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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樹晚風 第32節

    搞得人家還以為你有其他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說呢……哼!

    “嗯,知道了。”司徒朝暮的語調瞬間就冷漠了下來,“下次直接發微信就行, 別動不動就打電話,煩死啦!”

    宋熙臨:“……”

    司徒朝暮又氣沖沖地說了句:“還有事兒么?沒事兒的話我要掛電話了!”

    宋熙臨:“嗯、有。”

    司徒朝暮態度又瞬間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什么事情呀?”

    宋熙臨:“這次回家時間短, 所以我沒帶刀, 你幫我看好。”

    司徒朝暮:“……”

    好、好好好好好,安全意識和防范意識都很好!

    好得不得了!

    “我們四革馬社區很安全的!”司徒朝暮沒好氣地對著電話說, “絕對不可能有賊!”

    宋熙臨沉默片刻, 緩緩啟唇:“那把刀對我來說、很重要。”

    他的語氣低沉, 像是底氣不足、難以啟齒,卻又是如此的不可否認。

    但其實宋熙臨就算是不說司徒朝暮也能猜到那把刀對他來說很重要,他只不過是擰巴而已,所以之前才會一次又一次口是心非地說那只是一把用來鎮宅的破刀。

    司徒朝暮也向來是一個聰明人,從不會故意讓人難堪,很爽快地回了句:“行,我知道了。”

    宋熙臨輕舒口氣:“嗯。”

    司徒朝暮:“還有其他事情么?”

    宋熙臨:“沒了。”

    司徒朝暮突然又惱火了起來:“那就掛電話吧!”

    宋熙臨沒將電話掛斷,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緊張又無措的沉默著,左手拇指一直在不停地掐扣著其余四指,無意識地用了很大的力氣,恨不得要在手指上擦出火星子。

    司徒朝暮耐心地在心里默數了十個數,十秒鐘后,宋熙臨還沒掛斷,司徒朝暮的唇角一下子就翹起來了,主動拋出了話題:“你那把刀用不用給它挪地方呀?”

    宋熙臨立即舒了口氣,迅速回道:“不用,放在那里最好。”

    司徒朝暮:“為什么?有講究呀?”

    據她所知,那把刀一直放在404的客廳電視柜上,所有人一進門就能看到那把被端端正正地放置在刀架上的黑色長刀。

    宋熙臨回答說:“沒有講究,正大光明。”

    司徒朝暮愣住了,仔細咂摸著他的這句話。

    正大光明……別說,這四個字好像還真的挺適合那把威懾力十足的長刀。

    緊接著,司徒朝暮又突然想到了杜牧的一句詩:折戟沉沙鐵未銷,自將磨洗認前朝。

    她忍不住詢問了一句:“那是、哪個年代的刀?”

    宋熙臨:“明。”

    司徒朝暮詫異不已:“明朝呀?六百多年了?”

    宋熙臨:“嗯。”

    司徒朝暮呆若木雞……六百多年的老刀呀,比她太奶的太奶歲數還大。

    這把刀在她心中的形象突然就變得脆弱了。

    司徒朝暮擔憂不已地問:“你就這么背來背去,不怕它斷呀?”

    宋熙臨斬釘截鐵,底氣十足地回答:“不可能。”

    司徒朝暮:“可鐵是會氧化的呀。”

    宋熙臨無奈,解釋道:“那不是鐵打的,是鋼。”

    以韌性十足的百煉鋼為芯,加以熟鐵包裹增加刀刃的硬度,然后千錘百煉塑造刀身,最后再用水淬提高剛性,沒那么容易消磨折斷。

    司徒朝暮試探著問:“不銹鋼?”

    宋熙臨:“你可以這么理解。”

    司徒朝暮歪著腦袋想了想,十分好奇地說:“既然這把刀是明朝的,那它不會是上過戰場的吧?還殺過人?”

    宋熙臨聲色平靜,言簡意賅:“嗯,屠寇無數。”

    司徒朝暮:“……”

    行,好,我本來還想趁你不在的時候偷偷摸摸那把刀,但是現在就算你求著我摸我都不會摸了。

    那把刀也確實是,適合鎮宅,鬼來了鬼都得給它磕仨頭。

    “那就讓它安安靜靜地放在那里吧。”司徒朝暮乖乖巧巧地說了句,“我就不去動它了。”

    宋熙臨忍俊不禁:“嗯。”

    感覺坐著有點累,司徒朝暮又躺回了床上,順嘴問了句:“你現在到家了么?”

    宋熙臨:“沒有。”車窗外的景色還在不斷地朝后極速飛馳著。

    司徒朝暮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你到底是哪的人?”

    宋熙臨的呼吸一滯,沒有作答。

    司徒朝暮又翻了個身,改躺為趴:“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你肯定不是東輔的,感覺你像是從南方來的,你們那兒冬天真的沒有暖氣……么?”

    她的話還沒問完,宋熙臨就掛斷了電話。

    司徒朝暮茫然不已地愣了好長時間,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這話題怎么就成了宋熙臨的禁忌?

    家是哪里的,對他來說,就這么的難以啟齒?

    好好的一通電話就這么潦草的結束了……長嘆一口氣之后,司徒朝暮不高興地將臉埋進了柔軟的枕頭里,本想繼續睡個回籠覺呢,卻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了,索性直接起了床,拿著備用鑰匙去404關電閘。

    電閘的總開關就在入戶鞋柜的壁板上,但是位置有點兒高,司徒朝暮就算踮著腳尖也夠不到,所以只好先去餐廳搬凳子。

    餐桌旁邊放著一口大紙箱,箱頂的膠帶已經被破開了,一半紙板朝內合,一半紙板朝外開。

    司徒朝暮原本是沒怎么留意這口箱子的,但卻在彎下腰去挪動凳子的那一刻瞥到了貼在紙箱上面的快遞單。

    收件人是宋熙臨,發件人是顧與堤。

    收件地址就是駟馬居的404室,而發件地址卻相當之偏遠,c省某自治州的一個不知名小村莊里。

    司徒朝暮好奇地拿出手機搜了搜地圖,然后才震驚地發現這個村子的位置絕對算得上是版圖上的“犄角旮旯”地區了,竟然比稻城縣還要偏西南,再往西一點點就是藏區,往南一點點就是滇省。

    嘖,不得不感慨一句,中國郵政就是牛,哪哪都能通。

    不過司徒朝暮并沒有那份多余的好奇心去隨便翻看人家的東西,看完地圖后就把手機重新揣進了兜里,繼續去搬她的凳子,卻被那口大紙箱給擋了路。

    無奈之下,她只好先去挪紙箱,結果誰知道那口紙箱里面的東西竟然全都偏向一邊擺著,她不過隨便一碰紙箱就翻了,里面的東西嘩啦啦地撒了一地。

    司徒朝暮慌張、內疚又無措,一邊急切地自言自語地說著對不起一邊去撿東西。

    萬幸的并沒有什么令人尷尬的私人物品從里面撒出來,全是一些真空包裝的rou制品,以風干的臘rou和牦牛rou居多。

    不過話又說回來,將近一個月前,宋熙臨出院之后,送給了他們五個人一人一條分量十足的臘rou和牦牛rou,不會就是從這口箱子里面拿出來的吧?

    她爸還說牦牛rou好吃呢,問她在哪買的,她說她也不知道,并表示自己更愛吃臘rou。

    那條臘rou是真的好吃,肥瘦相間,瘦的不柴,肥的不膩,腌漬入味,咸香咸香,無論是炒、蒸、燉、蒸都超級美味。

    司徒朝暮一邊咽著口水一邊從地上撿rou,撿著撿著,突然撿到了一張明信片。

    從卡片背面的圖片來判斷,像極了那種郵局里面免費贈送的官方宣傳明信片,將其翻過來之后,司徒朝暮看到了幾行用深藍色墨水寫下的瘦金體鋼筆字:

    【兒子,天冷了,別只顧著耍帥,記得多穿點衣服。

    多給你寄了幾條rou,免得你不夠送,剩下的自己留著吃。

    過年就別回來了,就放那幾天假沒必要折騰一趟,爺爺奶奶要是想見你,你就讓他們見見,沒什么的,他們都是很好的人。

    ——你美麗的媽。】

    司徒朝暮越往下看眼睛瞪的越大,內心翻江倒海:這竟然是宋熙臨他媽給他寫的明信片?東西也是宋熙臨他媽給他寄來的?

    他媽怎么會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呢?

    他爸不是很有錢么?車牌號都是99999,普通人可用不起。

    但是,宋熙臨剛來東輔的時候還水土不服了,這是不是說明,在此之前,他一直居住在那個偏僻的小村子里?身邊卻只有mama這么一個親人,爸爸瀟灑自在的在東輔當有錢人,不管他們母子,卻又在多年后因為某種原因導致他爸良心發現了,在他高三這年接他來東輔上學了?

    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內,司徒朝暮已經腦補出了大一場家庭狗血倫理劇。

    而且他媽都已經明確告訴他說過年不用回家了,但宋熙臨還是堅持回去了,說明mama在他心中的地位一定非常重要,比他爸那一大家子人加起來都重要的多,讓他寧可來回折騰,也必須返鄉陪母親過年。

    不知為何,司徒朝暮的內心突然難過了起來,像是在頃刻間被無邊無際的崇山峻嶺包圍了,無助與寂寥的感覺油然而生,令人彷徨又不安。

    所以說,宋熙臨不在家的這幾個月,他媽一定非常的孤單。

    司徒朝暮又換位思考了一番,如果換做是自己的話,自己一定也會不顧一切地回家過年。

    越想越難過……

    共情力太強永遠是一種折磨。

    司徒朝暮嘆了口氣,悶悶不樂地繼續撿東西,再重新將那些rou條在紙箱內碼放整齊。

    成功關掉電閘后,她將餐凳復歸原位,然后就準備走人了,卻又在即將走到大門口時突然想到了什么,回頭看了那把被放置在電視柜上的長刀一眼。

    常言道萬物皆有靈,這可以是一把六百多年的老刀了呀,還屠賊無數,多少也帶著點兒靈氣在刀身上了吧?

    說不定還有刀神在呢。

    兇悍又霸氣的神!

    司徒朝暮猶豫了三秒鐘,然后噠噠噠地跑到了那把刀的面前,雙手合十,沖著那把古樸又蒼勁的長刀鞠了三個躬,又虔誠不已地說了聲:“祝您新年快樂,希望您能保佑我萬事順利!”

    再然后,她又噠噠噠地跑回了餐廳,拿出手機對著印在快遞單上面的地址照了張相。

    五分鐘后,司徒朝暮回到了自己家,第一件事就是用手機點外賣,毫不吝嗇地點了一份超級豪華的肯德基全家桶。

    二十分鐘后,她拎著肯德基全家桶下到了三樓,敲響了裴星銘家的房門。

    來給司徒朝暮開門的是裴星銘他媽。

    “舅媽,裴星銘在家么?”司徒朝暮笑容燦爛地抬了抬手,向她展示了一下全家桶,“我來找他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