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難當 第16節
賀子裕不知道這話是什么意思,他從床上跳下,大步走到銅鏡前,就看見白皙脖頸上赫然多了一枚吮吸出來的紅印。 那紅印在喉結的位置上,顯目又恣肆。 他身形一僵,緩緩扭頭看向秦見祀。 “皇叔,你咬朕?” “讓你長點記性罷了?!鼻匾婌雴翁袅颂裘迹樖窒崎_被子。 前半夜從榻上翻下去四次,抱到床上后又開始做噩夢哭喊,好不容易消停了,又蹭得他睡不著覺。 堂堂攝政王何曾受過這樣的氣,但念在這小鬼……罷了,小懲大誡。 秦見祀下床來,手撩長發向后,衣衫懶散半開,他走到賀子裕面前伸掌來,嚇得賀子裕往后一躲。 “朕錯了皇叔,朕絕不怪皇叔輕薄朕,皇叔,君子動口不動手!” 只見秦見祀的手掠過他,抓起一旁衣裳,眼神中多了一絲揶揄?!俺驾p薄陛下?” “不……不是嗎?” “恐怕是陛下輕薄臣在先?!鼻匾婌霌P起官袍穿上,淡淡瞥他一眼,“想必陛下也不記得了。” 賀子裕一愣,難道他在睡夢中……,等不及他遐想,秦見祀已然系上腰帶,走了出去。 他只好捂著喉嚨,急招王總管去林容兒那要一盒脂粉,然后躲在角落里往喉結上抹了些,掩蓋痕跡。 王總管看到了,也不敢問是怎么了。 于是早朝的時候,賀子裕姍姍來遲,步履虛浮,對比于坐在下邊,精氣神似乎都不錯的攝政王,王總管的視線在兩邊來回移,又聯想到昨晚寢殿里斷續的哭聲。 他戰戰兢兢地低下頭,偷偷抹了把辛酸淚。他們的這位陛下實在犧牲太多,竟為了討好這狼子野心的攝政王,做到這個份上。 “王孝繼,你怎么哭了?”賀子裕好奇轉過頭。 “老奴……老奴許是眼里進了東西?!蓖蹩偣懿亮瞬裂?,顫顫巍巍地做了個揖。 · 秦見祀卻不知這些。 “押上來。”他吩咐道,一隊禁衛軍就押著清平王上了朝堂。 賀子裕坐皇位上一愣,捉拿清平王這是什么時候的事,他怎么一點都不知道。 “罪人賀季禮,聯合御林軍于宮門作亂,意圖謀害陛下,現證據確鑿,收押宗人府,三日后腰斬。”秦見祀揮揮手,“帶下去吧。” 禁衛軍又押著清平王下去了,賀子裕才確定下來刺客就是由清平王派出,至于密道一事,秦見祀卻沒有提及。 他坐在皇位上,看秦見祀處理一樁樁政務,一半是已經處理好的,在早朝上通知百官,一半是百官上奏啟稟的新政務,再由秦見祀處理。 賀子裕面色有些復雜,自己這個皇帝坐在這多少有些多余。 · 散朝后,賀子裕照例去御書房聽太傅授課,小皇帝飄飄蕩蕩在旁邊,和他說他昨晚在床上抱著秦見祀不撒手的事情。 “假的,一定是假的?!辟R子裕越走越快,搓搓自個兒臉。 “朕都沒臉看你?!毙』实圬撌诛h飄蕩蕩,“不過說來也奇怪?!?/br> “奇怪什么?” “秦見祀好像不太一樣,”小皇帝摸了摸下巴,“換做以前,你連上床的機會都不會有,但是他今早居然對你做這事……” “嘶,好像也是,他最近越來越反常了?!?/br> 賀子裕摸了摸自己喉結,那種濕漉細碎的感覺,讓有著幾百年鬼生的他老臉通紅。 小皇帝微微頷首?!八噪抻X得,他可能饞朕的身子?!?/br> “……啥?”賀子裕嫌棄看向他,“秦見祀瞧得上你?” “怎么說話的?” “我錯了陛下?!?/br> “你想,朕從前對他從沒有過好臉色,所以才讓他覺著朕不可侵犯,”小皇帝瞥向他,“可是你來了,處處示好,伏低做小,堂堂皇帝對他如此,他怎么可能不饞。” 賀子裕輕嘶一聲,感覺有哪里不對,但好像又被小皇帝說服。他開始琢磨秦見祀近日來的態度轉變。 “我記得我剛來的時候,秦見祀還挺兇的。” 小皇帝點點頭?!暗F在會咬你的喉結?!?/br> “他以前還說要弒君。” “但是在浴池那次還幫了你?!?/br> “怪不得啊,昨晚他會主動提出守夜之事,”賀子裕嘖了一聲,“原來他饞我身子?!?/br> “不錯?!?/br> 賀子?;腥淮笪?,一人一鬼達成共識,小小擊掌。 宮道上,身后的宦官宮婢們跟著,看著前邊的賀子裕搖頭擺腦,不解地低下了頭。 · 而遠處,秦見祀站高閣上,看著儀仗走過漫長宮道,他的目光掠過前面身著龍袍之人。不知為何,他會對于賀子裕不記得昨晚抱他蹭弄的事情感到不爽。 這世間無人關心他,在意他,只當他是萬人之上的攝政王,又懼又怕,但這只野鬼卻有些不一樣,就當這個欺瞞身份之人還是從前的小皇帝,秦見祀從不介意坐在皇位上的人是誰,只要是他想要的人選就可以。 秦見祀最終沉沉呼吸著,轉身下了高閣。 下一刻,賀子裕福至心靈般地回過頭,卻什么也沒看見。 “太傅?!彼罱K進到御書房中,太傅和鄭庭芝早已候在一旁,準備上課。 其實每日授課其實也簡單,先講些道理,再拿最近的政務舉例,考教賀子裕要如何處理。太傅照例翻開書要講治國之道,賀子裕卻伸手攔住了他。 “說起來也是慚愧,朕去了一趟攝政王府,卻沒有找到楚非?!辟R子裕坐下道,“這幾日不知是宮變還是叛亂,朕吃吃睡睡,竟也就渾渾噩噩過去了。” “找楚非不打緊,可以慢慢來?!碧岛仙蠒?,“陛下是想聽這次宮變的細則?” 賀子裕皺起眉頭,往后靠著椅子,“從始至終朕得到的消息只有御林軍叛亂,看到的是西門燒起的那把火,遇上的是刺客的刺殺,之后便是被攝政王所救……在王府與宮中三日,朕卻是全然不知事態如何。” “聽聞陛下近日睡得不好?!?/br> “無妨,于身體無恙?!?/br> “其實陛下真正想要知道的,乃是朝堂上的整個大局。然而陛下居于深宮,眼耳閉塞,這一切便也就難為起來。”太傅嘆了口氣。 賀子裕手肘撐桌,轉了轉手中毛筆,“朕需要真正能為朕所用的人。” 一旁默然不語的鄭庭芝,忽而抬眼看向賀子裕。 太傅思慮片刻,道:“攝政王有意將宮中禁衛軍統領換做自己親信,只是陛下當知,禁衛軍一直都是直轄于天子,統領之人,也當是帝王的心腹。” “所以太傅是想朕從禁衛軍統領入手?” “不錯。” 賀子裕望向一旁散亂棋盤,微微頷首,他知道該怎么做了。 他手中的棋子不多,每個都要落在合適的位置上,才能逐步培養出自己的親信。所以當務之急還是要從秦見祀手中拿回自己的棋子,遵照秦見祀的心意,落在賀子裕自己想要的位置上。 “你想干什么?”小皇帝問他說。 “我要再去一趟攝政王府,就說,去還他胞弟的衣裳?!?/br> 第19章 又掉到溫泉池里 禁軍統領的位置現在應該已經定了下來,就等旨意頒布。 賀子裕坐在書桌前,憑記憶寫下了昨日在軍機閣看見的秦見祀手中的名單,他不能直接問,意圖太過明顯。 副統領王子逸是左相的人,雖然多人舉薦,但是秦見祀絕不可能用他。除此外還有朝中幾位年輕將軍,與秦見祀不沾邊的通通去掉。按照正常選拔官吏的想法,賀子裕咬著筆頭想了想,背景關系,為官年數,歷年功績。 那么就只剩下了秦見祀黨派的右將軍,賈光。 賀子裕想要換掉賈光,那就必須在幾天內推出一個新的人選,并且這個人選還得是由秦見祀認可的。 · 晚上,賀子裕用過晚膳便回了寢殿,之后從窗外翻了出去。 只是沒走幾步他就被禁衛軍逮到了,聽說現在皇宮的布防是秦見祀親自設計,防守嚴密。于是賀子裕只好尷尬地裝飯后消食,才非常艱難地半躲半藏去了之前有密道的宮殿。 他拿著裹起來的衣裳包袱,照例藏到床底下,按了密道開關。 有過上一次經歷,這一次爬起來就快很多,雖然狹窄黑暗卻知道有出口,賀子裕也沒那么怕,爬到頭的時候,他讓小皇帝去看看秦見祀在不在浴池里。 “不在?!毙』实埏h了圈回來了,縮進了玉玨中。 賀子裕于是伏在密道里,抬手緩緩按下機關,噗通一下,他落入水中,憋著氣任水浸沒了頭,賀子裕的一只手還高舉著包袱,確保里頭衣裳不會被打濕。 嘩啦一聲,他撲騰著從水中起來擦了把臉,睜開眼大口喘息起來。 浴池里的水冒著熱氣,偌大的四遭明明無人,燭火卻還燃著照明。賀子裕沒注意到守在暗處的人,暗衛們一見他來就悄悄把消息傳去了書房。 “秦見祀果然豪橫,”賀子裕感慨道,“瞧這沒人還燈火輝映的,也不怕費燈油錢?!?/br> 等到賀子裕把包袱扔上岸,濕淋淋地爬了上來,一屁股坐下先歇了會兒。浴池的熱水沖淡了密道里的寒意,他除了鼻子嗆水有點難受,并沒有其他的不適。 他正想要往外走去,就聽見外頭傳來一聲“王爺”,賀子裕怕又有婢女因為看見他出來而無辜牽連,連忙撿起包袱躲到了柜子后頭。 “砰”一聲,頭撞到柜子上,賀子裕痛得齜牙咧嘴。 “什么聲音?” “無妨,”屏風處傳來秦見祀的嗓音,“都下去?!?/br> 四圍人魚貫退去了,賀子裕抱著包袱探出頭來,瞧見秦見祀開始解腰帶又縮了回去。 外頭逐漸傳來窸窸窣窣脫衣裳的聲音,隨即秦見祀走下浴池,寬肩倚靠在池旁,他漫不經心地看著地上的水漬通向柜子后頭,唇角微微勾起。 “皇宮又進刺客了?” 賀子裕一愣,探出頭來。 “果然地上水漬這么明顯,皇叔一眼就看出來了,”他對上秦見祀偏頭瞧過來似笑非笑的眼,感覺這廝今晚興致好像不錯,“朕——是來還舊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