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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牌過氣后 第42節

    ……

    舒念看著小阿部喝了藥,發一身汗才放心,將兩個紙包遞給鳳姨,“晚間明晨各煎一副。”

    出來時天色擦黑,舒念仍舊往東頭去,阿阮屋子里黑燈瞎火,連燭也不曾掌一支。

    舒念進門,四下不見阿阮,便往東廂去,卻見他仍是一身薄薄的中衣,躺在涼榻上,左手枕在腦后,右手提了一只酒壇,地上還滾著一只空的。

    舒念頓足喝斥,“又喝酒!”

    阿阮正望著窗外出神,倒吃了一驚,酒壇子一個不穩栽下地來,“哐啷啷”摔個稀碎,稍顯遲鈍地看一眼地下,又看舒念。

    “作死不揀好日子!”舒念進來,點亮油燈,持在手中照了一照,果然見他臉色煞白,不成模樣,難免惱怒,“遼參丹補氣養虛,最忌飲酒,誰叫你喝的?”

    阿阮被燈火照得眼暈,抬臂遮面,等燭移走,見舒念兀自氣哼哼地瞪著自己,綿軟道,“你去哪啦?”

    “阿部病了,我看看他去。”

    阿阮折身躺下,展袖遮面,“既是阿部病了,你不去他處,來我這做甚?”

    “我們做大夫的,診脈抓藥完事,自然交給爹娘照顧,難道還要一直守著?”

    阿阮移開衣袖,露出半張雪白的臉,“阿部跟著爹娘過活?”

    “小阿部才五歲,不跟爹娘過活,難道自己種地?”舒念不以為然,“少俠酒喝飽了,飯還吃不吃?”

    阿阮翻身坐起,卻一個不穩,身形一晃,一手支額,稍稍尷尬,笑了起來,“吃。”

    舒念看他這般模樣,難免搖頭,“躺著吧。下回再胡亂喝酒,姑奶奶可不伺候。”

    掀簾出去,自往廚下去,卻無甚菜蔬rou類,將就取水和面,回身取雞蛋時,卻見阿阮靠在門邊看她,一會兒工夫竟已已衣衫齊整,將自己收拾清楚。

    不免笑道,“都要睡了,又起來做甚?”

    “我來幫你。”

    “心領了。”舒念取雞蛋打了,取箸攪拌,口中道,“你這里沒什么食材,隨便煎幾只雞蛋餅吃了,先睡吧,明日挖些新鮮薺菜,咱們包薺菜餃子。”

    “好。”

    舒念收拾妥當,也不去用大灶,收拾炭爐,搬小杌子坐在旁邊,起鍋煎餅。

    阿阮也搬個小杌子,挨著她坐下。

    舒念不去理他,自己忙碌。一時做完煎餅,盛在盤中,正待叫阿阮來吃,轉臉卻見他歪著頭靠在壁上,雙腿長伸,竟已睡熟了。

    炭爐柔和的火光之下,他的臉雖是秀色奪人,卻猶自含了三分稚氣。

    夜風經過,拂動窗外竹林,竹影飄搖,竹葉颯颯作響,檐下另有鐵馬叮當——

    塵世喧囂,越發襯得身畔平和。

    然而眼前平和不過鏡花水月,日后回南院,刺淮王,謀脫身,無一不是在刀尖上行走……即便是一切順遂,事成之后稍有不慎,消息走露——

    輕則聲敗名裂避走鄉里,重則千夫所指不病而亡。

    舒念極輕嘆氣,將盤子放在炭爐邊溫著,回東廂取了條毯子,蓋在他身上,合上廚門,轉身離開。

    如此阿阮便在甜井村安頓下來,管院隔日派人探望,只得時時裝病。好在來人不敢靠近,散開發髻臥床不起,便輕易蒙混過關。

    那管院一心將功補過,精細吃食源源送來。阿阮連看也不看一眼,全扔出去喂狗。因著裝病不敢出門,每日只枯坐屋中,等舒念過來,非但一日三餐同桌而食,夜間還每每秉燭共坐,大口吃rou,大碗喝酒,取葉子牌打了做耍。

    有時喝得過分,索性一人一榻共臥一室。兩個人超乎尋常地親密起來。

    時日飛快,轉眼春深夏至——

    舒念做了桃花涼糕,提在食籃中去尋阿阮,到得院門,卻見屋門罕見地開著——阿阮恐人看出裝病,平日里無事也門戶緊鎖。

    她心下驚異,使輕功湊到近前,卻聽內里有人說話,聲音低沉,是個老年男子——

    “樓主為此間事日日懸心,公子卻在鄉村間延宕,實是不該。”

    阿阮道,“阮傾臣先時病重彌留,我貿然回去,易露破綻,況且淮王北征未歸——”

    “公子。”那人一語打斷,咄咄逼人,“這些話說與管院聽還可,就莫糊弄老夫了,淮王未歸,公子擬書一封,北上去尋,有何難處?”

    屋內一時沉默。

    舒念皺眉,這是在催促阿阮接近淮王?他口中的樓主又是哪一位?還未想明白,忽聽那人道,“小五既來了,進來便是,躲在外面做甚?”

    舒念被人看破行蹤,只得提籃進去,便見一老一少窗下對坐,阿阮面色雪白,神情局促,想是被罵得不輕。老的并不認識,一雙眼精光湛然,是一位頂尖高手。

    老者看見舒念,笑道,“小五,你師尊近來可好?”

    “您是——”

    “這是秦叔。”阿阮道,“念念,過來拜見。”

    舒念知道阿阮在南院有個叫秦叔的內應,想來就是這一位,聽口氣竟與師尊相識,應是唐門隱藏的前輩高人,此番特意為刺殺淮王出手,上前行禮,“秦叔好。”

    “小吳侯叫我秦叔,你卻該叫我秦爺爺。”老者哈哈笑道,“這差著輩兒呢。”

    舒念這一驚非同小可,慢慢轉向阿阮,卻見他低著頭,雙唇緊抿,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秦叔道,“小五,小吳侯要做的事你已知道,八山二島同出一源,自來互相支應,小吳侯今日便回南院,南院龍潭虎xue,你若得便,可否與我等同去?”

    “不要她去!”崔述抬頭,斷然回絕。

    秦叔皺眉,“如何不要?淮王身畔有正易教數十位高手相伴,你我二人勢單力薄,小五精通蠱毒,有她相助,事半功倍。”

    “總之不要她去。”崔述站起身,“秦叔執意帶她,我便不回去。”

    “你——”

    “秦叔。”舒念上前,將食籃放在案上,“這是桃花涼糕,小五剛做的,特意給您嘗嘗。”一手扯住崔述袖子,“我與阿……小吳侯有幾句話說,稍時過來。”

    說著便拉崔述,卻是一拉不動,舒念惡狠狠在他臂間掐了一把,咬牙笑道,“小吳侯,您不隨我過來,要不咱們在這兒說?”

    崔述一滯,終于沒敢,老實跟她入了東廂。

    舒念掩上門,往桌邊一坐,“你真是小吳侯?哪個小吳侯?”

    崔述立在當場,忽一時別轉臉,悶聲道,“哪有幾個小吳侯?”

    舒念便知他確然是名滿天下的小吳侯崔述,一時間氣得心口發疼,恨道,“我說你怎么對三年前一件小事知道那么清楚,原來竟是藏劍樓的人,小吳侯這般做作,特意與蘇秀出氣來了?”

    崔述抬頭,“我為什么要替蘇秀出氣?”

    “你們一門中人,自然穿一條褲子。”舒念越想越氣,一個月被人當猴耍,未知自己對他吐槽藏劍樓時,這人怎么在心里笑呢……一時大怒,“藏劍樓真好家教,一個一個好不要臉,耍著人玩很了不起么?”

    一頓足便摔門出去。

    秦叔正吃糕,看她出來,招呼道,“小五的糕兒做的不錯,來陪秦爺爺吃點。”

    “秦爺爺慢吃。”舒念皮笑rou不笑,“小五瑣事纏身,這便回去。”

    秦叔站起身,“小五,你不同我們回南院?”

    “不去!”舒念斷然回絕,“南院有秦叔和小吳侯,必定馬到功成,小五才疏學淺,明日便卷卷包袱,去并州前線尋我師尊,出點苦力也罷!”

    “小五——”

    “讓她去。”

    秦叔聞聲回頭,卻是崔述立在東廂門口,臉色煞白,一個身子卻緊繃如滿弓之弦,隱隱發抖,“舒女俠保重。”

    舒念正在氣頭上,說的本是氣話,若他再行相勸,畢竟平淮事大,她不是不知輕重的人,半推半就也去了——

    這一下火上澆油,氣哼哼沖崔述扮了個鬼臉,“靜侯小吳侯佳音!”

    摔門跑了。

    作者有話說:

    明晚九點《溶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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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溶肌

    ◎外不準入,內不準出。◎

    舒念一頓足跑回家里, 蹲在院中,用鋤刨那土坑,刨了一個又是一個,一順挨著刨出十七八個坑兒, 心里那股子邪火才xiele些。

    將鋤往地上一擲——

    藏劍樓居然派崔述這種大人物冒充阮傾臣入南院, 于崔述而言, 即便行刺得手, 潛身南院之事若泄露出去, 亦是大大地打了當今圣上的臉——

    蘇循究竟在想些什么?

    舒念蹲了不知多久,唯覺今日日頭格外灼人, 沒精打采起來, 爬回屋中,往涼榻上躺了, 昏昏睡去。

    一覺睡醒已是暮色四合,窗外蟬鳴陣陣, 身畔卻悄靜得可怕。平日里這個時辰,她早已在阿阮處……在崔述處,她起著鍋子, 崔述燒火, 兩人圍爐對飲,八山二島天下大事, 無一不談——

    好不快活。

    卻原來全是哄她。

    舒念難免火起,強行扯回又要往外走的兩只腳,也懶怠吃飯, 爬回床上, 繼續蒙頭大睡。

    她心中有事, 便睡不踏實, 一夜間亂夢顛倒,醒時剛剛卯初。卷著被子坐了半日,終于嘆一口氣,磨磨蹭蹭洗漱了,仍舊往東頭去——

    依秦叔昨日所言,崔述很快便回南院,淮王生性多疑,身畔高手如云,冒充阮傾臣風險極大,她若能跟隨同去,無論如何總要多一分勝算。

    逶迤到了崔述院外,好一時鼓足勇氣上前扣門,半日不聞回應,推門而入,滿院悄靜,不見人影。舒念心下一涼,四下逡巡,便連他二人夜里喝酒的屋頂露臺都看了一回——

    屋舍猶在,人面何處?

    居然就這么走了。

    舒念跌坐椅上,好一時才接受現實——崔述確然已經回了南院,自己卻滯留甜井村。

    忽然便想喝酒。

    舒念呆立原地一時,往東廂多寶閣上取酒,卻見閣上一只小巧的盒子,掛著鎖頭。

    舒念正在氣頭上,不管不顧,自往廚下取菜刀,一刀砍斷,打開看時,卻是一只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