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寄生 第34節
“有個看不見的人。”他說。 “哦,對了,我赤魚不見了!” “是被那個看不見的人搶走了。當心,說不定他還埋伏在這里。”他警惕地盯著四周。 九蘅被他說得也跟著緊張起來:“有嗎?在哪里?” 四周安安靜靜,招財悠閑地舔了舔爪子。顯得緊張兮兮依偎在一起的兩個人傻乎乎的。九蘅的腦袋幾乎被他按在懷里,瞄了一眼他對著空氣舉著的無意劍:“我們……像不像有病?” 樊池尷尬地收起了劍:“我確是看到有個看不見的人搶走了你的赤魚。” “既然看不見,您是怎么看到的呢,請問?” 看她一臉不信的樣子,他有點惱火了:“赤魚離開你手的瞬間有個前移的去勢,轉眼就消失了,分明是被人奪去了。當然你是看不到的,發生的太快,只有神族的目力能捕捉到瞬影。你不相信我?” “相信相信,請先放開我好嗎?”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將她按在懷里呢。松開手臂,卻沒有放她走,又握住了她手腕,叮囑道:“看不見的敵人最危險,不準松開我的手。” 她翻了個白眼。他抓得這么緊,她想松也松不開呀。 他就這樣拉著她的手去看證據。在他剛剛跑去的一段路上,一根橫里伸出的樹枝折了。“你看!”他指著樹枝,“這是他被我追得跑得匆忙撞折的,力氣這么大肯定是男的。” “也許是你撞折的……”她弱弱地提出質疑。 “呵呵!就知道沒有實物證據是不肯信的。”他神秘一笑,舉起一只布鞋,“這是他跑丟的鞋子,看這款式就知道一定是男的啦,腳還不大,應該是個少年。呃,好臟的鞋……” 他一把將鞋子丟得遠遠的,嫌棄地在她袖子上抹了抹手指,悻悻地道:“你大概想說還不知是誰丟的鞋子呢,是吧?哼……” 她的眼睛忽地睜得大大的:“我信了,信了……” 他眉間浮起得意:“呵呵,怎么又信了?” “鞋子,鞋子……”她指著他丟鞋的方向跳起腳來。 他轉頭看去,鞋子沒了!剛剛丟在那里的鞋子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串腳印!那里的土地正好濕軟,正在一個一個、一左一右地印向遠處,分明有個隱形人在小心翼翼地走。 她尖叫出來:“真的有隱形人啊!混蛋!赤魚還我!” 她拔腿就要追,被他一把扯回懷中圈著,無意劍擋在身前,沉聲道:“情況不明,不要貿然追趕。” 她懊惱地揪住了他的衣襟:“我的赤魚啊……” 他暗暗運起神識,想要辨別隱形人是否還在近處,或者隱形人是一個還是多個。卻捕捉不到任何訊息。隱形人似乎可以避開他的神識,令他十分不安。焦慮之下,竟催動靈力托出一個護身結界來罩在了九蘅身上。 她吃了一驚:“喂,沒必要弄這個吧,多耗靈力啊!” 他說:“對方無形無影,萬一近前刺殺難以防范,只有撐開結界才安全。” “不會啦,他動手早就動手了,看這情況他只是想偷東西罷了。快,收了收了。” 他勉勉強強收起結界。目光投向空曠四野,只覺得危機四伏。喚了招財過來,拖著她一起騎在了貓背上,將前面的九蘅圈住,一下也不敢松手,時時刻刻怕被人搶了。 九蘅想了一想說:“之前赤魚突然有反應,好像妖丹在附近,然后就被隱形人搶了。你說,是不是赤魚精其實沒死,只是孽骨遺落在他處,特意來搶回去呢?”自己搶回自己的骨頭……惡寒! 樊池說:“如果真是那樣,也算是三界奇聞了。不過,從我們手里搶東西可沒那么容易。” 她鄙視他一眼:“人家已經搶走啦,您吹的節奏略不在拍子上。” “呵呵,搶雖搶了,可是我已留了后招。”他得意揚揚地把自己的右手亮給她看。他的手心赫然有一道口子,藍色血珠正順著掌紋滴嗒落下。 她倒吸一口冷氣,一把握住他的手:“怎么還受傷了?什么時候傷著的?”忙忙地撕了一塊衣角替他包扎。 他兀自得意地笑:“這是我剛才在追那隱形人時,碰到了他握住卻隱去形跡的赤魚,探手沒能搶回來,就順勢翻轉手掌,故意讓赤魚劃傷。” “……為何?” “見了我的血的東西,短期內我能用神識追蹤到它的位置。” “……”這是神族的記仇模式嗎? 他拉著她騎到貓背上:“走,我們去找那個看不見的小家伙。坐穩了——” 他拍了一把貓屁股,招財如一道黑色閃電彈射出去,九蘅只覺得一股巨力將自己向后掀去,貫沖進樊池的懷中,久久坐不起來。這推背感十足的速度! 貓兒特有的跳躍又將人大幅度甩動,若不是樊池在后面擋著,她早被拋得不見蹤影了!它飛奔起來快得難以置信,若全力奔赴,日行千里沒有問題。她的耳邊只余呼呼風聲,甩得暈頭轉向,索性閉了眼,手臂緊緊環著樊池的腰,把臉深埋進他的懷中去。 以血氣追蹤赤魚下落,迂回曲折狂奔許久,樊池喝住了招財,總算是停了下來。 只聽樊池問:“你怎么了?” 她茫茫然抬起頭來,頭暈目眩,臉色蒼白。 他低眼看著她:“你怎么了?不舒服嗎?” “我……我暈貓了。”她說。 他嘆一口氣。騎個貓就暈,以后他能馭云了,可怎么帶她凌空飛行?先一步下了貓背,將她攙下來歇息一會。她緩了一緩問道:“隱形人在這里嗎?” “剛剛快追上了,現在又跑了。” “快追上了為何不接著追?” “你臉都白了,不停下怎么行?” “……”她懊惱不已。暈貓什么的,真是弱爆了,拖后腿啊! 那隱形人十分狡猾,時而入水,時而進林,有時也近在眼前了,但那人步法曲折迂回神出鬼沒,他們追了兩天兩夜,竟還沒有抓住。好在她暈貓的毛病也越來越輕了。 第三天正午時分,他們循著血氣來到一座巍峨高山之前。山頂最高處云遮霧罩,竟有一個海市蜃樓般的城池,云海之中露出幾個氣勢不凡的殿頂,似乎鑲嵌了寶石,華光灼灼,有如神仙宮闕。 九蘅被震撼到了,驚嘆道:“哇,那是什么地方啊?好像畫中天宮啊!” 她呆望了許久,才意識到樊池半晌沒有應聲,朝他臉上看去,只見他臉色凝重,瞳底暗云沉沉。她不解地問道:“怎么了?” 他的唇角繃著森冷:“這里叫做離山,山頂應是我的神殿,卻已變得我都不認識了。” 九蘅幾乎蹦了起來:“哇!你的神殿啊!你家這么漂亮,怎么不早說!” 他并沒有因為房子被夸了而得意,反而盯著那殿頂眉頭蹙起:“原是沒這么漂亮的,不知是誰給修成這樣了。” 他還記得幾個月前離開這里時神殿的樣子。數百年來大澤太平,世人幾乎把神給忘了,鮮有香火,缺少修繕,院中雜草叢生,墻壁倒塌,代表佑護神的神像彩漆斑駁脫落,殿頂倒是曾鑲了寶石的,不知哪一年被人摳去了,一副敗破景象。 是誰將神殿修繕一新了? “哎?”她迷惑了,“有人給修好你難道還不開心嗎?說不定是因為近日妖魔橫行,人們記起了你這個佑護神,特意修了神殿,尋求保佑。” “這個可能也不是沒有……”他的眼中閃著重重疑慮,“可是這世間乍亂,人人難以自保,哪來的財力人力修神殿?事出反常必有妖!那個隱形人也不是什么正經東西,多半是藏到里面去了。” 正說著話,后面來了人,嘴里說著:“借過借過。” 二人回頭去看,見沿路走來一個風塵仆仆的中年男子,戴著斗笠,腰上掛了一把刀,像個游俠的模樣。招財也跟著回了一下頭,巨首這么一擺,把來人嚇了個跟頭:“媽呀!有豹子!” 九蘅忙挽住招財的韁繩,抱歉地道:“別怕,它不咬人的。抱歉啊,嚇到你了。” 那人爬起來,站得離他們遠些,驚魂稍定,仔細看了看招財,道:“哎呦,你們獻的這個妖獸好,神君一定會高興,允許你們留在瑯天城的。” 樊池神色一冷:“什么神君?什么瑯天城?” 第56章 借來的盛世美顏 他抿了抿嘴角,壓下怒氣,盡量客氣地問那人:“剛剛你說的神君和瑯天城是怎么回事?” 那人緩了緩神,再看樊池時,已不見方才的迫人威嚴,暗說自己一向膽大,為什么忽然腿軟得差點跪下。揣著一點膽寒,不敢馬虎,抱了一下拳,解釋道: “二位既然走到這里,難道不是來瑯天城獻妖的嗎?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世間大亂,真神歸位。兩個月前神君降臨神殿,大顯神通,將離山神峰方圓五十里的鮫尸消滅貽盡。一夜之間,發動神工鬼匠在神峰上的云海之中,以原來的神殿為中心建起一座恢宏城池,叫做瑯天城,聽說里面建得如天宮瑤池一般。 我們凡人只要進到瑯天城里,就等于一只腳踏進仙界了,可以住華屋,食仙果,飲瓊漿,跟著神君修煉仙術,遲早能飛升上界當神仙的。不過,進入瑯天城的條件,是必須捉一只活妖獻上,只要獻的妖評鑒合格,就有入城。我也捉了一只妖來碰碰運氣。”說著,他喜孜孜地拍了拍背上掛的一只竹筒。這一拍之下,里面突突作響,似有活物跳躍。 樊池聽得臉色越來越難看,問道:“你可知道那是個什么神君?” 那人答道:“聽人說神君大人豐神俊秀,其相貌之俊朗人間無有,人稱樊池神君。” 樊池再也壓抑不住怒氣,頓時炸了:“他是哪門子樊池神君!” 那人嚇得哆嗦不停,九蘅一手拉著樊池,一手朝那人擺了擺:“多謝您了,您先上去吧。”他急忙逃也似地沿著上山的石階跑去了。 樊池這邊氣得霜氣四溢,身周一片草木被寒意侵襲得葉子都落了。九蘅一邊安撫,一邊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揉著鼻子說:“冷靜一點,凍死啦!” 他這才斂起脾氣,眼中仍壓著暴躁,冷哼一聲:“我倒要看看是哪來的妖物竟敢冒充神族,占我神殿,竊我身份!” 九蘅也十分驚奇:“敢冒充神,膽子是夠肥的啊。” “這家伙一定以為我已死于白烏二澤之戰,以為這世上已沒有神族,才敢冒充我身份為所欲為,看我怎么收拾他……”咬牙森森冷笑。 九蘅不解地問:“他冒充神族,又讓人捉妖送來,不知是何用意?” 樊池思索一陣說:“即使這個冒充者是妖魔,天下異士獻來的妖精也必會是五花八門,弱妖居多。想不通他收這些小妖有什么用。不過……那些獻妖人想在瑯天城內過上神仙般的生活恐怕是不可能,我覺得多半是自投羅網。” 九蘅打了個冷戰:“難道……會被殺害嗎?” 樊池點點頭:“這個可能極大。” 她望著向上延伸進黑暗的無盡石階怔了半晌,忽然說:“我忽然想到一個可能。” 樊池的面色也愈發嚴肅:“我也想到了。” “會是它嗎?” “有可能。” 占據神殿冒充真神的,會是烏澤嗎? 烏白二澤大戰之后,白澤碎魄,烏澤生死不明。如果它還活著,就要靠寄生宿主存在。此時神殿中的假神若是烏澤,會以什么樣的面目出現呢? 九蘅道:“那個搶了赤魚的人既然跑向這個方向,必也是進了瑯天城。”望了望云霧中那華光溢彩的殿頂,道:“我們最好不要正面宣戰,先扮成來獻妖之人,混進去看看情況再做打算,如何?” 樊池點點頭:“說的有道理。” 冒充者既然知道樊池的名號,很可能也知道他的長相,兩人先避開主道,躲進樹林中喬裝打扮。樊池的衣服原本就是原身翅翼所化,所謂喬裝打扮就是變幾套低調普通些衣衫來挑選,免得太扎眼。 但是否引人注目,有時候還真不是衣衫能決定的。樊池身材高挑,面容俊朗,氣質卓然出塵,不管是書生儒衫還是民間布衣,都遮不住他的耀眼光彩。 樹間倒是時不時傳出九蘅拍手喝彩聲:“好英俊!……這身也美的很!……請問公子芳名啊?……” 幾番試衣下來,試得樊池面若桃花得意揚揚。好在九蘅欣賞之際總算是記起了正事,嘆道:“我看明白了,你只換衣服不換臉是沒用的。你就辛苦辛苦略動用一下仙術,易個容吧。” 他不情愿地道:“我的臉如此完美,改變一絲一毫也甚是討厭。” 她心中暗罵自戀狂,面色不改地正色道:“當然當然,這世上不可能有比您更完美的容貌,您就委屈一下變丑一點點,辦完了事再變回來嘛。” “好吧。”他勉為其難地說,思索道:“要有個模樣比照著才行。變成誰的樣子呢?”