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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牌過氣后 第11節

    武忠弼左足立定,右足一劃,身體斜斜轉過一個半圈,輕松避過,“一招。”

    舒念笑道,“安岳拳果然有大師氣度,看這模樣,竟是要先讓甘仙子幾招的意思——”

    一語未畢,下方格局已變,甘書泠三招已出,毫不意外盡數落空,避在風雨臺一側。

    武忠弼右手探出,換掌成爪,“接我一招。”卻也不見他如何作勢,整個人便如奔雷涌動,直奔甘書泠面門——

    眾人一片驚呼,便聽“喀”的一聲,地上滾落一物,鋼柄銀絲,正是甘書泠的拂塵。

    二人襲斗一處,武忠弼弓步而立,穩如泰山,不斷出掌,甘書泠被他掌勢裹挾,只一個白色的身影隱約可見。

    蘇秀起身叫道,“甘仙子兵器已經脫手,武門主不如就此罷手!”

    武忠弼哪肯就此罷休?“老夫既讓她三式,便還她三式,三式不能擒于掌下,算我輸便是!”

    他口中說話,掌上分毫不停,一套安岳拳平平無奇,從他手中使出,卻仿佛攜了雷鳴電閃之利,掌風赫赫,直撞得壁上卷軸“哐哐”作響。

    舒念看了一時,恍然大悟,“原來如此,自己先把拂塵扔了,也算機智——”

    蘇都亭正緊張得手心出汗,被她這一句話驚住,“你說什么?”

    舒念扁扁嘴,“你倒是瞧瞧這位甘仙子,如今使的什么身法?”

    蘇都亭凝目望去,果然覺出異常來,那甘書泠分明兵器脫手,陷身武忠弼驚濤駭浪般的掌勢之中,卻始終如一葉孤舟貼浪而行,瞧上去驚險萬分,卻韌如浪中漂萍,不離不落。

    臺下有人瞧出門道,嘖嘖稱奇。

    寧斯同哈哈大笑,朗聲道,“多年不見,破雨回風步重現江湖,甘仙子如今是替昆侖出戰呢,還是替小吳侯出戰?”

    便聽階下有人揚聲笑道,“甘仙子既用破雨回風步,自是替小吳侯——小……小吳侯?”

    舒念一驚,探頭看時,風雨臺下一人紅衣黑氅,負手仰面,觀望臺上二人相斗,竟不知來了多久了——

    “師父!”蘇都亭一見來人,拔足便往外間奔去。

    舒念阻止不及,扯了條板凳坐了,見案上一只瓷瓶里裝著炒熟的瓜子兒,又抓了一把出來嗑:這小都亭也是不省事,過去做甚?小吳侯英雄救美這一出好戲,自是遠遠旁觀,才能看得清楚呀。

    武忠弼掌勢連連,始終半點碰不到對方衣袖,既無相遇,也不算一招,諸山舍會不便取人性命,不便下狠手,正在急躁間,突然被寧斯同叫破對方使的是小吳侯獨門身法破雨回風步,小吳侯本人又突然現身——

    心下一沉。

    好在對方境況十分糟糕,不知是心情激動還是害怕慌張,身形漸漸澀滯——

    武忠弼大喜,覷了個空子,豎掌虛劈,往對方肩際一掌格去——

    甘書泠一手撫肩,摔在地上。

    居然打中了?

    舒念連瓜子兒都忘了嗑,階下立著的那一位,卻仍舊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心下疑云漸生。

    武忠弼一擊得手,撣撣袖間浮塵,向崔述道,“小吳侯要與老夫試試招么?”

    崔述還未說話,寧斯同忽然哈哈大笑,“你把人家心上人打了,焉能不打你一頓出出氣?且小心些罷!”

    作者有話說:

    今天出場人物有點多,各位巨巨莫方,很快死一批,死的還都是各位巨巨不太認識的,哎,你說巧不巧?

    明天六點《丫頭》

    第12章 丫頭

    ◎巡劍閣中人,不勞寧堡主管教。◎

    舒念撅著嘴,一根手指把小山般的瓜子皮兒扒拉過來,又扒拉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崔述的聲音,“梧棲晚輩,久不見武門主,未曾拜見便罷了,怎好見面便揮拳?”

    舒念精神一振,向外張望時,卻見崔述已經拾級登臺。武忠弼滿面是笑,一把抓了他,不住口地夸贊風采不減當年。

    “梧棲。”

    舒念循聲望去,便見甘書泠仍舊跌坐在地,鬢發微亂,花容失色,看著好不楚楚可憐。

    崔述道,“去尋你哥哥。”

    “梧棲。”甘書泠一手按在肩膀處,為難道,“我……方才一時失手……”

    崔述走到她身前,拉她起來。

    “梧棲——”

    “去甘門主處。”

    甘書泠一肚子話被他堵了回去,只得一步三回頭地往自家兄長處去。

    蘇秀起身笑道,“師叔也來了,咱們不如都坐下,看看各家新秀以武會友,豈不是好?”

    舒念吐出兩片瓜子皮兒,不容易,亂成這般模樣還能記得把諸山舍會主題拉回來。

    “是。”崔述往右手邊空著的椅子處去,卻被武忠弼一把扯住,“過來挨著老夫坐!”擺手命人搬椅子。

    便有人一溜小跑把椅子挪到武忠弼下手,寧斯同只得再往下手挪了挪。

    蘇秀站起身,雙手舉杯,“各位同仁,請舉杯!”

    眾人嘩然起身,遙望蘇秀。

    蘇秀朗聲道,“中原武林先賢在上,三十七次諸山舍會今日于淮揚吳山啟幕,我等在此立誓:諸山舍會,以武相交,武德為先,武技為要!外御□□,內振中原!”

    眾人齊聲回應,“諸山舍會,以武相交,武德當先,武技為要!外御□□,內振中原!”

    蘇秀雙手執杯,氣沉丹田,“請——滿飲此杯!”一仰脖子便干了杯中酒,手腕一翻,亮了個杯底。

    眾人同聲回應,齊齊干杯亮底。

    舒念扒著窗子看崔述,果然見他酒杯在唇邊沾了一沾,又放回案上。

    自蘇秀以下,逐層落座。

    初初坐定,便聽寧斯同的聲音尖利道,“這第一杯敬天法祖酒,小吳侯難道也不喝?”

    對面甘書泠道,“梧棲從不飲酒。”

    “小女子胡說八道,”寧斯同一聲冷笑,提壺將自己的空杯斟滿,推到崔述面前,“醉里乾坤小吳侯,江湖中誰人不知?”

    蘇秀好容易順順當當開了場,萬萬沒想到又生波折,連忙解圍道,“我師叔確實不飲酒,寧堡主既有雅興,晚上我陪堡主喝個痛快。”

    寧斯同一哂,不依不饒道,“猶記七年之前,淮王夜宴,小吳侯一人與南淮名士逐一對飲,絲毫不懼,好一段名士風流的往事,今日諸山舍會卻這般拘謹,難道嫌咱們蘇樓主的酒不夠好?”

    平淮之役中崔述孤身一人藏身淮揚,擊殺淮王了結戰事,此事人盡皆知,然而卻沒幾個人知道其中細節。寧斯同突然提起淮王夜宴,眾人俱感好奇,嗡嗡聲之四起——

    崔述無所謂地笑笑,微微傾身,一只手探向桌上酒盞——

    “慢著!”

    一段衣袖拂過桌案,崔述手邊的酒盞便被一只手執在掌中——那只手骨胳纖細,分明是個女子。

    寧斯同抬頭,眼前一個身穿鵝黃衣裙少女盈盈而立,腰間別著一柄烏漆抹黑的匕首,匕端鐫著朵紅的滴血的寶相花,一段鮮紅的墜子兀自搖晃。

    舒念單手執杯,“小吳侯這杯賞我吧?”一仰而盡,看寧斯同一臉挑刺的神氣,又斟滿,“再陪寧堡主一杯?”

    寧斯同上下打量她一時,“你是何人?”

    舒念左手茶壺一舉,“聽使喚倒茶。”便將茶壺一傾,將寧斯同面前茶盞續滿。

    寧斯同臉色一言難盡,向蘇秀揚聲道,“藏劍樓的下人如今已無人管束了么?”

    蘇秀目光在崔述和舒念身上打了幾個轉兒,作了個閉口蚌殼不吱聲。

    舒念偷眼看崔述面無慍色,越發膽壯,嘻嘻笑道,“寧堡主何必生氣?這再好的酒,也要入了知音之人口腹,才算得宜,小吳侯不喝酒,您要硬勸,我這兒想喝幾杯,卻被您來回喝斥,是個甚么道理?”

    寧斯同大怒,“甚么東西敢在本座面前撒野?”一掌便朝舒念肩頭拍將過去。

    舒念早知寧斯同脾氣欠佳,過來時便提著一口氣戒備,眼見他袖口微動,正待躲避,忽覺臂間一緊,被一股大力拉扯,讓到一旁。即便如此,仍覺一股強勁的內息撲面而來,胸間立時一窒。

    定睛看時,崔述擋在自己身前,鬢發如墨,半邊側臉晶瑩若雪——

    崔述緩緩收掌,“巡劍閣中人,不勞寧堡主管教。”

    一室嘩然。

    蘇秀站起身,“師叔?”

    崔述回頭,“樓主,這是我前日新收入閣的使女,名叫——”他遲疑一時,轉臉看向舒念。

    她這名字是多沒有記憶點?舒念無語,“苗千語,我叫苗千語。”

    崔述重復一遍,“名叫苗千語。”又向寧斯同道,“寧堡主看在梧棲薄面,休要計較吧。”

    寧斯同左手撫著右掌,吊著嘴角道,“昨日未見真容,原來這便是那個苗女?”

    “不錯,”崔述傾身坐下,“堡主今日既見了,日后便當好好記得。”

    武忠弼圓場道,“寧堡主確實莽撞,不過這小丫頭也需得好生管教,小吳侯與寧堡主說話,一個下人擅自插口,成甚么體統?”

    “武門主教訓得是。”崔述回頭向舒念道,“方才寧堡主不領情便罷了,你替我敬武門主一杯。”

    舒念從善如流,捧杯上前。

    武忠弼被崔述一句話堵得發梗,本待不理面前這個小丫頭片子,然而人家是“替小吳侯奉酒”,也只得飲了,不住拿眼睛打量舒念。

    蘇秀招手喚人,朝崔述身畔指了指,“給苗姑娘加個座兒。”

    舒念方才見崔述被寧斯同一激,真要喝了那杯酒,腦子一熱便提了個茶壺出來打岔,一路懊悔不迭,又如何肯在這扎眼睛的地方坐?匆忙推辭,“不必,我還要——”

    “坐著吧。”崔述瞟了她一眼,“你還要去哪?”

    舒念立刻老實。

    侍人已將桌案抬過過來,在崔述身側安置妥當。滿屋子目光熱辣辣聚在舒念身上,著實抗不住,只得老實坐了。看蘇秀安排各家新秀捉對登上風雨臺較量,越看越是無趣,倒是案上一只玉蘭含苞杯精巧可愛,便拿在手中把玩。

    崔述將酒壺移過來。

    舒念一怔——她這是個加座,只放了杯箸,酒菜都在崔述身前——便伸手接壺,小聲道,“多謝小吳侯體貼。”提壺斟酒,自娛自樂。

    崔述看她喝了兩杯,拾箸往她面前瓷碟中布了個菜,“少喝些。”

    舒念道,“多不了,這東西在我這兒比蜜水兒也強不了多少。”

    崔述搖頭,“方才從何處過來?”

    “水房。”舒念朝身后指了指,“聽說此地諸山舍會,便央求都亭帶我來瞧瞧熱鬧……”轉念一想自己昨日才做了人家使女,這般悠哉恐不大合宜,便殷勤道,“既是做了藏劍樓的使女,在里間幫忙照顧些茶水,也是應當的。”

    崔述“喀”地一聲將箸撂回案上,“你跟著我,幾時做了藏劍樓的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