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請柬
最后一封信函,她特意挑了一張鵝黃色的信紙。 算起來,這已經是她和顏先生通信的第五年,很多失眠的夜晚,楚虞會一口氣寫下長長的段落,那些不希望被任何人知曉的喜悅或煩憂就會逃離莫斯科漫長的寒冬,飛回溫暖的故鄉。 顏先生的筆鋒十年如一日的蒼勁有力,他耐心地聽她抱怨,從難吃的飯菜、流氓的sao擾甚至新男友的體味,他的安慰永遠細膩而實用,信函會附上莫斯科買不到的辣椒醬、精巧得讓人愛不釋手的小匕首、或是惡作劇似的除臭劑。 他們從未見面,但他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有時楚虞會開玩笑,寫道:我仿佛渾身赤裸著站在你眼前,而你卻寧愿窺探我的心,與我的靈魂深深契合。但信一寄出去,她又會懊悔自己的口不擇言,拿愛情試探他太過低俗,很容易招致反感。 惴惴不安的等待后,對方的回復依舊紳士:我想你若是親手觸碰過后,定會鄙夷我的靈魂。 楚虞笑得前仰后合,她是那樣了解自己,深知自己愚蠢輕浮,喜新厭舊卻又渴望真情,顏先生何等強大的洞察力,卻仍舊愿意配合她自我貶低。 在這封婚宴的喜帖中,她同往常一樣事無巨細地描述了自己與未婚夫的點滴,羅列了大段他的可愛之處,長到一張信紙甚至都擠不下那樣多的愛意。她說未來依然會同他寫信,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或許會降低頻率。 “盡管如此,我還是誠懇地邀請你來見證我們的幸福,作為我最貼心的朋友,你一定能理解這份誓約的來之不易。 “五年來我們從未見過面,卻好像你無時無刻不陪在我的身邊,這種感覺非常奇妙。 “我對配偶的選擇很大程度上受了你的影響,你總是憑我的描述就一針見血地發現他的缺陷,好幫我為這場注定失敗的戀情提前畫上句號。” 楚虞從無邊的書信中抬頭往窗外望去,十二月的莫斯科即將進入嚴酷的漫長寒冬,婚禮將于東正教的圣誕節舉辦,在最冷的一月第一個星期天。 隨著最后一片葉子從枝頭飄下,她寫下最后一段:“你很少提起你的事情,是否已有心上人呢?原諒我的好奇心,我也想知道與您般配的女性該是何等的優秀。” 屋門被推開,費里爾端著一盤甜點來到書桌前:“親愛的,累不累?休息一會吧。” 楚虞折起鵝黃色信箋,吩咐他:“老地方,這次貼兩張特快郵票。” 費里爾已經對這種信封輕車熟路,他知道這是未婚妻最親密的筆友,但從不會對此吃醋。 他溫順地親吻了楚虞的手背,隨后披上大衣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