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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牌過氣后 第67節(jié)

    崔述老鷹捉小雞一般提著蘇都亭,隨手?jǐn)S在地上,語氣平平,“都亭。”

    蘇都亭抖如篩糠,“師父。”

    崔述定定看他,忽一時長嘆一聲,“你我?guī)熗骄壉M,你是藏劍樓中人,休再這等叫我。”

    蘇都亭抖了一陣,漸漸平靜下來,見崔述雖面色冷酷,目中卻含惋惜之意。他深知崔述為人,平生最重感情,現(xiàn)如今特意將自己從藏劍樓中摘出來,難道仍舊顧念舊情?四肢著地爬上前去,抱住崔述雙膝,懇求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永是師父。”

    崔述輕輕一掙,九鶴凌空銀線鑲繡的繁復(fù)花紋蹭在蘇都亭面上,粗糙而又凌厲。

    蘇都亭深悔當(dāng)日莽撞,“師父不在藏劍樓,徒兒留在樓中為人欺凌,求師父救救徒兒。”

    舒念氣往上沖,正待駁斥,崔述目光輕飄飄掃過,只得生生忍了。唐玉笑回頭警告,“莫逼我點你啞xue。”

    舒念一滯,再抬頭崔述已經(jīng)坐了回去。

    蘇都亭爬起來,亦步亦趨跟著隨侍,逼得吳春亭向后讓開一步。

    蘇秀臉色接連變了幾變,冷冷嘲笑,“恭喜小吳侯,得回高足。”

    崔述理也不理,“蘇樓主果然不知積秀谷秘道?”

    “不知。”

    崔述目光從蘇都亭面上劃過,低頭不語。蘇都亭恍然大悟,高聲道,“積秀谷秘道直通隱劍閣,蘇樓主親口告知我等,何故裝作不知?”

    藏劍樓中一人越眾而出,指著蘇都亭罵,“首鼠小人,安敢污蔑樓主?”

    蘇簡平。

    蘇都亭自那日脫離崔述,在樓中很是受了這位樓主首徒許多閑氣,此時背靠崔述和九鶴府,哪里怕他?與他對罵,“秘道從隱劍閣佛像底座入,積秀谷山口出,過兩進(jìn)秘室,不信前去查看,連我這等邊緣弟子都知,你裝傻充愣,當(dāng)各家掌門是傻子么?”

    蘇簡平氣得渾身發(fā)抖,“聞所未聞!即便是有,也是你那師父教得好,與樓主甚么關(guān)系?”

    舒念看他神情不似作偽,心下疑云漸生。

    崔述忽道,“都亭,書泠何故孤身一人至積秀谷?”

    蘇都亭臉色發(fā)白,不由自主哆嗦一下,搶上前往他膝前跪了,“甘仙子事……徒兒怎知?”

    崔述稍一低頭,“書泠從不與人結(jié)怨,突然身死,我怎能甘心?都亭,藏劍樓上下,只你一人,能替為師解惑。”

    蘇都亭被他一聲“為師”激得心頭發(fā)燒,將心一橫,跪下道,“師父先原諒?fù)絻海絻翰鸥艺f。”

    崔述眼皮一垂,“書泠已死,不能復(fù)生,現(xiàn)查這些,圖個心安。古云教不嚴(yán),師之惰,你有錯,師徒共擔(dān)便是。”

    蘇都亭吃了顆定心丸,大聲道,“甘仙子往安岳隱陵安葬甘門主,蘇樓主命人放出三棱血刺在吳山的消息,引甘仙子來尋,又命我——”他忍不住看一眼崔述,見他神情淡靜,才又乍著膽子道,“命我去見甘仙子,言道師父在積秀谷相候。我是師父關(guān)門弟子,甘仙子不疑有他,孤身一人,到積秀谷赴約。”

    舒念心中大慟,甘書泠死后,崔述一場大病形銷骨立——必是早已猜到此事與自己的好徒兒脫不了干系。

    崔述漠然道,“原來如此。”整一整衣袖,“蘇樓主可聽清了?”

    “聽清什么?”蘇秀翹足冷笑,“我只聽見,甘仙子被你的好徒兒哄騙,平白送命,可憐可嘆。蘇都亭,你把甘仙子哄到積秀谷,便殺了她?”

    “是你殺的。”蘇都亭厲聲道,“你用三棱血刺殺害甘仙子,嫁禍我?guī)煾浮!?/br>
    蘇秀哪里理他?蘇簡平跳腳大罵,“秘道只你師徒二人得知,甘仙子是你引去,兇器是你師父的三棱血刺,與樓主有屁干系?”

    蘇都亭還不及罵回,后頸一涼,已被人牢牢扣住,驀然回頭,愣一下,“師父?”

    “誰是你師父?哄你兩句,竟也當(dāng)真?”崔述垂眸,“你敢殺書泠,便該為這一日早作打算。”

    “如何是我?”蘇都亭連聲喊冤,“,師父,是蘇秀,是蘇秀——”

    崔述手掌一動,從后頸滑到咽喉處,鐵鎖一般,牢牢扣著,“秘道所在,從何處得知?”

    蘇都亭抖如篩糠,“是蘇秀——”

    崔述手掌上移,沿頷骨游走至右眼處,毫無預(yù)兆,“撲”一聲悶響,血汁四濺,便聽蘇都亭長聲慘叫,一只眼睛已被廢了。

    萬不想崔述突下狠手,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靜若墳場,只蘇都亭不住哀嚎。

    崔述手指輕移,冷冰冰按在蘇都亭左眼上,寒聲道,“再有一字虛言——”

    “不,不敢,是,是——”蘇都亭急急叫道,“我從紙簍中尋回師父廢棄手稿,看……看到隱劍閣秘道,探一回,居然拾到三棱血刺,出來時被樓主遇到——”

    舒念懊悔不已,早知如此,當(dāng)日無論如何也該回去,帶走三棱血刺。

    一念之差,天人兩隔。

    “原來如此。”崔述松開手,站直身子。

    蘇都亭還未松一口氣,眼前一花,唯覺腹間劇痛,癱倒在地,一長一短地倒著氣,竟連叫痛也叫不出了——

    原是被崔述足尖一點,破了氣海。

    變生突然,蘇秀愣一下,又哈哈大笑,“好歹也是親徒弟,小吳侯好狠的心。”

    “此人殺害甘仙子,死不足惜,蘇樓主何出此言?”崔述轉(zhuǎn)頭,“春亭,帶下去,著人審問。”

    “是。”吳春亭一擺手,兩名鶴衛(wèi)上前,一個人拖走死狗一般的蘇都亭,另一人捧著水盆巾帕,伺候崔述凈手。

    蘇秀恨恨道,“卻是多謝小吳侯口下留情,不再攀咬蘇某。”

    崔述洗了手,用巾子擦拭,“蘇樓主莫著急,蘇都亭還沒死,慢慢審問,說不定另有驚喜。”

    蘇秀道,“懸火丹——”

    唐玉笑一語打斷,叫道,“唱戲的不累,看戲的倒累得受不住,什么時辰了,有管飯的沒有?”

    作者有話說:

    明晚九點《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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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嗜甜

    ◎你不要可憐我。◎

    其時過午已久, 眾人一聽這話,均覺饑餓,面面相覷。一時李府管事過來,“正廳備了飯, 各位英雄隨我來。”

    人流洶涌, 俱往外走。

    舒念起身便去尋崔述, 卻被唐玉笑迎面攔住, “唐二哥哥做甚?”

    “有話跟你說。”唐玉笑推開許鋌, “崔述若問,叫他來尋我。”拉著舒念便走, 從側(cè)門出去, 小小巧巧一座內(nèi)宅花園。

    往湖石邊立定,開門見山, “稍后懸火丹之事,不許你多嘴。”

    舒念愣住。

    唐玉笑苦口婆心, “此物邪門,已成武林公敵,你非但今日不許多言, 日后也不許再做, 聽清楚沒?”

    所以唐玉笑打斷舍會,只為特意叮囑這些?舒念心頭一熱, 看他也不那么面目可憎了,“二哥哥費心。”

    唐玉笑唯獨架不住這一聲“二哥哥”,一時黯然, “世上還記得jiejie的人, 只剩你我, 你好好活著, 我才不會以為往事不過一夢。”

    舒念低頭,“不是還有唐肅。”

    “你記得我的話便是。”唐玉笑懶怠多言,“你跟崔述怎么一回事?”

    舒念一滯,“就……你看到了。”

    “你可憐他也不必這樣。”唐玉笑簡直恨鐵不成鋼,“蘇氏一門虎狼窩,崔述踩著多少人走出來,你以為他是個什么好東西?他殺人不眨眼時,你還在掏鳥蛋……小吳侯?”

    舒念循聲回頭,崔述立在湖石一側(cè),三人六目,相顧無言。

    唐玉笑抬手,將舒念推去身后,輕松笑道,“忘了如今該叫府卿了,崔府卿何事駕臨?”

    “我來——”崔述側(cè)首看舒念,“尋念念。”

    “念念?”唐玉笑重復(fù)一遍,忽爾爆怒,“你連這個都告訴他?”

    舒念被他罵得暈頭轉(zhuǎn)向,難免辯解,“人家自己看出端倪,做甚又罵我?”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舒念先回神,“我要走了,二哥哥吃飯去吧。”上前兩步,拉著崔述往外走。

    “小五。”

    舒念回頭。唐玉笑一肚子話,礙于崔述在旁,只得含混一句,“記得我話。”

    舒念莞爾,“知道了。”便覺掌間一緊,已被崔述牢牢扣著,出了園子。

    逶迤到得一處靜室,吳春亭和許鋌站在門外說話,看他二人過來,俱各行禮。

    崔述心不在焉,渾若未見,還是舒念沖他二人和善地笑了笑。

    多寶閣后布了一席,菜肴精致,熱氣騰騰。舒念腹中饑餓,拉著崔述坐下,“來吃一些。”便拾箸大嚼。

    崔述忍不住抱怨,“家里備了菜,都是你愛吃的,哥哥也在,怎不回去?”

    舒念百忙中應(yīng)一句,“要不你陪我回去,要不我偏在這里。”

    崔述立時消音。舒念很快吃得囫圇,側(cè)首看他,“怎不動筷?”

    “看這個。”崔述移過一只青瓷小甕,盛著羹湯,足足去了一半。

    舒念略略放心,“甘仙子的事……你怎知不是蘇秀?”

    崔述正吃著,手腕一抖,羹便灑出來,拾帕擦拭,“若是蘇秀,書泠怎會替他隱瞞?”

    甘書泠彌留之際,并未提及兇手名姓。并非傷重糊涂,竟是不忍心叫崔述知道是蘇都亭動手,恐他無法承受——

    用情之深,叫人嘆息。

    崔述想必早就猜到七八分,才致身心交煎,病到那般田地,自己非但不體諒,還說一段“鶼鰈情深”的昏話,難怪氣得他雨夜出走。

    舒念心下一軟,湊過去自身后擁著他,“你要好好的,甘仙子地下有知,才會高興。”

    崔述含混“嗯”一聲,悶頭吃羹。足足吃過三碗還不停箸,不知饜足一般——

    舒念漸覺有異,奪過羹碗,舉箸一嘗,甜得瘆人,心下一沉——崔述久不食甜,今日用這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