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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牌過氣后 第50節

    崔述側轉身,朝向舒念,“念念不也沒睡?”

    姑娘我是臊的睡不著,你能跟我比?舒念被他噎一下,正色道,“你大傷初愈,正需好好將息的時候,怎能不睡?”

    崔述眨眨眼,“聽念念的。”他口里說著話,卻仍舊目光灼灼,粘膩舒念身上,半分不帶挪動的。

    舒念一個念頭橫空出世,左右沒臉沒皮的事早已做得盡了,不差這一件,一橫心,緩緩向他俯下身去。

    崔述瞬時屏住呼吸。

    舒念抿唇,凝在他身前半寸之處。

    二人四目相對,不知多久,崔述極低地吐出一口氣,忽爾垂目,輕輕闔上雙眼——

    舒念只覺腦中“嗡”一聲大響,瞬時窗外風聲,屋后蟬鳴,盡皆消彌無蹤,眼前只余一片瑩白的肌膚,墨玉眼睫,一點朱唇嫣紅。

    作者有話說:

    明晚九點《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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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來路

    ◎他走過很長一段路。◎

    舒念如被牽引, 伏身向下,一時間渾不知身知所在,唯唇畔微涼,如炎夏冷玉, 粘膩柔滑, 引人沉迷。纏綿輾轉不知幾時, 漸覺崔述雙唇微啟, 一點溫柔的水意, 突破齒列,與自己反復糾纏。

    舒念如被雷擊, 匆忙退開半尺。

    崔述只覺身畔溫柔瞬時冰冷, 驟然開目,忙探一只手拉住她衣袖, 盈盈看她——

    原是冰雪清溪般一對眼眸,現如今粉光融融, 有水意濛濛,如凝淚珠。

    舒念看得刺心,雙掌覆在他眼前, 哀叫一聲, “我大約真是瘋了,你殺了我吧。”腦袋不由自主便耷拉下去, 好巧不巧正抵在他胸前——

    便覺他胸膛輕輕震動,隆隆的心跳攜著連串笑音將她密密環繞。瞬間羞臊難當,正待起身退后, 肩上一緊, 被一只手牢牢按住, 仍舊貼在他胸膛之上。

    耳聽他笑聲輕盈, 不知多久過去,才漸漸平息。肩上那只手松開些許,在她發間緩緩撫弄。

    舒念丟臉到了極處,既無臉可丟,便無所畏懼,伏在他胸前,大喇喇耍賴,“小吳侯今日不殺了我,難保從此后還有許多下回。”

    黑暗中便聽崔述一聲輕笑,“我很期待。”

    舒念被他反將一軍,深覺日后難得再占小吳侯便宜,難免失落,默默聽他心跳一時,忽道,“阿述,若甘門主有個好歹,你要如何?”

    卻是半日不聞回音。

    舒念心中一動,輕輕移開他手臂,起身看時,卻見崔述雙目輕闔,鼻息勻凈,已經安然睡去,唯獨雙唇微啟,隱約含笑,仍是方才的模樣。

    舒念扯過涼被將他遮蓋,越看越覺沉迷,伸指在他鼻尖輕輕一按,“傻瓜,做個好夢。”

    崔述睡夢中輕輕一動,縮起手足,將自己蜷作一團,貼在舒念枕畔,昏昏睡了。

    ……

    崔述入了夢中。

    他走過很長一段路,初時暴雨如注,他蜷在樹洞之中,又冷又餓,有一雙溫暖的手牽他出來,引他一步一步,走過吳山千階白石,立在風雨臺下。

    又一時驕陽似火,他持一柄鐵劍,勉力揮動,臂間驟然劇痛,鐵劍墜地,他倉皇抬頭,烈日下一人俯首看他,神情冷漠,“一入武門,便需知唯強者存,唯強者尊,在人駕前俯首,或是雄霸天下,你自己選。”

    其實并沒有選擇的余地,習武原是辛苦事,稍有失誤,便被罰在鍛劍樓的三尺見方的黑室中,少則一日,多則三日,沒有食物,只有清水,無人言語,只有自己,活動范圍不過足踝鐵鏈所及,一尺方圓。

    小小年紀,便不敢有分毫失誤。自古嚴師高徒,他以為閣中諸人皆是如此,直到一日,遇見蘇秀。他鼓足勇氣去問阿爹,得到不過一條冷鞭,一日囚禁。黑暗中,他的阿爹隔窗告訴他,“阿秀天資有限,樓中獨你是習武奇材。藏劍樓的未來,阿爹唯有指望你一個。阿述,莫叫我失望。”

    他再不敢有分毫怨言。首次領命下山,便往河套,黃河雨夜冰冷,水流湍急,砸在身上仿如鐵錘重擊。他咬牙忍耐,以詭譎的身法和男孩稚氣的臉龐叫一眾水鬼放松警惕,分頭擊殺。

    第八第九兩只水鬼終于察覺,與他一場正面惡戰,渾濁的激流之中,不知多少次與死神擦肩而過,刺死九水鬼時,身畔河水俱成鮮紅的色澤,rou/體的痛楚早已麻木多時,他漸失知覺,身體在鵝毛不浮的急流之中,上下翻轉,隨波逐流。

    他害怕死去,惶急起來,“阿爹!”

    便覺一只手緊緊握住自己,溫熱的手掌撫過額際,黃河水驟然消退,他終于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喘息一時,卻聽一個人小聲道,“別害怕,是我。”

    他不知是誰,卻知這是他最后一塊浮木,便死死攥在手中,掙扎著想要睜開眼睛,黃河水憑空復至,瞬間洶涌,冷冰冰將他生生沒頂——

    他一時guntang,又一時冰冷,迷離間聽人議論,“十四歲便殺九水鬼,簡直天縱奇才,賀蘭大人傳九鶴令,下任鶴使便在咱們藏劍樓啦。”

    十四?他分明只有十一歲。

    他掙扎呼喚,卻無人來,昏沉中不知觸及何物,一聲碎響,有人在窗外說話,“應是醒了,要不要回稟樓主?”

    “去回稟吧。既生瘧疾,怎敢靠近?樓主實在心善,一起一動,都親手照料,卻嚴命我等不必入內。”

    許久之后,有人來到身邊,在他額上摸了摸,“怎么還是這么燙?”

    他拼盡全身氣力,睜開火灼般的雙目,向來人回稟,“阿爹,幸不辱命。”

    平生第一回得他贊許,“你很好。”

    他終于松懈,沉沉睡去,再醒來時天空飄著鵝毛大雪,他立在祠堂之上,傾身跪地,“阿爹。”

    那人肅然端坐,“我早已公告天下,代先師收徒,喚我阿兄。”

    他雙膝跪地,“淮王已死,阿爹,你答允過我,只要刺死淮王,便叫我重歸宗門,回阿爹膝下。”

    “阿述,你本是我的孩子,如今天意弄人,只能叫我阿兄。在我心中,你永是我的孩子。”

    他急叫,“阿爹。”

    “喚我阿兄。”香燭裊裊間,那人面目模糊,“無論天下人如何稱呼你,記得你永遠是藏劍樓的人,你是蘇述。”

    祠堂內烏黑的牌位忽爾漫天漂浮,一塊一塊,利器一般刺入他冷冰冰的胸膛,半空中有人桀桀怪笑,“你永生永世都是蘇述,永生永世走不出藏劍樓半步,永生永世——”

    他急急驚叫,“救我,救我。”

    天下之大,卻不知誰能救他——

    便覺一雙手將他擁入懷中,身子被一片溫熱裹襲,漫天飛舞的牌位瞬間消失,他幾欲落淚,不由自主便張臂抱住這片溫熱,“救我。”

    那人柔和地撫過他的脊背,輕柔的絲絹在面上拂過,帶走沁涼的水意。那人嘆氣,“若能早些認識你,便好了。”感覺她扣著自己手掌,極輕地哼一支曲兒——

    蘆葦高,蘆葦長,并州蘆花雪茫茫。蘆葦偏知疾風暴,蘆葦偏知驟雨狂。蘆葦高,蘆葦長,并州蘆笛多悠揚。家鄉故土在遠方,日日牽掛爹和娘。

    他漸漸松馳,昏昏睡去。卻聽她越發嘆氣,“唱得很難聽么,反倒越哭越厲害了?”

    ……

    崔述醒來的時候,紅日滿窗,一時不知身之所在。待要坐起,卻是四肢綿軟,昏沉中觸及一物,是一只長嘴瓷壺,滾在地上,碎作一地。

    他驟然記起幼時殺九水鬼醒來那日,亦是這般。頓生驚惶,難道半生半世俱是一夢,仍在藏劍樓中?

    腳步聲響,竹簾一掀,有人進來。

    窗外日光奪目,瞧不清來人面貌,他只能屏息等待。那人疾步靠近,俯下身去,探手往他額上摸了一摸,笑道,“不燙了。”

    “哐當”一聲碎響,是噩夢魔障破碎的聲音——魂魄一沉,歸入軀體,四肢終于有了實感,一個名字脫口而出,“念念。”

    舒念傾身坐在床畔,將他綿軟一只手拾在掌中,五指相扣,“下回萬不可如此莽撞。”

    他難免疑惑,“我怎么了?”

    “你病了三日了。”舒念漸覺后怕,“自那日睡下,半夜里便作起燒來,盡說胡話,把我嚇得不輕。”

    他頓覺失落,“怎會這樣?”

    “還不是你自己鬧的。”舒念攤開他的手,二指扶在腕間診了一時,“大傷初愈,本該好生將養,卻活生生作死,幾千里地跑到南疆來。”

    這四十余日,他全憑一股意氣支撐,及至終于見到她,心無掛礙,內外傷病,一夜爆發。

    崔述赧然,“是我不好。”

    “不錯。”舒念點頭,“你這人,一臉聰明相,盡做糊涂事。明知我在這里等你,卻急些甚么?”

    “嗯。”崔述探身伏在她膝上,滿足地喟嘆一聲,再不言語。

    舒念三日里被他唬得不輕,哪里還有甚么苛求,只由著他去。

    兩人一坐一臥,默默依偎。又一時暮色漸起,崔述掙扎坐起,稍一動彈便覺昏沉,臂間一緊,被舒念一把扶住,便傾身過去,靠在她肩上,喃喃道,“隱陵有事……需快些趕去安陽。”

    “天大的事,先養病。”舒念道,“隱陵有事,快馬過去也趕不及,顧好你自己。”

    崔述焦燥欲裂的一顆心在她言語中慢慢寧靜,依言躺回枕上,“明日我們一同去隱陵。”

    “不。”

    崔述皺眉,“你答應我的。”

    “我答應與你同去。”舒念整平涼被,將他一只手移入被中,“明日不行,你先養病。”

    語畢回身便走,走到門口回頭,見他兀自眼巴巴看著自己,便退回來,“晚間喝粥嗎?”

    崔述被她甜蜜的笑容蠱惑,“嗯。”

    “給你煮甜粥。”舒念伸手去放帳子,“睡會兒,粥好了叫你。”

    “別放。”崔述匆忙制止。

    舒念只得掛回去,“又為什么?”

    崔述便看一眼窗欞,“那邊窗子,能看到院子里。”

    院子里——

    舒念心下一甜,卻道,“院子里有甚么好看?”一時出去,走到廚門邊,難免回頭,沖窗子那邊笑了一笑,才低頭進去。

    苗千千正在灶下燒火,見她進來,“甘門主身死,甘仙子獨自一人扶靈往安陽,小吳侯都知道了吧?”

    作者有話說:

    明晚九點《扶靈》,本文保證he,不要懷疑我們是甜文,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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