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這……家屬們?nèi)几吒吲d興等著分工作呢。”

    趙艾玲做事雷厲風(fēng)行，很快就叫來了好幾位家屬，聽了事情的經(jīng)過后，尤其是聽了蘇燕婷復(fù)述的話，好幾個人眼睛動了動，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趙主任，我早就想反應(yīng)了，他們那辦事人員是什么態(tài)度？蘇同志說得對啊，我們是隨軍家屬，又不是來打秋風(fēng)的窮親戚，至于對我們這個態(tài)度嗎？”

    “我們是想要工作，但不是想被逼著去討飯。”

    “要不是怕耽誤我們家老張，我早就想說了，我們?yōu)槭裁匆@么忍氣吞聲受委屈！”

    ……

    有一個人出頭后，這下就跟捅了馬蜂窩似的，一個接一個冒出來。

    王主任聽得是冷汗連連，這事情鬧上去，全都得背個處分。

    “各位家屬，你們安靜安靜，我們的辦事人員會當(dāng)眾做深刻的檢討，給諸位道歉……”

    在如今的王主任眼睛里，蘇燕婷可不是個好惹的，她就是刺頭一個，得先把她給安排上了。

    等事情解決了，溫秀榮跟蘇燕婷：“蘇同志，你可是個好樣的。”

    以前溫秀榮聽過些蘇燕婷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這會見著真人，發(fā)現(xiàn)跟傳言并不相符，她的言行舉止和談吐不一般，怪不得江戎那么個高嶺之花都能瞧上她，這蘇燕婷并不是一個空有美貌的花瓶。

    瞧她剛才說話有理有據(jù)條理清晰，是個妙人啊。

    “謝謝您。”

    溫秀榮：“蘇同志，你要是有個好家庭，有機會多讀點書，我看你的天分，可不比那些人差，以后常來我家坐坐。”

    蘇燕婷：“嫂子，您怎么稱呼？”

    “你跟她們一樣，叫我溫副校長。”

    趙艾玲：“蘇同志，要不你也甭找別的工作了，你就過來干婦女工作吧，我看你這張嘴啊，天生就是個當(dāng)婦女主任的料子。”

    蘇燕婷：“？？？？”

    溫秀榮忍不住笑出了聲。

    蘇燕婷：“趙主任，您可別開玩笑了，要不我當(dāng)真了啊。”

    十幾二十歲的年紀(jì)，就要去當(dāng)婦女主任嗎？

    “當(dāng)真就當(dāng)真，以后遇著事，把你這張嘴叫過去試試。”

    蘇燕婷這么一鬧之后，可是狠狠的大出風(fēng)頭，之前在她身上大鬧家屬院的傳聞現(xiàn)在沒人談了，都變成了目前這個新鮮事。

    不少農(nóng)村來的家屬對她頗有好感，回去的路上主動跟她打招呼，熱情點的，還給她送一把小菜豆腐干辣椒……

    認識了好幾個嫂子，蘇燕婷帶著這些東西回去，她心情頗好，剛把東西放下，又聽見了一陣細微的敲門聲。

    那聲音挺小的，哐哐哐，卻又是她家的門發(fā)出來的聲音。

    外面是有人在敲她家的門嗎？

    蘇燕婷疑惑著打開門，發(fā)現(xiàn)外面是隔壁家的鄰居許晴晴，許晴晴見到她，眼睛里有點退縮，她說話不敢直視人的眼睛，眨眼眨得厲害，小小聲道：“我家里剩了幾個雞蛋，吃不完，送給你了。”

    說完，把雞蛋塞給蘇燕婷，她轉(zhuǎn)身閃回了自己家。

    蘇燕婷：“？”

    她看中手中竹籃里的雞蛋，這能是剩下的？這該不會是新買的吧？

    就因為她昨天送了西瓜，今天就特意來送雞蛋……

    這隔壁家的鄰居有點可愛。

    第42章 、大開嘲諷

    蘇燕婷將雞蛋拿到廚房陰涼處， 小心翼翼地擺好，她腦子里又忍不住浮現(xiàn)出方才的鄰居許晴晴的模樣，這人是個內(nèi)向小社恐吧？不善于與人交往的那種。

    甚至于有點傻乎乎的， 仿佛生怕自己占了便宜， 讓別人受委屈似的。

    昨天她不過是送了些吃剩的西瓜，她今天就要買一些新鮮雞蛋還給她。

    這樣像是不欠別人人情——可這樣的舉動，是不是有些太委屈自己了。

    她這樣與人相處肯定很累， 因為她在下意識地委屈自己，討好別人，她跟人相處， 總在給予更多， 而不敢索取。

    “索取？”蘇燕婷怔了一下。

    曾經(jīng)作天作地在婚禮上大膽索要收音機的作精蘇燕婷， 不管她為人如何，但她的的確確是個不委屈自己， 敢于表達自己真實想法，是一個敢于索取的人。

    她跟許晴晴，有點兒像是正反對立的兩面。

    一個是貪婪的索取；一個絲毫不敢要， 拼命給予更多。

    在人際交往中，肯定是作精蘇燕婷這樣的人活得更加順心滋潤， 她在索取， 她跟人交往， 得到的東西總是大于失去的，她當(dāng)然不排斥跟人接觸。

    而許晴晴這樣的，自己不愿占便宜，又在無意識討好別人， 跟人相處當(dāng)然覺得累，更加排斥與人接觸交往。

    “我好像也變軟弱了。”蘇燕婷喃喃地說出聲。

    從剛穿書成為蘇燕婷時， 那個肆無忌憚懟天懟地，不在意任何人是否喜歡她、討厭她的蘇燕婷逐漸消失了。

    她明明不喜歡周愛梅蘇玉婷曾紅敏三個人，還是任由她們進了自己的家門，更遠一點，在村子里時，她為什么不敢直接去撕蘇玉婷？還縱容她在那里陰陽怪氣長毒蘑菇。

    近一點的，就像是昨天，周勛說話明顯讓她覺得不舒服，她為什么沒有當(dāng)場反駁，表達出自己的不滿？

    ——因為她在顧及江戎。

    蘇燕婷心底很清楚地知道這個答案，她突然有點悲哀地發(fā)現(xiàn)，在一段親密關(guān)系中，她仍然會下意識的變成那副柔軟無害小白兔的模樣。

    因為從小到大的經(jīng)歷告訴她，只有那樣的自己，才是最討人喜歡的，才能維持一段長久的親密關(guān)系。

    如果她變得那樣尖銳，變得滿是攻擊性，她怕自己最終會像是失去父母一樣，再一次失去江戎。

    在江戎面前，就跟曾經(jīng)在父母面前一樣，她還是在追求一種讓對方滿意的完美姿態(tài)，收起自己的所有攻擊性。

    明明結(jié)婚前，她還說要跟江戎過雞飛狗跳的日子，可為什么還是變成了曾經(jīng)的相處模式？

    “嘶——”蘇燕婷突然回神，她發(fā)現(xiàn)自己抓碎了一個雞蛋。

    她把碎了的雞蛋裝進碗里，決定夜里弄個韭菜炒蛋。

    晚上江戎回來了，他買回了那一套十七冊的數(shù)理化自學(xué)叢書，江戎應(yīng)該聽說了她今天的壯舉吧？但他并沒有多說什么。

    晚上兩人坐在方桌前吃飯，江戎道：“媳婦兒，那書有時間你先自己看看，咱們從最簡單的學(xué)起，學(xué)不會慢慢學(xué)。”

    蘇燕婷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她抱起飯碗，吃了一口飯，又仔細打量江戎。

    還是那一張孤傲略顯涼薄的臉，他的身材高大，一米八八，坐在椅子上腰桿挺直，氣勢十足，但是蘇燕婷卻絲毫不怕他了，甚至都感覺不到他的壓迫性。

    江戎：“怎么了？今天的事你別放在心上，對我沒什么影響，對你只會有好的影響。”

    蘇燕婷搖搖頭，問他：“你沒發(fā)現(xiàn)你太縱容我了嗎？”

    江戎笑了：“縱容你還不好啊？”

    蘇燕婷突然沉默了，從首都回來之后，江戎對她何止是縱容，更像是一種小心翼翼地討好。

    太不對勁了，周愛梅幾個上門，看見他洗床單……他甚至一句抱怨都沒對她說過，這完全不像是那個驕傲的江戎。

    明明他是那么一個孤傲、自戀、攻擊性滿滿的人，在感情上卻又是如此的低姿態(tài)，卑微又小心翼翼地維系這段感情。

    或者說是——維持這個剛組成的“家”。

    他怕失去她。

    她也怕失去他。

    所以他們都情不自禁收起了自己的攻擊性。

    夜里，燈沒熄，江戎從后面抱著她，動作溫柔，這個家伙真是白瞎了蘇燕婷剛認識他時的害怕和惶恐，怕他是個兇狠，殘暴，偏執(zhí)，易怒，專橫……的男人。

    結(jié)果在她面前卻是這樣一只卑微黏人的大狗狗，怎么兇他，踢他，欺負他，他也忍著，無下限的縱容，還要黏到她身邊來。

    可這樣的江戎，并不是真正的他，他不過是在壓抑自己。

    蘇燕婷同樣是在壓抑自己。

    雖然表面上看，他們的關(guān)系維持住了，可他們兩個人在這段關(guān)系中都會感到很難受，他們真的能長久的維持下去嗎？

    終于有一天，不是她爆發(fā)，就是他爆發(fā)，就像當(dāng)初蘇燕婷不顧一切反抗父母一樣。

    蘇燕婷咬緊了枕頭，江戎柔聲問她：“難受嗎？”

    “江戎……”蘇燕婷突然爆發(fā)出一股力氣，她掙開他的懷抱，下一秒，面對面的，她主動抱住了他。

    雖然舍不得失去他，但她也不愿再重蹈過去覆轍，從明天起她會做出改變。

    “我本可以容忍黑暗，如果我未曾見過光明。”

    她何止是嘗嘗當(dāng)美艷作精的滋味。

    ——她有了自我。

    那個不被壓抑的自我被釋放出來了，即便在一段不愿意舍棄的親密關(guān)系中，她這次要堅持地保留它。

    可能會很痛。

    但也很爽。

    蘇燕婷眼睛里被激出了眼淚，她抱住了身邊的男人，現(xiàn)在她不去想未來，只在乎當(dāng)下。

    他是可以對她更兇一點的，她也是。

    第二天早上起來，蘇燕婷斗志滿滿，今天周勛當(dāng)眾給軍嫂們做檢討，她當(dāng)然得去看看熱鬧。

    被一群女人圍著，周勛紅著臉念自己的檢討書，在人群中的蘇燕婷道：“念大聲點，之前你說話可不是這樣？”

    “就是。”

    周勛被一群自己曾經(jīng)看不起的女人盯著念檢討書，只覺得羞憤欲死，鬧過這一遭后，他以后還怎么在這群女人中抬起頭來。

    周勛念完了，旁邊有人看著呢，他必須是做出深刻的檢討，強烈表達自己的歉意。

    蘇燕婷輕飄飄道：“同志，以后辦事可千萬不要脫離勞動群眾，別忘了你自己是從哪里來的。”

    一口一個沒文化的鄉(xiāng)下婦女，忘記他自己，他的父輩，也是從那土地里走出來的。

    “小蘇同志，你可真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