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佛 第14節
“是,游主任最厲害。”陽光中,游書朗耳廓上細軟的絨毛看得清清楚楚。耳朵被濕熱的氣息一燙,慢慢染上了一層紅霞。 有點可愛。 樊霄好像三歲的孩童發現了新的玩具,在廊橋上一整個挨挨蹭蹭,鬧得游書朗實在裝不下去直男,強硬的將他的手臂打開。 “熱,你遠點。” 被推開的樊霄也不惱,看著目光躲閃的游書朗終于感覺到了單純的愉悅。 “既然熱,就去岸邊找處陰涼。” 水曲柳生命力旺盛,入秋依舊郁郁蔥蔥,枝干曲曲直直,投下一片不算厚重的陰影。 沒有座椅,兩人席地而坐,樊霄坐下前,游書朗嘖了一下舌,同路過的游人討了一個塑料袋平整地鋪到地上,才允許他坐。 他乜著樊霄雪白的羊毛大衣,懶懶命令:“只能坐著,不許躺。” 言罷,腰身一展,游書朗躺到了草地上。 樊霄倒也聽話,乖乖的坐著,單手撐地側身看著身邊愜意合目的男人。 水草豐茂的地方不缺藤蔓,彎彎繞繞的藤蔓順著柳條爬上了天頂,將日光描摹成了隱約而斑駁的影子。 這影子如今投射在游書朗臉上,輕晃蕩漾,讓他看起來很不真實,又似已經將樊霄隔絕在了異處。 因而他沒話找話:“不給我介紹一下這里嗎?” “介紹什么?濕地公園?”游書朗沒有睜眼,唇上只掀了一條細縫,“有什么好介紹的,以前就是一處蘆葦蕩、臭水泡。” “只有一點好處,便是夏秋可以下網抓些魚蝦改善伙食。”他皺了一下眉,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也不是什么時候都有收獲,有時也憑運氣。” “你小時候還做過這種事情?” “從五歲起捕魚摸蝦,一直到十四歲。”游書朗睜開眼睛,抬手一指,“那個地方水深,魚大,淹死過貪心的孩子。” 樊霄順著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水豐草腴,自成一片美景。 淡淡的收回目光,他問:“你不貪心?” “貪心。”游書朗望著天頂的目光有些空洞,“可我更想好好的活著。” “活著,真那么重要?”樊霄再次看向那處曾經沉尸的地方,關不住的陰霾在眼中傾現,“活著多累啊。” “是累,但也有值得眷戀的地方。” “的確,”樊霄輕輕地笑,“比如說談一場美好的戀愛,又比如在愜意的時光里享用美食。” 語氣中藏著笑,眼中卻壓著冰霜。 攜帶著滿滿的惡意,樊霄面無表情的打開餐包,目光掃過其中東西,選了一盒壽司出來。 “來嘗嘗,看好不好吃。” 壽司卷被送到游書朗口邊,男人偏頭躲了:“我自己來。” “客氣什么?”樊霄有些較勁,手中的食物再次貼在游書朗的唇上,“你都幫我涂了面霜,我怎么也要侍候一下游主任。” 游書朗蹙眉,又覺得和樊霄解釋不清,只能掀開唇縫,避開男人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吞了壽司。 壽司在口腔中滾了個兒,胡亂的咽下,他冷言:“少他媽黏黏糊糊的,下不為例。” 樊霄覺得游書朗罵人也帶著腔調,怪好聽的,勾得人抓心撓肝,想在他的皮rou上狠狠地啃上一口。 啃!一!口!? “惡念”一出,樊霄頓時愣住!啃一口?自己這是什么擼天的想法?!草,他惡寒的汗毛倒數,強咬著牙根問道:“好吃嗎?” 陸臻的手藝,作為戀人哪能吃不出來?樊霄等著游書朗詫異疑惑,準備好的說辭隨時都可脫口而出。 然,變態的嗜好卻沒得到滿足。游書朗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還行,你做的?還是買的?”。 樊霄反倒詫異,他略略沉默然后故作輕松的問道:“比你女朋友的手藝怎么樣?” 游書朗曲臂壓在自己的眼上,嘆氣:“樊霄,你交個女朋友吧,好過總對別人的對象感興趣。” 他無可奈何,認命地回道:“我對象很少下廚,都是我做給他吃。” “你做給他吃?”樊霄驀地提高聲音。 草! 不知怎么他便怒了,手中的壽司用力地扔進了餐包,雙手嫌棄地交互拍打,樊霄狠狠地啐了一句:“真他媽難吃!” 第20章 漂亮撒旦 著名的酒吧一條街,多的是霓虹閃爍,醉眼朦朧。撲朔迷離的光線和厚重大門后偶爾溜出的靡靡之音,勾纏得晚風都妖嬈稠密了幾分。 與主街相隔幾十米的地方是一條后巷,如今樊霄與游書朗正靠在后巷的墻壁上數星星。 說“靠”也不準確,樊霄被勒令離墻三厘米。 “誰讓你穿了白色羊絨大衣。”游書朗說這話時半笑不笑的,眼中的促狹勾得人心顫。 樊霄錯開眸子,抿緊衣襟和嘴角,看起來不耐煩倒也乖乖站直了身體。 秋老虎白日囂張,入夜便任人可欺,夜風從巷子口涌進,快速的跑過狹長的巷子,隨身帶來了一片寒涼。 游書朗借著逗弄野貓,換到了樊霄的右側,站在上風口,用身子破開了冷風,留了一個少風的角落給身后的人。 體貼得近乎溫柔。 也讓人不爽。 “你對所有人都這樣?”樊霄問得很不客氣。 “什么?”游書朗總是不明白樊霄在氣什么,他看著男人湊前了一步,幾乎與自己的后背相貼。 男人的雙手忽然從后面環住了游書朗的腰,微微躬身在他耳邊說道:“既然游主任是老好人,那就好人做到底,讓我躲躲風。” 樊霄高大的身軀完美地貼合著游書朗,沿著人體的曲線密不可分。不可描述的部位抵著臋rou,即便隔著衣物,也讓游書朗瞬間進入了戒備抵御的狀態。 “松手。”他壓著怒意,勉強維系著自己沉穩的直男形象,“樊霄,鬧得過了。” 樊霄從后面偏頭看他,見游書朗深鎖眉目,才緩緩松開了手,撤開身子:“不能抱團取暖?游主任小氣了。” 游書朗心里壓著火,不善地乜了一眼樊霄:“說過多少次了,少來膩膩歪歪。” “都是男人,做什么那么計較?”樊霄不以為意,見游書朗立目,他又舉起手投降,“好好好,我下次注意。” 壓低身子他去討好,帶著笑低問:“我給游主任點支煙?” 臉皮厚是游書朗為樊霄新帖的人物標簽,隨著相處的時間漸多,他發現樊霄這個人極其善于將人惹怒,之后又會厚著臉皮來哄,哄人的花招也層出不窮,不哄出笑來決不罷休。 著實讓人吃不消。 將他遞煙的手推了,游書朗問了他們初入巷子時的同樣的話。 “我們在這到底要做什么?再賣關子,我可走了。” 以樊霄的煙癮,出了煙盒的香煙便沒有不過一把火的,今天卻反常的送了回去。他按亮手機看了看時間,回復游書朗:“快了,馬上你就知道了。” 話音未落,不遠處一家酒吧的后門就被大力推開,從里面“滾”出兩個交纏的人影。 男人與女人,正在忘情的擁吻。兩個人似乎情濃正勁,撞在門上又轱轆到墻上,男人束著女人的腰,將她狠狠壓在懷中,水聲嘖嘖,讓人聽了臉紅。 樊霄挑了一下眉,從腳下拾起一個窄長的破紙箱,向游書朗使了一個眼神。 游書朗疑惑,但也看出樊霄并非善舉,他一把拉住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樊霄笑了一下,俯身附在他的耳邊,輕輕說了三個字。 “薛寶添。” 薛寶添?給女孩下藥,害自己出盡丑態的瑞祥藥業太子爺——薛寶添! 一道寒芒在游書朗眼中閃過,緩緩的他松開了樊霄,青筋凸起的手接過了那個破紙箱。 女人的尖叫聲在陋巷中驟然響起,可她臉上卻沒有半分恐懼的神色,用手擦了擦唇上的口水,又張開纖指看新做的指甲,悠然愜意。 除此,還有慘叫的聲音,來自套在紙箱中的男人。 “誰?是誰動你爺爺,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哎呦!別打了別打了,疼疼,我給你們錢,給你們跟多錢,別打了!” 樊霄在分心。 又踹了一腳仍在奮力掙扎的男人,他的余光中皆是冷意森然的游書朗。 游書朗揍人的動作不算狠厲,卻意外的干凈利落。他會避開致命部位,又在無關緊要處毫不留情。 眼睛微瞇,瞳孔緊縮,他的眸底仿佛凝著一層霜色。揮動的手臂可以看出驚人的力量,動作流暢、招式漂亮,像只優雅的兇獸,猛擊對手的同時又守得住骨子里的得體從容。 套著紙箱的薛寶添被打得懵頭轉向,想逃卻跑反了方向,直面游書朗撞了過來!逃命之徒的速度與力量不容小覷,樊霄一凜,正想幫忙,便看到游書朗微瞇瞳眸,蓄力一腳,又狠又準的將薛寶添踹翻在地! 秋風似乎都停了一瞬,樊霄忽然覺得……熱。 這哪里還是圣母,分明是漂亮魅惑的撒旦! 血液沸騰起來,從未有過的情愫在樊霄身體里亂竄!他向來喜歡強大的對手,越強大他就越想贏,越想站摧毀的廢墟上享受快意,可現在,也只有現在,他竟不想摧毀破壞,只想掌控、想擁有! 落了腳,游書朗瞳色淡淡,冷眼看了會兒地上滾動哀嚎的紙箱,抬眸給樊霄打了個眼色,然后緩緩轉身向巷子口走去。 樊霄跟了上去,長臂一展,搭在了男人肩頭。 肩膀聳了一下,那胳臂粘得卻牢,非但沒掉落,反倒圈得更緊了些。 被攬著的男人神色不虞,他身邊略高的那個人不知低頭在他耳邊說了什么,男人輕輕搖頭,沒再計較。 暮色深重,巷子口微弱的光線勾勒出兩個頎長的身影,朦朧隱約也溫情脈脈。 微光漸消,兩個相持而行的人慢慢地消失在了夜幕中…… 第21章 弄不死你 兇猛的潮水急速涌來又緩緩回落,一浪高過一浪,此起彼伏。 薛寶添覺得自己置身于海浪之中,浮浮沉沉,隨波逐流。 卻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