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若回頭?看他，“我不是?要人人把你們的付出掛在嘴上感?恩戴德，只是?，你的命是?我救回來的，我不允許別人這么作踐糟蹋！”

    “她們不痛不癢的幾句閑話?揣測，你慶幸自己活著所以?原諒這一切，你還是?在愧疚你活著他們犧牲了，這不是?你該背負的內(nèi)疚，如果?你這樣?的心?態(tài)，我不僅覺得我那天?風(fēng)雪兼程像個笑話?，我還會覺得我眼瞎?！?/br>
    秦若回頭?，目光看著往上蜿蜒的樓梯，“如果?實在愧疚，要么你去陪他們吧?！?/br>
    “但是?該我做的事，我不會容忍一絲一毫?！?/br>
    她說完，一把甩開賀鈞劍的手轉(zhuǎn)身下了樓。

    在烏城旅館的夜里，她生理期不舒服，沒有發(fā)現(xiàn)賀鈞劍的異常，也或許是?賀鈞劍當(dāng)時過于疲憊，情緒沒有干擾他，如今回到燕城，尤其今天?交接遺物，戰(zhàn)友慘烈的死讓他又再次直面那痛苦非人的回憶，看著烈屬們的絕望哭泣的臉，他愧疚自己沒有把戰(zhàn)友們活著帶回來，帶著這樣?愧疚甚至贖罪的心?理，他才能任由謠言污蔑他。

    在秦若看來，這種容忍不是?大度包容，而是?懦夫的行?徑，這樣?的賀鈞劍不是?那個在清河村里維護她的人，她知道他心?態(tài)出了問題，所以?才逼他這一把，但話?卻是?真話?，賀鈞劍如果?度不過這個劫，那她能動心?她就能放手。

    只當(dāng)自己眼瞎罷了。

    秦若走后，賀鈞劍只能在樓梯上看她背影走遠，最后，他轉(zhuǎn)身上了樓，他心?理出了問題他知道，他下意識的抗拒去接受治療，若若說的對，這樣?的他，配不上她。

    但是?，他不能放手，那就努力變好。

    這一頭?，秦若到了住院部女病區(qū)三樓，她找到宋有文的mama，歉意道：“大娘，打擾你我很抱歉，但是?，我是?來道謝的，感?謝你對賀鈞劍的維護，我知道是?你跟其他家屬解釋，才讓大家沒有把烈士們犧牲的悲痛發(fā)泄在他身上，謝謝你?！?/br>
    宋有文的mama在輸液，聽到秦若道謝她有些局促的擺了擺手，“不用?謝不用?謝，我說的是?公道話?，我不能再做給我娃兒丟人的事，是?你們兩口子讓我拿到我娃兒的遺物的，我該感?謝你們的，我娃兒打心?里念著的人一定不會做她們說的那事?！?/br>
    兩人正在說話?，負責(zé)這個病房的護士進來了，見到秦若，眼神下意識一縮。

    不是?別人，正是?昨天?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的那個護士。

    秦若沒說話?，等?她換完藥，跟著出了門，她的私事，不該影響這些烈屬們本就沉重的心?情。

    薛曉紅端著針盤出了病房，一邊往護士站走，一邊扭頭?看了身后一眼，因為身后的腳步聲一直存在，果?然，那個女人還在跟著她，雖然這個女人可能是?去找梁歡的，但陰沉著一張臉背后靈一樣?跟在她身后，讓她心?里毛毛的。

    薛曉紅走到護士站之后快步進了配藥房，關(guān)上門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氣，秦若后腳也到了護士站，梁歡果?然也在，她對梁歡道：“歡歡姐，你幫我個忙，辛苦你暫時負責(zé)一下左邊那幾個病房的病人，半個小時就好，可以?嗎？”

    梁歡見她神色有些不好看，關(guān)心?的話?到了嘴邊她又停下了沒說，只是?果?斷點頭?，“好。”

    這時候，薛曉紅正好出來，秦若對梁歡道：“歡歡姐，你去病房看看病人吧?！?/br>
    梁歡心?下一動，端起針盤道：“正好一個患者的藥沒了我去換?！彼f完，看了眼薛曉紅就走了。

    她相?信秦若這么生氣一定有原因，而且秦若不是?沒有分?寸的人，既然秦若不想她在場為難，那她就正好有事去忙。

    秦若等?她走遠，才轉(zhuǎn)頭?，冷冷的看著薛曉紅，“想知道我嫁入高門的秘訣嗎？跟我來，我告訴你?！?/br>
    “你，你想干什么？”

    薛曉紅下意識的往后一縮，心?虛的看著秦若。

    “讓我動手還是?你自己來？”秦若道：“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沒數(shù)嗎？”

    “切！”薛曉紅本來還心?虛，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冷哼一聲反而理直氣壯起來，“我做了什么？我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護士，我又沒有靠著一張臉嫁入高門的命，我不想知道秘訣，我心?里有數(shù)什么？”

    秦若懶得再看她這副嘴臉，仗著身高一把扯住她的衣裳把人從護士站的平臺后面扯了出來，薛曉紅驚恐之下要喊人卻發(fā)現(xiàn)自己說不了話?了。

    扯著人直接進了附近的一個空病房里，這是?秦若來時就看好的地方，身后的門一關(guān)，秦若放開了手。

    “你，你要干什么……我喊人了！”

    薛曉紅嚇得差點跌倒在地，她發(fā)現(xiàn)自己能說話?了，一邊驚恐的往后推一邊高聲喊到：“來人啊，高官家屬欺負人啦！”

    “你使勁兒喊，”秦若冷笑一聲，“你背地里說我攀高枝嫁高門我不在意，笑我是?個沒文化?的農(nóng)村人我也不在意，我今天?讓你看看我嫁高門的秘密，讓你看看你惡意造謠的人經(jīng)歷了什么！”

    秦若說完，手指帶著煞氣朝她眉心?一點，把她直接送到了黃沙下漢代古墓里，賀鈞劍等?三十人經(jīng)歷的一切，從九月歸隊之后做準(zhǔn)備工作開始，一應(yīng)的情景會悉數(shù)讓她看到。

    薛曉紅尖叫一聲，聲音的后調(diào)還沒發(fā)出卻已經(jīng)戛然而止，堵在了她嗓子里。

    她整個人剎那癡呆了一般僵直著眼睛站在了地上。

    秦若站在門口，身后，走廊里的腳步聲清晰可聞。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推移，薛曉紅本來一片木訥的臉上驚現(xiàn)恐懼，她目眥盡裂的掙扎著，身體卻還直直的站在地上，她滿臉的鼻涕眼淚，眼睛里布滿了紅血絲。

    秦若視若無睹。

    直到半個小時之后，秦若打了個響指，薛曉紅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恢復(fù)神智那一瞬間，她腿一軟癱在了地上，剛才，她被墓里那怪物吃了，就剩下了一件帶血的護士服……

    “知道我如何嫁高門的了吧？”

    秦若看著她像一灘爛泥一樣?委頓在地，道：“女孩兒生來柔弱美好，因為生而纖細的情感?更能感?知世間善惡，人長了口舌不是?用?來造謠的，如果?你不去道歉澄清，你余生的夢里，夜夜都是?這樣?的情景?！?/br>
    她說完反身拉開門再也沒有回頭?看薛曉紅一眼，薛曉紅趴在地上失聲痛哭。

    秦若做完這一切，找梁歡道了謝拿走了托她帶來的小說，然后出了醫(yī)院。

    下午，醫(yī)院里出現(xiàn)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住院部女病區(qū)護士薛曉紅因為造謠侮辱烈士被辭退，在這之前，她曾經(jīng)進過幾個病房，跟烈士遺屬澄清自己是?嫉妒心?作祟，先前說的那些話?都是?造謠的。

    賀鈞劍接受完心?理疏導(dǎo)治療回到病房里，空蕩蕩的病房沒有秦若的身影，他拿起那本托人借來的《山海經(jīng)》坐在窗下看了起來，早上他回來，向醫(yī)院反應(yīng)了女病區(qū)有護士造謠的情況，他要求院方給他一個說法?。

    敲門聲響起，賀鈞劍合上書把書塞進抽屜里，這才起身，打開門，門口是?住院部的主任和護士長，還有一個神色憔悴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年?輕女同?志。

    “解放軍同?志對不起，我錯了，是?我嫉妒心?作祟造謠你的，我侮辱了為國家為人民付出的戰(zhàn)士，我傷害了你們崇高的信仰，對不起。”

    一見到賀鈞劍，薛曉紅就開始鞠躬道歉。

    “賀同?志，你看這事兒鬧得，都是?我們院方管理不善讓你受委屈了?！?/br>
    主任是?個中年?女同?志，她知道賀鈞劍正在接受心?理疏導(dǎo)治療的事，語氣很是?愧疚誠懇。

    護士長也道：“賀同?志對不起，是?我疏忽了，薛曉紅已經(jīng)被辭退。請你原諒?！?/br>
    “院方的決定我無權(quán)干涉，”賀鈞劍看著薛曉紅眼底深處的忌憚，平靜的道：“你們的道歉我收下了，如果?沒什么事，我就休息了?！?/br>
    “好好好，同?志你好好休息，我們就不打擾了，”主任說完，帶著護士長和哭哭啼啼的薛曉紅走了。

    賀鈞劍關(guān)上門，坐在桌前拿出書來，他想去了解他的小姑娘，至少下次再見到《山海經(jīng)》里的異獸，他不至于認錯。

    秦若出了門走在雪地里走了許久，坐上公共汽車，繞著燕城轉(zhuǎn)了一大圈，回到了興安路賀家。

    一進門，于憶梅看到她那一瞬間眼睛都亮了起來，“若若，你可回來了，擔(dān)心?死m(xù)ama了。”

    她回到這里，并不是?說無處可去，只是?除去賀鈞劍的原因，她把這里當(dāng)家更多的是?因為于憶梅。

    “我回來了?！鼻厝魪澠鸫捷p輕一笑，“我答應(yīng)mama的事我做到了?！?/br>
    “嗯，若若救了我兒子，也救了我的命。”

    于憶梅牽著她坐在沙發(fā)上，讓秦若脫了棉衣，道：“mama本就不想讓你去醫(yī)院遭罪陪他，回來正好，讓劉嫂給你做好吃的?！?/br>
    “阿彌陀佛，老天?爺保佑，若若和鈞劍都好好的回來了。”

    劉嫂從廚房里探出頭?來，歡喜的道：“咱家也能好好過個年?了?！?/br>
    “若若你洗個手下來吃飯，我這兒正熬著雞湯呢，本打算中午給你送去，你回來了正好?！?/br>
    這孩子身體不好，每個月身上不舒服那幾天?都格外遭罪，調(diào)理了兩個月看著有了效果?，這次又受了涼，可得好好補回來。

    “謝謝媽，謝謝劉嫂?！?/br>
    秦若心?下一暖，道：“我昨晚沒睡好我上樓休息一會兒，雞湯晚上再喝吧?！?/br>
    “好，若若快去，記著把電熱毯插上?！?/br>
    于憶梅叮囑著，目送秦若上了樓，隨即輕嘆一口氣。

    “怎么了太太？這么大的喜事你嘆什么氣？”劉嫂回房前不解的問。

    “若若說要陪賀鈞劍住院，結(jié)果?先回來了，她雖然笑著，但是?興致不高，我那兒子肯定做了什么錯事，我這當(dāng)媽的又不好勸?！?/br>
    劉嫂安慰道：“小兩口吵架是?常事，你當(dāng)人人都跟你跟先生似的?！?/br>
    于憶梅搖著頭?，“唉你不懂，若若這孩子重情義，心?軟又心?狠，真讓她失望了那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不過我不能插手，你也別多嘴，誰惹的事誰去收拾攤子?！?/br>
    秦若上樓后沖了個澡頭?發(fā)也沒擦干，包著被子就躺在了床上，別人看來這可能是?一件小事，可是?她發(fā)現(xiàn)她和賀鈞劍的觀念有時代差異，可能是?她錯了，錯在在這個淳樸的年?代不該斤斤計較。

    “若若，我可以?進來嗎？”

    就在秦若快要睡過去的時候，賀鈞劍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秦若翻身，面對著門，似乎透過木門能看到一道高大的人影站在那里。

    等?了半晌，門里沒有聲音，門外也沒有。

    “進來?！?/br>
    最終，秦若還是?出聲了，她知道賀鈞劍還在那里。

    賀鈞劍推開門，走了進來，看到秦若還泛著潮氣的頭?發(fā)，他什么話?都沒說，去洗手間拿了毛巾坐在床邊一手扶起她一手輕輕給她擦著頭?發(fā)。

    “若若，我錯了，你就看在我身心?都受了傷的可憐樣?兒上，你就原諒我這一回吧，”賀鈞劍徐徐的道：“我知道若若說的話?再狠，也是?心?疼我，氣我自己明明九死一生還當(dāng)大度的爛好人任人冤枉?！?/br>
    秦若昨晚，半夜被賀鈞劍的夢囈聲吵醒，她看著他臉上的驚恐與愧疚，還有夢中無意識的說出的話?，她幾乎清醒著到天?亮。

    她那么努力的處理關(guān)于那些烈士的事，下決心?要找回他們的魂魄，固然有她對烈士的敬佩的原因，但是?更多的，是?因為賀鈞劍，那些人是?他出生入死的戰(zhàn)友，所以?她才不遺余力。

    結(jié)果?，他說幾句話?不痛不癢，他的付出被造謠成?了那樣?，那她呢，千里迢迢去救人，是?剝奪了他全了兄弟義氣的壞人嗎？

    她因為那一封信憑著一腔孤勇去做的事，仿佛被賀鈞劍否定了意義，她一個人在這陌生的世界里，忽然覺得好累。

    “我心?志不夠堅定，我積極接受治療，希望若若再給我一次機會?！?/br>
    賀鈞劍給秦若擦干了頭?發(fā)，扶著她的肩膀看著她，“我懂若若的意思，我絕對沒有過想死在那里的想法?，哪怕夢里說了什么混賬話?，也只是?做噩夢了，我心?里不是?這樣?想的?！?/br>
    “我早上和下午接受完心?理治療我就回來了，我以?前抗拒心?理治療抗拒面度這件事是?我懦弱，我向若若誠懇檢討，我說過有誤會當(dāng)場要解開，所以?我回來道歉了，希望若若給個機會?！?/br>
    賀鈞劍在秦若早上說了那番話?才明白，他放任謠言的中傷，傷害的不僅是?他的名譽，還有死去的戰(zhàn)友，以?及他的小姑娘，明明若若那么拼命克服了一切艱難險阻才救下他，他卻任人誤會他是?個冒領(lǐng)戰(zhàn)友功勞的畜生。

    “你明白我生氣的點嗎？”

    秦若終于開口，只是?目光沒有生氣沒有欣喜，平靜的讓賀鈞劍心?慌。

    “我明白，我放任那些謠言，是?辜負了若若的情義，我在努力接受戰(zhàn)后心?理干預(yù)治療，還有九天?時間，求若若給我個改錯的機會。”

    賀鈞劍說著牽起秦若的手，這次她沒有躲開，賀鈞劍心?下一松。

    兩人再次重歸于好，賀鈞劍守著秦若睡了一覺，醒來，她終于又露出了笑臉。

    于憶梅看著二人一前一后下樓，激動的臉上的皺紋都明顯了兩分?。

    “快來吃飯啦，”于憶梅招呼二人往餐廳走，并沒有提及任何他們的事。

    飯桌上，秦若難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覺得于憶梅肯定猜到了她和賀鈞劍鬧矛盾的事，但她盡力維持著神色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

    賀鈞劍卻面色如常，給她夾菜盛湯，照顧的無比周到。

    于憶梅笑得合不攏嘴，“若若快吃，這幾天?本就難受還遭了大罪，那腦子拎不清的壞人就不該吃飯?！彼o秦若夾了一個雞翅膀，順便瞪了賀鈞劍一眼。

    賀鈞劍默不作聲，秦若稍微的不好意思被于憶梅這句話?點破之后反而坦然了，她朝于憶梅一笑，吃著雞翅微微睨了賀鈞劍一眼，后者呲牙笑，滿眼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