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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上司是我前男友 第124節

    大堂里已經有幾桌客人, 一家人尋了張干凈的八仙桌坐下,叫了豆漿、餛飩、油條……

    語清咬了兩口油條,總覺得某處有雙眼睛在注視著她。

    她往四下掃了一遍, 卻又沒發現什么可疑的人。

    “怎么了?” 沈延問。

    語清搖搖頭, 大概是幻覺。

    沈延卻對四周留意了些,特別是語清斜后方那兩扇半開的槅扇。

    油條酥脆,豆漿香濃, 餛飩油汁飽滿, 語清把肚子塞得滿當當的才放下筷子。

    沈延見她吃得小臉紅撲撲, 心里很是高興,讓她和乳娘帶著榆兒先上車去。

    “這里太僻靜, 你們到前面那條大路上等我。”

    “……” 語清一怔, 青天白日的,僻靜不僻靜有什么關系, “那你呢?”

    “我再去買些燒餅、油條, 帶給齊先生。”

    語清覺得他奇怪, 卻也沒多想, 帶著乳娘和榆兒上了車,吩咐車夫往前面拐到大路上去。

    馬車走了片刻的功夫就到了熱鬧的大路上, 語清卻突然想到方才她在茶館里感覺被人窺看的事, 沈延莫不是看到了什么, 自己去查探了。

    她忙讓車夫再回到方才的小路上。

    這條小路的確僻靜, 行人稀稀拉拉的。

    語清從車窗往外望,發現路中央一個穿玄色曳撒戴大帽的人正騎馬走著。

    那人肩寬體長,與沈延差不多高,單手捏著把折扇。他衣著雖普通,騎在馬上卻是器宇軒昂,貴氣逼人,就好像這條街連帶街上的車馬、鋪子全是他家的一樣。

    語清心下一動,這樣熟悉的背影和派頭,還能有幾人。她便讓車夫慢慢跟上去。

    那人的側顏緩緩而現,濃眉、深眼,精致的五官帶著幾分不知因何而生的不屑。

    莫非是他?

    語清不覺間半張了嘴,心里卻仍不大確定,畢竟她記憶里的那人沒有這么重的眉毛,也沒有唇上的那兩撇小胡子。

    她還未叫出口,便發現這條小路上其余幾個行人突然齊刷刷向她靠攏過來,帶著森森殺氣。

    那人側過頭看了她一眼,向其余幾人擺擺手,他們才又恢復到之前普通行人的樣子。

    “……五爺?” 語清叫停了車。

    她終于看清此人的面孔,必是朱洺無疑了。

    這么巧他就出現在此處,方才她感覺到的那道視線莫不是他?

    “……嗯,” 朱洺神色有些尷尬,卻似乎并不驚訝,“……你這是去哪?”

    他這口氣就好像是熟人見面,隨意問候一下。

    驚愕一過,語清似乎再無波瀾:“五爺真是膽大,皇上遍尋你不到,你自己倒進京來了。”

    她說罷抬手指了指他左側的眉毛。

    朱洺一怔,按她指的位置摸過去,才發現他貼到臉上的刷子眉已經掉了個尾巴。

    他趕緊用力按了按那眉尾:“……前日是我父皇的冥壽,我去了天壽山。”

    這眉毛實在讓人窘迫,他忍不住干咳了幾聲。

    怎么如今他與她變成這樣了。當初,他是天之驕子,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而她是他選中的女人,他只需高高在上地等在那,等她如其他女人一般心甘情愿地以身相許。

    如今,她是堂堂正正的三品誥命夫人,他卻成了落魄不能見光的廢王、朝廷在錄的欽犯,連片假眉毛都來湊熱鬧讓他難堪。

    語清點點頭,心里卻震驚于他敢私闖天壽山皇陵。先不說他究竟有沒有混進去,這膽子也太大了。

    “這是……你的孩子?” 朱洺不知該說點什么,下巴指了指她懷里抱著的榆兒。

    他偷偷祭拜了父皇之后,原該趁早回去,可是又覺得來都來了,不如再看看她。他今早等在沈家附近,發現他們一家三口上了車,便一路尾隨過來,看見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地用早飯。她似乎還挺愛吃那些東西,粉腮鼓鼓的,櫻唇上掛著晶亮的油脂。

    “是啊。” 語清應了句,并不多說。

    “哦……那,那沈君常……”

    他本想問他待她如何,卻又覺得沒什么可問的。沈延瞧她的眼神簡直能拔出絲來,同為男人,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五爺,京里各處都是錦衣衛,你當心吧。”

    語清神色平靜,說罷便不再看他,喚車夫掉頭走了。

    朱洺看著沈家的馬車輕快地離去,覺得心里悶了一樣沉甸甸的東西,吐也吐不出,甩又甩不掉。

    他頗為不屑地“嗤”了一聲。今日他有些不像他自己了。

    散在周圍的隨從都在等著他的號令,他拉了拉大帽的帽檐,策馬往前。

    這輩子他后悔的事已經足夠多,不想再添一樣了……

    語清的馬車走到這條窄路的路口,見沈延已經在路邊等著了,手里也沒提著什么油條。

    “你方才是不是早發現了朱洺?”

    他上車之后,她問他。

    沈延搖頭:“其實沒有。我在茶館里里外外轉了一圈,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在和你說話了。”

    語清點點頭,不再說什么。

    沈延拉過她的手,握到手心里……

    這一年秋,吏部尚書黃岑辭官卸任,都察院都御史嚴學治調任吏部尚書,這便空出了一個都御史的位置。

    嚴學治向皇上舉薦沈延升任都御史一職,刑部尚書孫堅復議,皇上欣然下旨,沈延一個月后將升任正二品的都御史。

    三品與二品雖只相差一品,這一品于許多官員而言卻是一輩子難以逾越的鴻溝。沈延不到而立之年便執掌都察院,可謂意義非凡,除了位列九卿之外,他離躋身內閣只有一步之遙。

    朝臣們看得清楚,如今內閣只有四人,而沈延還如此年輕,以皇上對他的賞識,他成為閣臣只是早晚的事。

    所以,沈延升任前的這一個月,沈家已經門庭若市。沈延明白眾人心思,卻又素來不喜歡應酬,好不容易捱到休沐,一大早便帶著語清出門去爬香山了。

    香山并不陡峭,夫妻二人攜手爬到山頂后只歇息了片刻,便接著往山下走。

    山路曲回,層林盡染,一陣秋風拂來,緋紅的葉子便飄飄而落。

    二人恍似穿梭于綺麗的霞霧之間,好不愜意。

    她們行至半山腰,卻聽不遠處傳來稚嫩清脆的童聲。

    “……爹爹,慢些!”

    一個六七歲尚未留頭的小姑娘正仰頭朝高處的涼亭叫喊,她小小的手里抓著幾個松果,腳邊還躺著一堆大大小小的松果。

    那小姑娘皮膚白皙透亮,一身淡青色的小衫、燈籠褲襯得她清嫩如水蔥。

    “如何能慢些?” 涼亭里一個與沈延差不多年紀的男子笑道,“這些松果若是旁人打來的拳腳又或是朝你射來的箭矢,你也能叫他們慢些?”

    他說罷,又從手上取了松果朝那小姑娘一個接一個地丟過去。

    小姑娘皺著眉在下面左躲右閃,有時還用手接住幾顆,她余光見沈延、語清二人走近,稍一走神,就亂了節奏,身上、腿上挨了好幾記松果。

    “哎呦——爹爹!” 那小姑娘氣得把手里的松果一扔,原地直跳腳。

    她爹爹卻沒空與她說話,而是將手中的松果全都拋到腳邊,在涼亭里向沈延行禮。

    “這位可是沈侍郎沈大人?”

    沈延和語清原是在看那小姑娘,此時才仰起臉看涼亭里的人。

    此人聲如洪鐘,身材魁梧,臂長腿長。他見沈延似乎想不起他是誰,便用手一撐涼亭的圍欄,飛身落到夫妻二人面前。

    松江布的直裰飄起側擺,他如此壯碩的一人,落到地上卻好似落葉一樣,聲息皆無。

    “下官在武昌衛任職時曾有幸得見沈大人。”

    沈延恍然想起此人,他在湖廣任上的時候是見過此人的,因是同姓,對沈望這個名字也有些印象。

    “原是沈將軍,失敬失敬。”

    沈望將那小姑娘招呼過來,讓她給沈延和語清行禮。

    “小女青嵐見過沈大人、沈夫人。”

    小姑娘雖是女孩兒,卻行了揖禮,一雙杏眼顧盼神飛,字字出口如熱鍋炒豆子,鏗鏘清脆。

    夫妻二人的目光全被這小姑娘吸引,沈望卻走近兩步想和沈延單獨說幾句朝堂上的事。

    語清便主動招呼那個叫青嵐的小姑娘到一邊去說話,留他們兩人在此。

    “jiejie你來得正好,我有好東西分你。”小姑娘見她爹爹不在,立刻改口叫語清jiejie,還興奮地拉著她的手跑到前面一棵棗樹下。

    那棗樹下躺著兩張弓,一簍羽箭,沿著樹干還垂下一根粗粗的麻繩。

    她踮腳一拉那繩子,一捆山禽便掉落到地上。山雞、麻雀、鴿子……加在一起有四五只。

    “這只rou多,送給你!” 她彎腰撿了那只毛色艷麗的山雞遞給語清。

    語清低頭一看,那山雞還活著,身上插著半只箭,濃血從箭傷處不斷涌出來。

    須臾間,眼前黑霧泛起,語清覺得腳下虛浮,趕緊蹲下身來。

    青嵐見她面色慘白,眼睛開開合合,趕忙將山雞丟到遠處,探出細小的手指壓她的人中。

    “jiejie,你是不是有血暈的毛病?”

    語清說不出話,不住地點頭。

    “你別想那血,你看我的。”

    小姑娘話音未落,已經跑到樹下取了羽箭和一張小軟弓,又快步跑回她身邊搭箭張弓。

    樹梢的棗子一顆一顆地被她射下來,例無虛發。才一會的功夫,棗子落了一大片,

    語清瞧得發愣,眼前的黑霧漸漸散盡,腳下也不再虛浮。

    原本立在遠處的沈延發現語清蹲在地上,趕緊跑過來,然而語清除了額上見了細汗以外,似乎并無大礙。

    小姑娘的爹爹也跟著跑過來,幾人又寒暄了幾句便作別了。

    語清、沈延又往山下走了一陣,沈延看語清腿乏了,便將她背到背上。

    “我的血暈癥好像輕了許多。” 語清摟著他的脖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