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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面酒肆 第82節

    譚昭望著只剩下些黑焦木頭的荒地,因為雨下的很大,所以旁邊被人挖出來的土坑格外得明顯,里面還有很多積水,荒得像是十來年沒住人的破屋子。

    “今天的雨,真的太大了,要不……”

    譚昭并沒有撐傘,這樣的雨,就算是再好的傘也是撐不住的,所以他選擇用靈力隔絕雨水,只是他剛開口,旁邊的鶴妄生就抬腳一瞬飛到了半空中。

    “阿昭,今日正是好時候。”

    譚昭只覺得不對勁,他剛要開口,卻聽得頭頂的人喊道:“阿昭,讓開!”

    他下意識踩上飛劍遁到旁邊,下一刻一道劍光直沖鶴歸峰而去,這道劍光堪稱用足了法力,一瞬間就把鶴歸峰劈成了兩半。

    ……沉香劈山救母,不過如此了。

    第103章 半副慈悲骨(三二) 你演我。

    鶴歸峰,本來是尖尖聳立的陡峭三角形狀山峰,峰體很陡峭,若不是修士,尋常人很難爬上這般陡峭的山峰,更何況鶴歸峰被周圍群山環繞,此刻它被鶴妄生一劍從中間劈開,周圍的山巒都震顫了起來。

    加上垂直而下的巨大雨幕,不知道的,還以為道宗山脈泥石流崩塌了呢。

    譚昭忍不住咂舌:“好家伙,說劈就劈啊!”

    真一點兒也看不出來,鶴妄生瘋起來能這么瘋,一言不合就劈山,也不知道在界海底下到底經歷了什么,非要這么急著趕回來冒雨劈山。

    系統:你瘋起來能把天都捅破,就你最沒資格說人家。

    [那我現在已經退休了,非常佛系了。]

    系統:……佛系?你照照鏡子吧,你一直都是道系狂徒:)。

    這說著說著,咋還瞎說實話呢,山體轟然裂開的嘩然煙塵被雨水迅速沖刷干凈,譚昭抬頭一看,卻見裂開的山體之中,竟然出現了一個被陣法五花大綁的黑色棺槨。

    就字面上的意思,陣法還泛著妖冶的紅光,大概布陣的人為了隱藏氣息,所以疊加了很多遮掩的陣法,此刻鶴歸峰被一劍劈成了兩半,上面的掩藏陣法也在剎那間失效。

    難怪了,他上一次來居然都沒察覺到鶴歸峰的異常,又或者說他并沒有去細究這個,譚昭看著面前的黑色棺槨,有些吃不準里面躺著的是誰。

    系統:按照一般人的思路,難道不應該猜是馳冥老賊嗎?

    [但這個陣法,是封禁陣法,且是非常陰毒的封禁陣法,而且它還被鎮在山中,如果里面躺的是馳冥老賊,他對自己倒是挺狠的。]

    [不過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邪修多數都是瘋子,瘋子哪能用正常人的思維去理解,你說對吧?]

    系統:……你開心就好。

    雨勢依舊很大,而且在棺槨出現之后,天色變得越來越黑沉,明明才剛過午時,此刻卻黑得猶同子夜一般。

    譚昭抬頭看了看幾乎要壓在頭頂的天空,心頭陡然生出了一種窒息壓抑的感覺。

    “鶴妄生!”

    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喊了一聲,然而提劍站在棺槨之上的男人,并沒有任何的反應,大雨將他整個人澆透,隔著層層疊疊的雨幕,譚昭看不清人臉上的表情,但他能感覺到,此時此刻鶴妄生的情緒,居然出乎意料的鎮定。

    事出反常必有妖,從界海上來之后,鶴妄生就很反常,如果一開始譚昭沒有反應過來,那么到了此時此刻,他大概已經猜到了一些。

    [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系統不解:你在自言自語什么?

    譚昭沒回答系統的問題,因為鶴妄生動了,今日的他好像格外地強大,不論是方才的一劍劈開鶴歸峰,還是現在提劍直接破萬陣,都像是……如有神助。

    什么神?

    來自界海深處的神。

    捆綁著黑色棺槨的紅色陣法寸寸斷裂,在鶴妄生的劍下,簡直是如同摧古拉朽一般,又或者說它本來就已經陳朽老化,在銳意進取的劍意下,根本不堪一擊。

    太快了,幾乎是幾個呼吸的功夫,棺槨就從懸空落在了山坳里,鶴妄生見此,根本沒有停滯,他一劍直接削開了棺材板,里面赫然躺著一個面目青白的男子。

    而雨水在一瞬間沖刷下去,沒一會兒這人就被泡在了雨水之中。

    譚昭:“……隔太遠了,看不出來是活尸還是死人,不過大概再過一會兒,活的也能淹成死人。”

    系統:這種緊張的時候,你還這么有想法,看來你心有成算啊。

    [有嗎?你看錯啦。]

    那就是妥妥的有了,哼哼,系統哼唧了一聲,也專注看戲了。

    鶴妄生提劍落在棺材的尾部,此刻他雙眸注視著棺材里的男子,界海之靈傳輸給他的記憶告訴他,這個人就是毀壞天梯、奪取玄澤大陸生機的罪魁禍首馳冥。

    一萬年前,馳冥在上界被半神追殺,無處可去之時,偶然發現了一個從玄澤大陸飛升上來的真仙修士。

    彼時馳冥的rou體已經毀去,只剩靈臺三寸魂火,但邪修這種存在,哪怕只剩一縷魂火,也能死灰復燃,于是在走投無路之際,馳冥選擇奪取了這位真仙修士的rou體,然后借著這具身體與玄澤大陸的聯系,直接壓制修為回到了玄澤大陸。

    馳冥必是重傷未愈,他生怕上界的修士發現他的蹤跡,下來湮滅他,故此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斬斷了玄澤大陸晉升上界的天梯。

    而天梯一斷,幾乎就是斷絕了整個大陸的生機,玄澤大陸的天道自然不允許這種存在。

    于是馳冥與天道展開了曠日持久的爭斗,而因為這份爭斗,大路上的靈氣開始急速地衰敗,修士也愈發容易心生魔障,天道立刻意識到,這是馳冥在抽取大陸的生機。

    如果再這么下去,祂恐怕還未壓制住馳冥,就會迎來玄澤大陸的末日。

    一個臨近半神境的邪修,對于玄澤大陸而言幾乎是毀滅性的存在。

    天道當機立斷,便與馳冥合二為一,這是實在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它試圖去吞噬馳冥的力量,但馳冥的力量非常扎手,且它甚至帶有一定的腐蝕性,天道沒有辦法,只能割舍自己的大部分力量將馳冥困于界海之下,留待多年后慈悲骨的出現來解救祂。

    可糟糕的是,祂以為自己成功了,實際上卻還是叫馳冥逃脫了一縷魂火。

    這縷魂火又奪舍了一具天之驕子,在天道不知情的情況下,在大路上掀起了腥風血雨,好在報應不爽,在天梯斷絕的情況下,哪怕是馳冥,也無法看破生命的契機。

    于是天道趁著馳冥壽數將近之時,用黑色玄棺并陣法將此人直接釘死在了道宗的一座無名山峰之上,之后日日夜夜,都要受人踩踏之刑。

    如此做完這些,天道的力量耗盡,開始了長達一萬年的休養生息,但祂沒想到的是,哪怕馳冥已死,屬于道宗的力量依舊控制著玄澤大陸的走向。

    更甚至因為它的力量衰弱,此消彼長,所以界海之下祂愈發地壓制不住馳冥的魂火,以至于在很多時候,祂的意識會被馳冥壓下,因為合二為一的原因,馳冥甚至能短暫地暫代“天道”。

    當祂意識到這點時,祂知道自己他不能再虛耗下去了。

    界海之靈告訴鶴妄生,他并不是被人類的邪惡催生出來的慈悲骨,慈悲骨就是慈悲骨,是天地萬物為了求生,供養出來的氣運之子。

    他是受天地萬物眷顧的,只是因為馳冥的算計,讓他命途多舛、無人可依。

    鶴妄生回顧完這段過往,心想他該信嗎?

    確實應該信的,因為如果事實真是如此,他的命運至少不是可悲的,可這真的是事實嗎?

    這份記憶的邏輯非常順暢,哪怕是有關于阿昭的到來,都有頭有尾,他看到天道在發現自己被道宗迫害瀕死之際,化身成一只透明小狗攔截了一位天外來客,因為力量使用不當,致使阿昭落地成了小孩子的狀態。

    哪怕如此,天道依舊懇求阿昭來救他,這和阿昭的闡述是能對得上的。

    而且界海之靈的記憶還告訴他,阿昭并非來自上界,他應該是來自于更高階層的位面,他的力量浩渺無邊,輕易便困住了它的身外化身。

    鶴妄生不傻,看到這段記憶的時候,他就明白這是在提醒他:防人之心不可無。

    而也正是這點,讓他都快相信的信念陡然回落。

    說來也挺可悲的,他這輩子遍數從前,除了忙忙碌碌的修煉和師門生活,竟沒有半分是屬于自己的閑暇時光,他甚至連一個交心的朋友都沒有。

    阿昭是第一個,崔夢寺的話,勉強算半個,他就這么一個半朋友,這份記憶硬生生地叫他割舍三分之二,他如何能接受!

    而信與不信,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情。

    鶴妄生垂眸看著棺內的青白男尸,此人的裝束是道宗宗主才有的配飾,托從前道宗大弟子的身份,他對這些可謂是一清二楚。

    所以毋庸置疑,這就是道宗開派祖師馳冥。

    此時此刻,他就躺在棺材里,只要他一劍下去,馳冥哪怕不能魂飛魄散,也可以叫他力量大減,從而給天道一息喘息反撲之力。

    雨越下越大,但大概是淋雨太久,他幾乎喪失了分辨外界的聽力,他只能聽到自己胸膛內心跳猛然加快的聲音。

    “咚咚咚咚咚咚——”

    鶴妄生聽著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揮動了手中的劍。

    他的這柄劍,還是當初去往凡人界時,阿昭送給他的,雖然是一柄凡劍,但卻意外地好用,哪怕它不曾有過任何的靈光,但在他手上,卻有種如臂指使的感覺。

    這柄劍殺過人,且不止殺過一人,鶴妄生聽到了劍尖的蜂鳴聲,下一刻,他就用這柄劍扎進了棺槨的——

    陣眼之中。

    “鶴妄生!你演我!”是一把氣急敗壞的聲音。

    鶴妄生迅速抽劍遠離,下一刻黑色棺槨在瞬間風化,青白男子垂直從空中墜落,眼看著就要摔成一灘爛泥,一柄飛劍忽然出現,險險接住了他。

    第104章 半副慈悲骨(完) 怪叫人高興的。

    與此同時,黑色棺槨風化的黑煙在空中逐漸凝成了一個人形,方才那句擲地有聲的憤怒聲,便是出自此人之口。

    譚昭接住了青白男子,方才隔著雨幕沒看清此人的面容,現在離得近了,竟是發現此人面相與鶴妄生有五六分相似。

    好微妙的感覺。

    他忍不住抬頭看向執劍而立的鶴妄生,此刻他已經迅速提劍來到了那個黑色人形的對面,聲音堪稱擲地有聲:“馳冥。”

    黑色人形在雨中晃了晃,慢慢顯現出一張蒼白陰邪的人臉出來,他看著鶴妄生的眼睛充滿了惡意:“好!你很好!我還以為你信了,沒想到你小子虛晃一招!”

    鶴妄生平靜地輸出:“這本來就并不可信。”

    “我不明白!我的故事明明講得這么好,你憑什么不信?”

    譚昭覺得這話真是充滿了尖酸刻薄,雖然不知道這位老賊編了個如何離奇的故事,但連小鶴都騙不過,實在也沒必要說出來丟人現眼。

    鶴妄生聞言,忽然輕描淡寫地笑了起來:“對你來說,這當然是個好故事,但對別人來講,卻并不是如此了。”

    為什么一眼假?很簡單,當初拜托阿昭救他的如果真是天道,那祂大可直接尋求阿昭的幫助,以阿昭的能耐,完全可以去上界搬救兵過來懲處馳冥,犯不著兜這么大的圈子去走一條充滿危險性的路。

    再者,馳冥的前車之鑒尚在眼前,如果他是天道,肯定不敢再輕易相信外來客,又怎么可能會去招惹阿昭呢。

    如此再看這個故事,處處都充滿了拙劣的破綻,鶴妄生很討厭被命運愚弄,所以他就干脆將計就計,想看看到底是誰這么迫不及待地要他“殉命”。

    黑影馳冥終于知道自己的故事哪里講得不好了,他眼神恨恨地望向譚昭:“早知道今日,我絕不會讓你進入玄澤大陸!”

    譚昭挑了挑眉,其實他對自己偏移軌道來到玄澤大陸的原因早有猜測:“別說得你跟個正派人物似的,說的好聽你是借助天道的力量壓制我的修為,其實你當初是想趁機奪取我的修為吧?”只可惜他的力量源自修煉長生訣,長生訣的力量非常霸道,只有它排擠吞噬別人的份,從沒有過被別人吸收的。

    “你若要這么想,隨你。”

    這有恃無恐的模樣,譚昭輕嘖一聲:“那看來就是事實了,不得不說,你真的蠻大膽的。”

    馳冥卻是大笑起來:“看來你很生氣,既然生氣,為什么不一掌殺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