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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牌過氣后 第55節

    蘇簡平肅然道,“師叔祖雖是長輩,樓主卻是藏劍樓之主,難道不該親往拜見?”

    “正有此意。”

    蘇簡平愣住,譏笑道,“師叔祖莫說笑,您在江湖上興風作浪,處處構陷藏劍樓,怎有膽量再去面見樓主?”

    崔述皺眉,“什么興風作浪?”

    “時至今日,師叔祖何需再多加掩飾?”

    忽一人高聲叫道,“師兄休與此人客氣,什么師叔祖,此人叛出藏劍樓多年,處處與藏劍樓為敵,我沒有這樣的師叔祖!”長劍一抖,“崔述,老實繳械,隨我回樓主座前受死!”

    舒念隔著門板都被這二百五逗樂了——既說受死,哪有人老實繳械的,怕不是個傻子。

    蘇簡平瞪他一眼,挽回道,“師叔祖跟我等回樓中稟明原委,樓主明辨是非,斷不會冤枉于你。”

    崔述低頭,右手一翻,白如霜雪的掌中,多了一柄尺余長的細錐,錐體通身鮮紅——

    三棱血刺。

    眾人齊齊后退。

    崔述左手緩緩拂過刺身,輕聲道,“容我聽聽,我如何與藏劍樓為敵,又如何構陷藏劍樓。”

    蘇簡平復又上前,“我等奉命拘師叔祖回樓中受審,師叔祖若不遵命,血戰一場便是,何需言語羞辱我等?”一聲厲喝,“上,結陣!”

    舒念暗道這孩子真是腦子不清楚,她家阿述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如何構陷藏劍樓,卻被他視作惡意羞辱,真是——

    無語。

    院內衣袂風聲斷續不絕,蘇氏門人身位連換,一時四散開來,連屋脊上都站著人,將崔述團團圍在當間。

    八門鎖龍陣。

    諸葛八陣圖演化,按遁甲分成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門,顧名思義,即便是真龍入陣,亦是非死即傷。

    舒念嘆氣,蘇秀終于把最后一點溫情脈脈的叔侄情深踩在足下,要與崔述撕破面皮了。

    崔述負手而立,團團看了一圈,忽道,“你們,給我一把劍。”

    一人冷笑,“江湖盛傳小吳侯在飲冰掌下傷了腦子,看來所言不虛,問我等要劍?崔述,你怕是瘋了!”

    舒念大怒,推開木門,指著那人罵道,“行走江湖這許多年,頭回見到你這么別致的傻子,小吳侯與你借劍,是要留你一命,你愛借不借,卻只怕你rou體凡胎,經不起三棱血刺劃一道血口子!”

    三棱血刺劃破的傷口,永不愈合,直至鮮血流盡,不死不休。

    崔述看她一眼,“回去。”

    “偏不。”舒念不看他,一指側邊一個團臉少年,“那個胖子,你的劍拿來。”

    少年左右看了一回,“胖子?我?”氣得抖了半日,忽一時腰間一緊一松,自家佩劍如生雙目,直往舒念手中飛去,一時大驚,撲身便奪——

    八門鎖龍陣一旦結陣而成,便如一個大活人,牽一發而動全身。這少年占景門,他一有動作,八門全動,一時間劍氣凌厲,天羅地網,四面奔襲,往舒念而來。

    舒念激得少年發怒,趁機以天珠繡球裹走長劍,原打算破他一門,占個先手,萬萬沒想到藏劍樓劍陣如此凌厲,還未奪劍在手,眼前劍光閃爍,已是避無可避——

    千鈞一發間,臂間一緊,已被人一把推向身后,掌間緊跟著一空,金屬敲擊聲響,嗆啷啷一片墜地。

    耳畔風聲停滯,舒念驚魂初定,睜眼看時,自己藏在崔述身后,天蛛繡球連著那少年的佩劍都握在崔述掌中,地上兩把斷劍殘尸——

    崔述慢慢解開縛在劍上的天蛛絲線,“你等都是藏劍樓后輩,今日饒你等一命,回去稟報蘇秀,崔述不日上山,請他安心相候。”

    少年們俱看蘇簡平。

    蘇簡平冷笑,“師叔祖留意,八門鎖龍陣結陣而成,便是樓主親至,亦未必全身而出。”

    崔述挽好絲線,將繡球遞給舒念,隨口應道,“大可一試。”

    舒念從崔述身后探出一顆腦袋,冷冷嘲笑,“蘇簡平,藏劍樓數百年,劍陣只得這么一個,可知道為什么?”

    蘇簡平一滯,“不知。”

    “因為你們藏劍樓祖祖輩輩,只研究劍法,不通劍陣。一枝獨秀這么一個劍陣,也是數年前一個人幫你們演練的,那人一離開,你們便什么也沒有了。”舒念沖他扮一個鬼臉,“今日魯班門前弄大斧,好厚的臉皮。”

    “你是說——”蘇簡平便看崔述,見他神情淡靜,難免著忙,沉吟一時,駁斥道,“若如你所言,樓主怎會安排我等前來?”越說越覺有理,指著舒念鼻子便罵,“小丫頭片子,毛還沒長齊便出來嚇唬人,滾回去吃奶吧!”

    崔述冷冷地看他一眼。

    蘇簡平自恃立身死門,無所畏懼,倒直剌剌瞪了回去。僵持不過片時,眼前一花,一道殘影如靈蛇游弋,輕松掠過生驚休杜,直奔死門——

    變起倉促,一息之間,來人撲至面門,耳聽啪啪兩聲脆響,雙頰驟失知覺,待要反擊,殘影已如清風過山岡,輕盈出陣——

    蘇簡平雙頰guntang,心知自己吃了兩耳光,卻連對方如何出陣也未看清,又驚又怒,“你——”

    舒念合掌大笑,“蘇大樓主不知道他的看門劍陣是誰推演的,你如今比他先知道了——怎樣,可信了么?”

    蘇簡平脊背生寒——若崔述心存殺機,只需將剛才兩掌換作三棱血刺,已可以著手準備后事了——他極識時務,“便請師叔祖言出必行,我等在藏劍樓恭候大駕。”

    一擺手,“我們走!”一時收陣,堪堪走到小院門口,忽聽崔述道,“慢著!”

    蘇簡平以為他要反悔,心下著忙,“師叔祖難道言而無信?”

    崔述手臂一揚,將那圓臉少年佩劍擲回,“答話,我如何與藏劍樓為敵,如何構陷?”

    蘇簡平愣住,看他不似作偽,便道,“師叔祖以懸火丹殺寧堡主,又以懸火丹誘殺武氏三尊,以藏劍樓之名逼迫甘門主自盡,殺甘仙子,勾結□□丹巴諸人,在劍門設伏,致使寧武兩家損傷慘重。八山二島當日不肯替小吳侯仗義執言的,如今一一償還——師叔祖有仇必報,堪稱真英雄。”

    作者有話說:

    明晚九點見,還沒肝出來。

    感謝小天使們給我灌溉了營養液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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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銷骨

    ◎沒有我,是你的。◎

    舒念看著藏劍樓眾人退走, 盤算此間已不再隱秘,原打算攜崔述換個地方將養,回頭卻見他游魂一般,失魂落魄往房中去——

    不敢莽撞驚動, 索性將院中山石水缸之物分開擺布, 弄個簡易陣形遮擋, 聊勝于無。

    鎖上院門, 洗凈手上泥塵, 回到房中。

    便見崔述萎頓在門后邊,一只手攀著窗格, 奮力想要站起來, 約摸脫了氣力,試了幾回也未能成功, 卻也不叫人,只是悶聲不吭, 獨自掙扎。

    舒念看他這樣,只覺自己被人捅一刀也沒有這么難過,蹲身下去, 一把將他抱住, 默默不語。

    崔述一滯,放松身體, 由她抱著,一時失笑,“原以為你唯有留在我身邊, 才能安全, 不想殺機因我而起, 倒害你跟著我幾回涉險。”

    “胡說什么。”舒念索性跪在地上, 雙手穿過腋下環在他背后,下巴抵在他烏沉沉的發頂,親昵地蹭了蹭,“今日這般兇險,多虧阿述,才能嚇走他們呀。”

    崔述一愣,“你也知道他們是被嚇走的——”

    舒念便也笑起來。

    八門鎖龍陣威力無窮,崔述唯有全盛之時有余力攜一個人安穩脫身。今日他二人一唱一和,欺負蘇氏一眾人摸不清他二人底里,先以言語恐嚇,再以破雨回風步先發制人,嚇退蘇簡平——

    若果真硬碰硬,就憑崔述此時模樣,想帶著自己囫圇脫身,難于上青天。

    舒念摸摸他溫涼的黑發,“我原也沒想到這一層,阿述跟他們借劍,才叫我猜著你要做什么。你如今還動不了三棱血刺,是么?”

    “嗯。”

    三棱血刺雖是大殺器,卻非人人能用,便是崔述本人,亦需在內勁充裕時,才能摧動它見傷不愈的本事,否則也就是個尋常利刃——他一病幾日,能使出破雨回風步都算僥幸,萬不可能驅動三棱血刺。

    崔述在她懷中動了動,“若非念念相助,我一個人嚇不走他們。”

    “胡說。”舒念使力拉他起來,扶回床邊躺下,“蘇簡平不吃那兩耳瓜子,能甘心退走?再說了——”她湊到崔述眼前,神秘道,“難道我說的不對嗎?八門鎖龍陣不是你幫蘇循推演的?”

    崔述面色一變,“那是阿兄——”

    “行吧。”舒念一語打斷,無可不可,“我不管那些,只需我們阿述健健康康的,蘇循就蘇循。”

    崔述面上紅暈,一生一退,默默躺了一時,看她去爐邊瀝藥回來,“念念。”

    舒念正忙著攪涼,“嗯?”

    崔述仰面看她,遲疑相問,“你有沒有疑心過我——”

    舒念奇道,“我為什么要疑心你?”

    “懸火丹——”崔述手指一動,挽住舒念衣襟,“是你留給我的。積秀谷秘道,也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書泠忽然一個人到那里——”

    “所以是你命人把甘仙子引到積秀谷,用三棱血刺殺了她?”舒念頭也不抬,“你圖什么?栽贓蘇秀嗎?天底下除了我,誰會相信三棱血刺殺人,兇手卻不是你?出力不討好,只為了哄我一個?小吳侯真有閑心。”

    崔述默默不語。

    舒念后知后覺他并非與自己說笑,手上一停,又道,“懸火丹我是留給了你,但我們阿述,不是那樣的人。先把藥吃了。”

    崔述坐起來,雙手捧著藥碗,稍一低頭,便有淚珠墜落碗中,激出烏黑的藥汁花兒——

    舒念伸手拂過他烏黑濕潤的眼睫,“我們阿述要真能睚眥必報,我倒高興些。”

    “嗯。”崔述鼻音濃重,低聲相應。藥碗稍傾,藥汁混著淚珠,盡皆入腹。

    舒念接過空碗,取帕子給他擦拭嘴角,“咸味兒的藥,可好喝嗎?”

    崔述烏黑的雙眸盛一汪水色,“咸味?”

    “原不是咸的,我們阿述這不是足足兌了半碗眼淚進去么?”舒念笑著說完,恐他惱怒,轉身便走。到得廚下,另燉一罐白粥給崔述,正忙得不亦樂乎,想起阮青君躲在柴房,倒被自己忘了,復又過去相尋。

    剛到柴房門口,里間呻/吟之聲不斷,推門入內,卻見阮青君橫臥地上,一只手捂在腹間,掌間鮮血淋淋——

    “怎么了?”舒念疾步搶上前,蹲身查看,“是誰干的?”

    “不認識。”阮青君臉色刷白,“方才一個人進來,不知翻揀什么,沒找到,忽然生氣,隨手給了我一劍,又從窗子上走了。”

    舒念撕開衣襟查看,“傷口不深,你等我。”疾步奔回房中,往包袱內尋傷藥。

    崔述服過藥,正昏昏欲睡,被她驚醒,“念念?”

    “無事,你睡你的。”舒念回頭,看他神情局促,嘻嘻笑道,“若不想睡,等我回來也可。”

    崔述聞言,面上仿佛燃出一把火,片時連耳根都燙得難受,還不及應對,卻見她拿著兩只瓷瓶,又跑出去。

    崔述難免cao心,索性起身,循著她腳步過去,到得柴房門口,門扉虛掩。隔過大開的門縫,阮青君仰面躺在一地亂草之上,衣衫大開,晶瑩玉潤一段腰腹大喇喇露在外面,疼得一頭是汗,不住呻/吟。

    舒念蹲在地上,取烈酒洗凈傷口,灑一層藥粉,撕開白布裹緊,收拾妥當,掩上衣襟。四下看了一回,“柴房簡陋,你受了傷,回屋里歇息吧?”

    阮青君嘴唇發白,“郎君他——”

    “他哪里計較這些。”舒念一笑,便扶他起來,“輕著點,留神傷處。”一轉身,見崔述立在門口,大大皺眉,“起來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