù)能力那么嫻熟呢,一看就是個慣犯!” 聞鈴附和著說:“長得倒是忠厚老實,誰知道竟然這么無賴,真是人不可貌相!” 裴星銘和廳響也跟著點頭。 宋熙臨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其實陳老四也沒有那么壞,雖然愛偷雞摸狗,卻也沒做出過特別傷天害理的事情,對毛三也不錯,經(jīng)常會去毛三家給他和他姥姥送些東西,毛三很喜歡他。” 司徒朝暮不敢相信:“真的假的?” 宋熙臨肯定點頭:“真的。” 司徒朝暮的心情突然就復(fù)雜了起來,就像是她對陳老四的認(rèn)知一樣:不是什么好人,但好像也不是特別壞,甚至還會主動關(guān)懷弱小,讓人不能對他討厭的徹底,卻又不可能一點都不討厭。 但蕓蕓眾生好像都這樣,又陰暗又有閃光點,只不過現(xiàn)代化的思想約束了大部分人,讓大家會為了“體面”二字而克己復(fù)禮。 “人情世故”這個詞,就是保持體面的最終結(jié)果。 聞鈴和司徒朝暮朝暮的感受一樣,不禁感慨了一句:“你們這兒的人還真是……”卻突然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了。 廳響接了一句:“真實的徹底?!?/br> 聞鈴點頭:“對對對,真實的徹底,民風(fēng)質(zhì)樸!” 司徒朝暮也點頭表示贊同,只不過聞鈴所說的“質(zhì)樸”在她看來不是褒義詞而已,就像是宋熙臨剛?cè)サ綎|輔的時候,也很質(zhì)樸,不近人情、好賴不分,也不管什么人情世故,只管“真實”你,還“真實”的徹底,就好比他打傷裴星銘胳膊那次,冷漠無情地破除你的一切虛偽,讓你顏面掃地、五體投地,想裝好人都裝不起來。 真實才是最無敵的必殺技。 不過他們的真實似乎也很好理解:就碧嶼村這種雞不生蛋狗不拉屎的偏遠(yuǎn)地區(qū),人煙又如此稀少,哪來的那么多虛與委蛇和阿諛我詐? 大城市的紛擾與喧囂這里是一點兒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